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在修罗场里搞事业[重生]>第74章 彼此的道路   我能要到你的一个承诺吗?……

  灵殊子作揖:“请少宫主吩咐。”

  柳梦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 而是对另外还跟在他们后头的长老说:“去准备开启大阵。”等人领命而去后,方才道:“时间差不多,他该回一趟界心了, 去会一会他。”

  “是,少宫主。”灵殊子应诺完,见柳梦寒往云顶金宫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忍不住问:“您不和宫主商量下吗,宫主他……”

  青年的目光淡淡扫来, 灵殊子张了张嘴,话音截然而止。明明少宫主的修为尚不足以制衡他,可现在, 却令他额冒冷汗,跟背着座大山般,被压得透不过气。

  半晌,青衫青年道:“做好你该做的。”

  灵殊子不敢再胡乱开口, 颌骨僵硬地张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直到柳梦寒的身影在崇山峻岭间消失,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那刺入骨髓的冰冷, 能将他奔涌的真元都凝固, 太可怕了。

  灵殊子长叹一声, 少宫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少宫主了。

  宫主先前如此相逼, 也不知最后这步棋下的,对是不对。

  而另一头,再次现身已立在雪山之巅的柳梦寒乘风而起,遥立虚空。烈烈罡风鼓动青袍,如仙人临九霄。

  黑色的‘恶力’在他指尖凝聚, 其力量竟远胜昔日柳家老祖对战扶摇时,所展现出来的威势。而后,那团恶力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径足有数十米时,“嘭”的爆开,分成大大小小无数缕,散向四面八方。

  乌光映衬清俊出尘的面容,透出股诡异的不和谐感。

  稍早前。

  神魂双修结束后,方轻鸿便一直陷在入定的状态里。扶摇闷不吭声守在一边,为人护法。他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在过往更漫长的等待里,那怀抱着期待的孤独,与所求之人心属他人的疼痛,曾交替着贯穿了他漫长的生命线。

  比起过往情绪无处可安放的无措,如今的平淡已是他强求来的,再好不过的结果。

  方轻鸿不知道的是,那三十年里,扶摇每从涅槃巢回来后,都要来他闭关的洞府站好久,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眼角眉梢,都像在看最后一眼般珍惜。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让自己在对方心里,留下过深的痕迹。相遇有多快乐,别离就会有多痛彻心扉。

  方轻鸿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自己的生命却快走到尽头了。

  他不能让他往后余生,都陷入在更深的情感旋涡里。

  这是扶摇从下定决心,换来这一场与天道的豪赌起,便做好的觉悟。方轻鸿不需要明白,最好也永远都不用明白。

  然而世间任何喜乐,都是有限的。

  很快,绛紫通过法阵跑来,提醒他半月之期将至,该回涅槃巢接受净化了。

  “主上若再滞留人间,您体内失控的诅咒就有可能……感染接触您的人。”见自家主上的目光仍流连在青年身上,绛紫不得不下狠心,提醒他问题的严重性。

  方轻鸿染上诅咒,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扶摇的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刚站起来,外界陡生的异变就让他变了脸色。绛紫也察觉到了,翎羽倒竖,浑身剑拔弩张:“出现了。”

  一人一鸟疾速掠出山洞,在天光乍破,本该生机勃勃的一日之初,闻到了隐伏于下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恶臭。

  而世界在他们眼中,也和旁人所见截然不同。视野内尽是黑色的波纹,蔓延开来的‘恶力’层层漾开,侵袭过每寸土地,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花草树木,人们的后背上。

  “怎么会……!”绛紫惊叫:“竟有如此多源头?是爆发了诅咒潮吗?”

  扶摇神色严峻,恶力正以一个个点为圆心,朝外界辐射开来,而有些密集的地方,已经出现重叠的现象。

  “啪。”

  扶摇的肩突然被拍了下。

  “怎么了?”方轻鸿站到他身旁,看向一边的鸑鷟,诧道:“咦,绛紫什么时候来的?”

  鸑鷟刚刚一门心思都在诅咒上,被问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便道:“云鸿真君。”

  方轻鸿眨眨眼:“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当初我问你时,怎么不开口?”

  这个……

  绛紫不由望向扶摇,方轻鸿看穿了它的局促,善解人意地说:“好啦好啦,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你也要听你主人的话嘛。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账我会找他算的。”临末还撸了把它的羽毛。

  绛紫看看扶摇,再看看他,欲言又止。

  男人低声道:“你先回去。”

  绛紫点点头,对方轻鸿说了句:“恭喜真君晋升出窍。”便通过扶摇为它打开的通道,飞回了秘境。

  方轻鸿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朝内张望了眼,问:“出什么事了吗,让绛紫特地来寻你?”

  扶摇:“嗯,要走了。”

  “啊——你才来几天啊。”方轻鸿沮丧地说:“这回你又要去哪里?”

  扶摇犹豫了下,“上次的事出了点意外,去收尾。”

  方轻鸿:“哦,好吧。”

  “也许,”扶摇停顿片刻,继道:“不能像之前那样快的回来了。”

  方轻鸿忍不住追问:“那要多久?”

  扶摇:“不知。”

  方轻鸿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扶摇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是这平静里,竟隐隐透出一股决绝的意味。

  仿佛他不是去解决后患,而是慨然赴死。

  方轻鸿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我能帮上忙吗?”

  扶摇:“你若跟我走,便没精力再管剑宗的摊子。”

  青年偃旗息鼓,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男人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将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攥在掌心:“慧能死了。”

  方轻鸿一震,当即问:“什么时候?!”

  扶摇:“在你入定时,道衡前脚从慧能厢房出来,后脚他便死在了房内。”

  方轻鸿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我们的目的暴露了。”

  可是怎么暴露的?明明魔修布置在道衡身上的手段,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呀……难道不是魔修?

  扶摇:“明日慧能法事,你剑宗之主欲一人独往。”

  说话间,天边的劫云逐渐汇聚过来,凝结在方轻鸿头顶。扶摇趁此机会,松开方轻鸿的手,而后者碍于渡劫,只能任由他飘远。

  在第一道雷打下来时,方轻鸿对半空的扶摇大声道:“我挺讨厌这种原地等待,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

  他一剑挥开落下的第二道天雷:“也很少想这些,不管你信不信,在此之前,我的确是个连烦恼都很少的人。每天过着只要想,便去做的简单生活。”

  扶摇:“胡闹,专心应对天劫!”

  方轻鸿看着他,目光里透出一股倔劲:“那就等我渡完劫,不要总说一半就走。”

  扶摇眼神动摇,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方轻鸿的神情柔软下来,“至少,你也该给我一个承诺吧,所以等等我,好吗?”

  扶摇慢慢合拢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半柱香后,方轻鸿晋升出窍期的雷劫终于停下。劫云散尽时,又恢复了旭日初升前,万物复苏的灵气。白鹤展翅高飞,天地间回荡着它们清越的啼鸣。

  “我,”扶摇顿了顿,目光眺望向远方:“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族人,都横死在生灵膨胀的欲求下。洪荒部落依靠血脉传承祖辈的记忆、经验、神通,我的记忆里,是他们对我族剥皮抽筋时扭曲的面容,和族人失去伴侣后泣血的悲鸣。而天道!”

  他悄悄握紧拳头,吐出几个字眼:“从未给予他们分毫惩罚。”

  “我曾经满心仇恨,更怀着对天道不公的不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沉湎、自甘堕落。可我们的部族,是天道仁德的象征,如若背离,便将遭到天道的厌弃——这更令我恼恨,为何那些肆意践踏生灵性命的人可以不尝苦果,继续按照他的命定轨迹走?而我们却要忍耐,在漫长的苦痛里煎熬。”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扶摇说到这句时,语调出奇的柔和:“他拯救了身陷囹吾的我。”

  “他爱十丈红尘,爱世间万物。”男人回转头,目光落在了方轻鸿身上:“他心之所向,便为我心之所求。”

  后者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点闷闷的。

  半晌,他笑笑,故作轻松地唤了声:“扶摇。”

  扶摇:“嗯?”

  方轻鸿也看向远方天际:“陪我看完这一场日出吧。”

  扶摇:“好。”

  金色的光破开云雾,旭日一跃而起,跳出云海,升上中天普照大地。垂落的光芒为青年长长的睫羽镀上层细密的金粉,朦胧的光晕模糊了颊畔细细的绒毛,亦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好擅自说什么大话,我也……不如他对你的影响。”方轻鸿低头,局促地挠了挠脸颊。

  “可正如这太阳每一天都会升起,你也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更多更好的事,我只希望你在遇到碰到他们时,没有失去去感受,从而获得快乐的能力。”

  方轻鸿像是鼓足勇气般,突然看向扶摇,腼腆地说:“而且你现在不是遇上我了嘛,我看你跟我在一起就挺高兴的。”

  扶摇笑了声,攥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千言万语,最终只吐出一个:“是。”

  喜欢你,只有你。

  喜欢你,只有你。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诉说。纵然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我……”男人道。

  “嗯?”

  面对青年闪闪发亮的目光,他松开手,道:“罢了,等回来再说。这个承诺够吗?”

  “够了够了,”方轻鸿笑吟吟道,还捏了捏拳头:“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要不回来,我便去替你报仇。”

  扶摇但笑不语,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模糊:“再会。”

  方轻鸿:“再……”

  话音未落,身前空空如也,人已没了踪影。

  方轻鸿收起笑容,当即前往归虚峰。

  此时的归虚峰传送大阵前,道衡、道一两师兄弟对面而立。

  道衡道:“若我真有什么万一,就靠你了。”

  道一沉默且固执地盯着他。

  道衡安抚似的拍拍他肩膀:“你自小便比我天赋好,于剑道的领悟也远超旁人,剑宗有你在,必然比有我在要更好。”

  “师兄……”

  “都好久没听你这么叫了。”道衡笑笑,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用轻松的口吻说:“小时候,师兄还真对你挺不服气的,也暗暗发过誓,要努力修炼赶上你,好让大家瞧瞧,师尊座下,不仅仅只有你上清剑白秋棠一人。”

  道一:“我不如你。”

  道衡:“哈哈哈哈,你这是在安慰师兄吗?”

  道一固执地道:“没有你,剑宗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我不如你。”

  道衡收敛笑容:“师弟,大局为重。”

  道一神色冷厉:“我不会放过他。师兄若有事,纵天南海北,我亦要找出真凶,以他头颅祭你之灵。”

  “还有我。”匆匆赶至的方轻鸿道:“师叔,我跟你一道去。”

  道衡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通,临末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才几年,修为都和我齐平了。”

  方轻鸿没有接话,他想到前世的道衡。这时早已被控制,虽然修为暴涨,但道心蒙尘,即便最后没死,也注定成仙无望。

  修道无止尽,世人只看到他们呼风唤雨、光鲜亮丽的一面,殊不知,背后又要付出多少。庸才、天才,天才中的天才,没有一人不在竭尽全力,大道争锋,赌天赋、赌气运,也赌勤勉和意志力。

  饶是方轻鸿,人生太半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才有前世的晋阶速度。求道问仙,是修士一生的归宿。

  与其说是道途出发的起点,不如说是寻找回去的归途。

  而为剑宗基业,道衡真君要违背修士的皈依本能,将更多精力耗费在处理门派事物上。等于他牺牲自己,换取门内众人没有后顾之忧的修炼环境。

  虽然道衡从未说过,但他背地里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方轻鸿看着如今的道衡,想是不是前世的宗主没有被种下魔种,也是如今这般模样?

  豁达、智慧,为剑宗殚精竭虑。

  一定是的。

  即便被控制,最后关头道衡仍清醒了过来,用自己油尽灯枯的身体为他们争取来了撤退的时机。

  绝对、绝对不能让剑宗重蹈覆辙。无论发生什么。

  他在心底起誓。

  方轻鸿笑起来:“这样师叔带上我,才不会被拖后腿呀。”

  道衡问:“情况你都听说了?”

  “嗯。”方轻鸿平静道:“的确出乎我意料,但剑宗绝不可放任不管。若我没料错,下一个有生命危险的,便是智善大尊者。”

  “幕后主使要将天麓寺,彻底推向剑宗的对立面。”

  既然世界已经在他这个因果的推动下,产生了新的连锁反应,那索性他也放开手脚,去尽力一搏。

  看看未来,到底把持在谁手里。

  思及此,白衣剑修眼神愈发凌厉,一股豪情涌上心头,隐隐有了力压群雄的峥嵘气势。

  道衡看在眼里,不由感叹:不知不觉间,云鸿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成长到了他们所不知道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