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是在天衍城幻境里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他把自己绕进去了。
就像当时困住他的幻境和当年发生的事不完全相同一样,同样的,他在闻斜幻境里看到的事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那到底,闻斜是如何把引魂灯从魔族手里抢来的?
最重要的是,屠祭秋的反应,几乎已经说明了他这个乖顺的小徒弟修为真的是在诓他的了。
如果天衍城地牢里把他神魂按回桃花枝里的人真的是闻斜,那他的修为,至少跟他一样都在大乘期。
江牧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掌心,一股冷汗从他的脚底宛如阴冷的毒蛇一般慢慢地爬了起来。
可是百年前他身郧前,这臭小子才元婴期啊,怎么可能……
“师尊?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会儿把药煎了给你端上来。”
江牧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客栈里。
他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都来不及想两个人之前的尴尬,胡乱应了一声就往楼上去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后面“乖顺”的小徒弟眸色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他才收回了视线。
他的小师尊,好像察觉到了。
闻斜眯了眯眼睛,半晌之后,他才垂着眸低笑了一声。
没关系,要是他的小师尊不能接受现在的他,那他就直接把人绑回去,关起来好了。
打盹的小二支愣起了脑袋,睡眼惺忪地看向他:“这位客官,是有什么吩咐吗?”
闻斜回神,微微摇了摇头:“无事。”
然后抬脚往自己房间去了。
他师尊嫌弃药苦,其实是从来不知道他的药是怎么煎的,要是知道了,以他师尊跟南符子学的那副抠门的样子,说不定每次喝药的时候能把碗都舔干净。
闻斜唇角微微向上扬了几分,从储物袋里翻出了当年药圣煎药的琉璃罐,往里面添了天山圣泉上的雪和晶莹剔透的一元草,然后祭出了自己的心火小火慢炖着。
屠祭秋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他们魔族动动手指就能让众魔低伏的魔尊懒洋洋地倚在桌案上,垂眸轻轻挑了挑琉璃罐下的心火,昏黄的灯光映在他深色的眼眸里,硬生生地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闻斜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头都不曾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轻声道:“东西呢?”
屠祭秋被吓得身体抖了抖:“尊……尊上,”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掏出了一个储物袋,双手呈上:“属下周游各界,就……就收集到了这些。”
闻斜没接,周身的玄色魔气却像是化成了实体一般,拖着储物袋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他还是没有抬眸,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玩味:“周游各界?”
他终于抬起了眼睛,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轻缓的,但深色的眼瞳里却是一片冷然:“右护法,你是守着昌梁周游的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股巨大的威压从他身上骤然爆发,屠祭秋双腿一软,几乎没有一点抵抗的余地就“嘭”地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奇怪的是,她的膝盖都已经磕破了,暗红色的血液从她红色的衣裙里漫了出来,但这房间的地板竟然分毫无损。
屠祭秋眼睛里满是骇然,她后背的衣裳已经全部打湿了,冷汗从她的鬓角滑落下来,轻轻地发出了“啪嗒”的滴在地板上,但她却像是喉咙里面堵了一团要干涸的血,半个字也没敢发出声。
过了好久,她才费力地咽了口口水,话像是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属……属下确实找了……找了很多地方……”
“尊上恕……恕罪——呃!”
压在她身上的威压猛地加大,她猝不及防嘴里溢出了一丝轻喘,却又在闻斜眸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咬着牙闭上了嘴。
闻斜眸色阴暗地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不见。
半晌之后,他又垂下了眸,随手拨了拨正在熬药的心火,淡淡地问:“储物袋里装的是什么?”
屠祭秋又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这位杀神的心思:“是……是一元草。”
“知道是给谁用的?”
屠祭秋费力地又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想微微抬一下眼睛去看她们尊上左手手腕上系的红绸带,却没等她动一下,威压就骤然加大。
她闷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把头低伏在了地板上:“给……”
“给尊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