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在修罗场里搞事业[重生]>第90章 休戚与共   和上章一样,请看下作话……

  方轻鸿僵立原地, 陷入久违的茫然。

  这就是爱吗?

  为什么跟他所接触,所理解的不一样呢?

  在他比之常人稍显蛮长的生命里,对很多事的理解都趋于简单。

  快意恩仇, 今朝有酒今朝醉,直到宗门覆灭、背负上血债前,他不屑于一切世俗间的约定俗成,比如今还来得逍遥自在。

  仇恨促使他成长,促使他学会与人交道间的城府心计。

  可直到前不久, 他仍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在乱世生存的手段,剑宗于他有养育之恩,身为其中的一份子, 他有责任去维护自己的门派。

  方轻鸿此前毫不怀疑他对所有人的爱,且扪心自问有一腔真诚之心,但扶摇表现爱的形式,却像一道光猛地劈开云雾, 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压抑滚烫如岩浆,也似无星的孤月,形单影只的清冷。

  爱也会有这么多种变化吗?

  不该是简简单单, 大家都开心快乐的事?

  为何还会感到痛苦呢?

  他想的大脑又涨又痛, 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随着男人眼底泄露的情绪,而变得复杂压抑起来。

  与此同时, 心底还有股近乎疼痛的酸涩,如潮涌般泛上来,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方轻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最终只能呆呆愣愣地瞧着对方。

  扶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从他颊畔撤回手。

  扭头避过方轻鸿的视线,男人走向凤巢,自己的真身。

  即便凤族能涅槃重生,也是在不断消耗本源精华,涅槃间隔的时间越短,就说明耗损甚巨而效果不佳。

  渐渐的,到凤凰再不能涅槃时,他便会被诅咒夺去性命。

  而被玷污的神魂将就此烟消云散,不入轮回,不得转世。

  再坚固的壁垒,也会有弱点,这是天道所展现的公平。即便扶摇用自己大罗金仙的力量,塑造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这个世界也必然存在一个相对弱势的节点。

  他所处的桃源秘境,成为了小世界的中心,而界心便是它的心脏,也是最脆弱的节点。是以扶摇将涅槃巢建在此处,还有个目的就是镇守界心。

  毕竟来自外界的阴谋算计,最大的可能便是从这里着手击破。

  “门就在涅槃巢下方,你且等片刻。”

  说罢,男人的幻影化作光点,如夏日萤火般逸散,融入奄奄一息的凤凰躯体。

  而在下一秒,凤凰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瞳孔外圈,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辉,格外漂亮精神。他仰头清吟一声,头顶当即开启一个空间圆洞,紧接着,从里面掉下三个人来。

  方轻鸿瞳孔一缩,是柳梦寒、顾裴渊、赫连诀。

  界心既然是这个世界的心脏,自然也连通各地要道。

  顾裴渊背负双手,走到涅槃巢前,仰头去看那头威严俊丽的凤凰。他的脸上逐渐露出讽刺的表情。

  在经历心魔劫时,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诞生’的过往。

  合欢宗并非表面的歌舞升平,他能在这个大染缸里如鱼得水,骨子里自然对自己,有一份凛然傲气。

  只是在遇到方轻鸿时,事情开始失控。

  他的神识好似撕裂成了两个,他们各具立场、互相攻伐,无时不刻环绕着方轻鸿展开剧烈的争斗。

  是以大渊之下,他那一剑刺中方轻鸿时,下意识偏移了角度。虽刺穿胸肺,却并未伤及心脉,给方轻鸿留下了一线生机。

  这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连同行的赫连诀都没看出端倪。

  结果到头来,天命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由他自主决定的?

  而他,只是别人的一道化身?

  自意识诞生起,他曾理所当然以为的天赋能力、所拥有的人格特质,仅仅是扶摇这个主体——根据真实世界的顾珮鸢,而移植过来的翻版。

  越是自我强烈的人,对他造成的打击也就愈发毁灭性。

  而赫连诀此时,象征‘赫连珏’性格的这一面,已经湮灭。

  他呆呆地越过顾裴渊,走向扶摇,而后主动化作一片真羽,重新回到对方的身上。

  看到他的下场,顾裴渊更加显示出了抗拒的本性,但架不住主体对他们的控制。

  他的识海正在经历一场大战。眼看个人意志在来自灵魂深处的指令下,被杀得节节败退,顾裴渊干脆以手为刃,在被完全剥夺自我前,刺穿了心脏。

  血液如瀑般洒下,他看着方轻鸿,发出声自嘲的轻笑。

  我对你的喜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然而他激烈的反抗,这并未能摆脱命运。在气息断绝后,顾裴渊依旧变回了一根羽毛。

  此时的涅槃巢内,只剩柳梦寒一个孤零零地杵着。

  在越过方轻鸿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抬手攻击过来!而就在全神戒备的前者准备回击时,对方的攻势忽然停住了。

  “这就是他留下的后手啊。”柳梦寒看着他,笑笑:“难怪有恃无恐。”

  方轻鸿看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像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拉扯住,只能僵硬的停顿在半空。

  柳梦寒缓缓收回手。

  他用行动向方轻鸿展示了作为扶摇化身的上限——即便他们遵照人设而行,不无暗害青年之心,但到生死关头,也无法真正对他下手。

  “小心那个世界的我。”柳梦寒说完,自动解体回归本源,消散于方轻鸿面前。

  这也是……为了我?

  方轻鸿怔愣片刻,猛地抬头:“你把他们都召回来,是不是已经没力气开门了?!停下,我要你停下!”

  然而凤凰并未看他,它扬起纤长优美的脖颈,扇了扇翅膀。飓风霎时席卷整个涅槃巢。

  扶摇腾飞起来,终有余力化回人形,双手结印,梧桐木构筑的巢穴便化作一个漩涡。而在漩涡中心的台风眼,隐隐露出连绵苍翠的青山。

  那是另一个世界。

  而就在空间之门打开后,他从穹顶坠落。足尖一点地面,勉强维持住身形,盘膝坐靠石壁,不断喘气。

  额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而这些汗水在溢出的瞬间,便化作缕缕黑雾。

  方轻鸿看也不看另一侧的花花世界,直朝扶摇跑来。他跪坐在对方身前,手忙脚乱地翻找口袋。

  男人目光落在他头顶,记忆却渐渐飘远。

  ——“上仙上仙,这都是您养的吗?”

  ——“是您将它们教导地如此亲人吗?”

  他还记得他们初见时,青年逗着鸟神气活现的模样。而那时的自己,紧张、局促,大脑一片空白。他缩在广袖内的手悄悄收拢,整个背都僵直着。

  该怎么回才好呢?

  他们好不容易见到面,好不容易说上话……

  ——“上仙,您到底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称呼您啊。”

  ——“扶摇。”

  听到方轻鸿夸自己名字好听,他很高兴,听到方轻鸿夸他生的好看,他愣了愣,也很高兴。

  他欠缺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总是不知该对方轻鸿跳跃的话题,做出什么反应。而等他终于组织好言辞时,对方早已换到下一个话题。

  扶摇被动地跟随着他的步调,甘之如饴,只沉溺于这份单纯守着他的快乐里。

  “可惜,只争来这短短数十载,往后你……”

  “多加珍重。”

  说完,扶摇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腔执念。

  方轻鸿伸在乾坤袋里的手一顿。直到过去很久,才恢复了些知觉。

  等下……

  等下!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来得及问!

  鸑鷟飞来,停在他的肩头,最后一次用脑袋蹭了蹭方轻鸿,伤感地说:“真君,我也来同你告别。”

  青年呆呆转过头,鸑鷟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它温柔地说:“别难过,主上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方轻鸿:“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呢?

  “洪荒诸部辉煌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鸑鷟眼底流露出怀念,青年通过它闪闪发光的瞳仁,仿佛也看到了昔日各族昌盛、繁花似锦的大时代。

  “事已至此,真君只要好好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它的身躯亦开始化作光点。

  正如百麟以龙为尊,天下禽鸟亦以凤为尊。

  而这些原本环绕在凤族麾下的部众,早在天地大劫时,死伤殆尽。辉煌如过眼云烟,这世上没什么能永恒。

  传说中的鸾鸟、鸑鷟、鸿鹄俱灭,凤族遗脉,也只剩扶摇孤零零一人。

  而今方轻鸿所见,不过是他成仙后,以术法幻化出的过往幻影。离开他的力量支撑,自然土崩瓦解。

  桃源秘境,桃源秘境,的确是只存在于梦里的净土。

  ……不!

  我不要结束!

  ——“道胎之血含本源之力、长生之气,对任何生灵而言,都是无上补品。”

  对,对了……我的血,我的血能救人!

  青年毫不犹豫地划开手腕,将血浇淋在扶摇身上。只听被血滴到的地方,不断传来“滋滋”声,而后冒起白白的烟雾,但扶摇的面色却未有任何改善。

  只剩半个身体的绛紫焦急道:“没用的,真君快停下!”

  方轻鸿抹去眼泪,看着双目紧闭的男人一意孤行:“我说过的吧,你擅自做决定时,我有权利听或者不听。”

  把绛紫的呼唤抛诸脑后,方轻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在自己手臂上拉开一条口子,瞬时血流如瀑。

  很快,他的脸色也开始发白,然而扶摇的状态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方轻鸿不信邪,也不肯放弃,不顾鸑鷟飞扑过来的阻止,将手臂又凑近了男人些许。

  真血对每个人来说都十分重要,是灵气根骨孕养的生发之处,它的流失就相当于精华的流失,是对自己的糟蹋。

  而到最后一滴真血流干时,其人也将死亡。

  方轻鸿晃了晃身体,左手撑住石壁,呼吸渐渐粗重。而就在他生命体征变弱时,为了自救,丹田阴阳盘自动旋转起来,为他补充耗损的精气。

  扶摇昏迷,他和鸑鷟满心焦虑,因此没有谁注意到,黑白二气纠缠缭绕的真元随着血液,一滴滴落到男人身上。

  凡在边界线上,接触到诅咒的部分,融合了真元的道胎之血奇妙的止住了黑雾蔓延的趋势!

  方轻鸿迟钝的大脑终于在鸑鷟的惊叫声中,渐渐意识到了这点。

  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欣喜若狂,紧接着手有意识的凑近诅咒侵占的区域,血液所过之处,黑雾肉眼可见的避退。

  本大肆攻城略地的诅咒被压制在扶摇的半边身体内,和方轻鸿的真血呈僵持之势,彼此间谁也无法再寸进一步。

  青年脸上云开雨霁,虽然无法根除诅咒,但……!

  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而另一旁,由于成功止住了扶摇身体方面的恶化,绛紫的身体得以重塑,但也灵智退化,成为啾啾幼鸟,不再能口吐人言。

  它本能地亲近方轻鸿,枕着他的胸膛,缩在温暖的怀里。

  “好可惜,我们都没能说上几句话。”青年抱着它,垂眸温柔地替它梳理毛发:“不过无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像说给它听,更像在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