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在修罗场里搞事业[重生]>第4章 天边月是掌中月(中)   不要男妈妈!……

  “如此,徒儿便先行告退了。”

  何田田毕恭毕敬行完礼,向洞口倒退。他虽在同辈间活蹦乱跳、张牙舞爪,但到师尊跟前,便犹如见了猫的老鼠,要多规矩有多规矩,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眼里,道一真君冷心冷情,软硬不吃、冷热不侵,是不可攀援的重岭绝壁。可敬、可畏,不可亵渎、不容辩驳。

  何田田垂下脑袋,专注地盯着地面。

  道一真君没有说话,他向来如此,何田田没觉出什么问题,因而也就错过了对方眼底的深思,和目光停留在他眉间压抑不住的雀跃时,气氛转瞬即逝的沉凝。

  灵犀谷位于青莲峰后山腰,是浣花剑宗门人口口相传的风景胜地。可惜夸得人多,真正见过的却少。

  与前世相同,道一真君共收了三名弟子。大师兄云真子为得金丹大圆满,常年在无过崖闭关,连多了两个师弟都不知道,方轻鸿排在中间,最小的就是何田田。

  平日里青莲峰冷冷清清,除定期上山打理灵草苗木的寥寥数名杂役,就只有他们师徒三人在此生活。

  也基本等于他和小师弟互相做个伴了。

  道一真君威名在外,又是高高在上的长老级人物,其他人没得到许可,自不敢擅闯。

  可道一连自家徒弟都散养,更不会妥帖到成为个热情好客之人,主动邀谁前来。于是,就成了个死循环,青莲峰的美景变为宗门奇谈,在有幸跟随宗门长辈来拜访的弟子间流传,最后越传越玄乎,越传越让那些没见过的人有了探寻的欲望。

  入夜时分,何田田兴冲冲从山顶下来,熟门熟路地拐进溪谷。

  老实讲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也就那样,他和师兄从小在青莲峰长大,这一亩三分地,有哪里是当初他们没刨过的?但灵犀谷于他而言,终归还有更珍贵的含义。

  谷边丹桂十里飘香,被灵气滋养得愈发馥郁,谷内清泉流水,九曲潺潺,伴着溪水而生的灵植绿意葱茏。这些灵花灵草被侍养的很好,含苞的花骨朵娇嫩羞怯,耐不住寂寞而盛开的,则是姹紫嫣红,与春竞芳。

  天边皎月高悬,繁星璀璨,溪谷内流萤飞舞,逐渐凝聚成一条光带。似九天银河垂迢而下,落入了凡间。

  少年半晌回神,握紧了拳头缓缓步入。

  此刻,他的师兄正立在萤火阑珊处,手捧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笑吟吟地瞧他。

  “师兄!”少年张口便唤,小跑至近前,眉眼间俱是鲜活跃动的兴奋,在萤火下被映照得熠熠生辉:“这是——”

  方轻鸿笑眯眯接过话:“河灯呀。”他将兔子灯递到师弟面前:“来,拿着。”

  何田田喜上眉梢,爱不释手地捧进怀中,视线穿过灯罩上方的木格,看到原本灯芯的位置,十数只流萤被人用法力缚着,在其间上下飞舞。

  方轻鸿:“这可是你师兄我紧急赶制出来的,不许嫌弃啊,山上也没个烛火,只能凑合下啦。”

  兔子灯通体雪白,只在眼睛的位置点了两个红点,身子圆圆,脑袋圆圆,两只大耳朵乖顺的贴着后背,看上去可爱极了。

  方轻鸿双手抱胸,故意用明目张胆的视线打量对面人:“怎么样,像不像你?”

  何田田红着脸,难得没牙尖嘴利地挠他。

  这让方轻鸿又犯了戏弄人的毛病,打趣的话张口就来:“据说凡间女子会在河灯入水后,对着飘远的它许下一个愿望,趁此机会,你要不要也试试?”

  何田田还真照做了。

  他走到溪水边,小心翼翼地将灯盏放入水中,有些不舍的望了会儿顺着溪流飘远的河灯,方才闭上眼。他神情庄重,仿佛即将要做的,是什么人生大事。

  方轻鸿被他板正的面孔逗笑,有样学样的蹲到溪畔,待何田田许完愿,便揶揄道:“我刚都说了,这可是女儿家家才做的,怎么,难道苗苗也要学她们找个如意郎君吗?”

  何田田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别这么破坏气氛?还有,你说的女子和女儿家家是什么?”

  方轻鸿一愣,猛然想起今非昔比,尬笑两声,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终于闭嘴了。

  何田田好像也不太在意那些旁枝末节,下巴垫着交叠在膝盖上的胳膊,顾自沉浸。

  两人静静望着哪盏光点盈盈晃动的兔子灯,一时间,溪谷内只能听到淙淙的水声。星星点点的萤火倒影在水面上,又像一整个深邃高远的银河。

  上一世,何恬恬的母亲也曾是浣花剑宗弟子,之所以用“曾”,是因为她在何恬恬六岁那年,就已经故去了。

  小师妹刚出生时,气机引动万剑谷,谷内万剑颤动,三千年来一直未择主的极品灵剑回雪更自行飞出,来至婴孩身旁。

  道衡真君亲来查看,批定她为天生剑胎,合该入道练剑。但剑胎内蕴庚金之气,太过锋芒凌厉,需寻灵宝化煞,方可保幼童健康安乐的长大。

  何恬恬六岁时,其母得知了赤霞珠出世的消息。此物于他人而言,是养命元的重宝,但对何恬恬来说,却更意义非凡。

  五行火克金,可泄过剩的锋芒之气,保五行均衡、生养不息,是像她这样的剑胎可遇不可求的。

  何恬恬的母亲闻讯,即刻与她的道侣上路,经历一番生死磨难终于取得灵宝,却在回程的路上,被早已盯上他们的一伙散修杀人夺宝。

  彼时,道一真君一人一剑,奔赴万里,硬是将那伙人斩于剑下,而后把赤霞珠交到何恬恬手心。

  那是个冬天,何恬恬伤心欲绝,躲进灵犀谷哇哇大哭。方轻鸿找的灰头土脸,整座青莲峰被他掘地三尺,终于在谷内的一个山洞里寻着了人。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他们就缩在洞内,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相互依偎取暖。道一的剑太冷,能帮人寻仇,却无法温暖一个孩子的心灵。

  小师妹抱着他脖子打了个哭嗝:“我没有爹娘了。”

  方轻鸿摸摸她脑袋,安慰道:“苗苗不哭,今后我做你哥哥,我当你亲人。”

  “那也只是哥哥,不是爹娘。”

  “这……”小方轻鸿面露难色:“不然我做你爹吧,娘的话你要真想,也不是做不得。”

  “你占我便宜!”

  大娃娃抱着怒发冲冠的小娃娃,用身上的毛领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好好好我的错,哥哥给你赔不是好不好?以后哥哥说话注意,苗苗这么可爱,哪能让我们苗苗受委屈。”

  何恬恬没有说话,洞内一时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半晌,埋在他胸口的小师妹轻声问:“师兄以后也会如今日这般吗?”安慰我,包容我。

  小方轻鸿却像是听见了她的未尽之言,斩钉截铁答:“自然!”

  小娃娃“呜哇”一声,哭得更响亮了。直到过去很久,她哭累了,才在方轻鸿怀里沉沉睡去。

  他指尖朝河灯一点,原本困囚于灯罩内的流萤袅袅升空,又四散开来,和同伴们相聚。

  见师弟的目光看过来,方轻鸿解释:“我们只是稍稍借用了一点它们的光阴,流萤的生命本就短暂,现在你愿望达成,该放归自由了。”言罢,心底不无感慨。

  从幼卵到成虫,要花去它们一年的光阴,只为这短短数日的绽放,犹如瞬息璀璨的花火,凋谢后只剩余烬,消散在风里。

  而人寄身于苍茫的天地间,又何尝不渺小如蜉蝣?

  抬起的手并未立即落下,而是掐了个法诀,灵力随之如涟漪般扩散开来,蔓延至整个山谷。被笼罩其间的流萤们,腹部光芒登时又炽烈几分。

  方轻鸿:“今天谢谢了啊,作为占用你们时间的报酬,就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万物有灵,多续了几日命元的萤火虫亲热地飞过来,在他周身盘旋好久,才渐渐散去。

  何田田曲起双腿,下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光倒映进他眸中:“师兄花灯编的真熟练,是不是还给其他人编过?”

  方轻鸿心说因为前世我也给你做过啊,嘴上道:“哪有,师兄我天赋异禀,干什么都一学就会嘛。”

  何田田笑眼弯弯:“臭屁,师兄就会吹牛。”

  “好哇,我忙活半天,你到现在没句谢就算了,还来拆我台。”方轻鸿伸长了胳膊去捏小师弟鼻梁,后者嘻嘻哈哈的躲,被他的魔爪追得东倒西歪。

  “今天不惩治惩治你,你就不知道这青莲峰云字辈谁才是拿主意的!”

  “那也是云真师兄最大,轮不到你。”

  “?好,有本事明天起别跟我屁股后头喊师兄——师兄——”

  “哈哈哈哈哈不许学我哈哈哈哈哈师兄赖皮,别挠那里!”

  夜深露重的中秋,风却送来一缕梅花的冷香。

  闹够了的两人发髻凌乱,毫无形象的坐草地上喘气,循着味抬头,赫然发现溪流下游,正立着个人。

  手中托着盏熄灭了的兔子灯,不知瞧了他们多久。

  何田田陡然起身,惊道:“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