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王爷没过多久就又躺回那张令他不甚满意的硬板床上, 看着那两人手忙脚乱的还有些心虚。

  裴昱瑾啊,本王真是为你牺牲太多了。这么想的时候,沈听澜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之所以要完成任务是为了给自己延年增寿了。

  但话又说回来, 若是真能让他们母子解除心结, 和好如初, 那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罢了罢了,谁让他是小天使呢, 有些好事他不做还能谁来做呢。

  “行了, 可能是刚刚吹了点风才有些不适,这会儿好多了, 你们不用担心, 出去把苏秦叫来。”要给裴昱瑾传话少不得要个工具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苏秦可比信鸽好使的多。

  见他这会儿面色红润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事, 迟砚他们也就顺着他的心意把苏秦叫了过来, 突然被这位主传唤, 苏侍卫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寻思着自己最近应当没做什么惹这位不快的事情。

  除了中午他给主子寄了一封信,信里提及了那支签文又说了落水的事情, 这主子吩咐下来要事无巨细的转述, 苏秦表示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

  “坐吧, 站那么远做什么?”沈听澜看他状若深思只觉得有些莫名,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他怎么这副反应。

  坐是不敢坐的,但苏秦还是听命站的近了些, 但这种近也是三米开外了, 主子在意的人他要保持距离, 不能沾边。

  这厢房总共才多大,三米离门倒是比离他要近不少,怎么裴昱瑾身边的人跟孟衡憨的不相上下,沈听澜觉得有些无奈,少不得要在重复一下,“在哪儿能听见本王说话吗,本王可没力气跟你大声吼。”

  要不说苏秦也憨呢,他压根就没有理解珩王殿下的真实意图,反而是拍了拍胸脯跟保证似的大声回复道,“殿下放心,属下的耳力极佳,莫说是这么远,就是两个甚至是三个这般距离,属下都不会听错的。”

  谢谢,吵到我的耳朵了。

  知道与他多说无益,沈听澜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能听见就行,他也不是非要这人凑近的。刚刚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在脑海中过了很多种说辞,最后确定了一种。

  “裴相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你应当是知道的。”苏秦整日里跟着裴昱瑾,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这个问题问他那是最为合适,也是问对了人的。

  这要是换了旁人来这样打探主子的生活动向,一向守口如瓶的苏侍卫必然是会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的,但若是这位主问,他回想了一下相爷的态度,难得自作主张地觉得是可以告知的。

  于是没跟裴昱瑾串好供词的苏某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主子卖了,“相爷手上在忙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最近几乎是朝中无事烦心,很是空闲。”

  原本在主子的计划里有一项是要带小王爷去附近的一处温泉山庄休养的,日期就在附近,不过怕这是主子给殿下准备的惊喜,他也就没敢多言。

  “无事啊,那就好。”沈听澜闻言笑了出来,他就知道这人是在刻意回避,可光会躲,这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不成,他们母子总不能做一辈子的仇人。

  一辈子太短了,不应当被这样的事情消磨了亲情,最后空留遗憾和隐恨,那就太悲哀了。

  “这样,你休书一封告知他,本王这两日心口疼的厉害,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觉得这寺庙清净,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近期便不回去了。”

  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放松,一点都看不出刻意,虽然没有缘由,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若是裴昱瑾知道他身体有恙,即便是抗拒玉泉寺也还是会来的,更何况这里不也还有迟砚在吗,不想他也就罢了,总不会连他命定之人都不想的吧。

  不可能的,原书作者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小王爷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住了局面。

  而苏秦虽是将信将疑却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毕竟他也不能断言这位主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即便不是,他想留那也不是自己能干涉的。

  于是一封简短的载着沈听澜全部“善意”的书信就这么被白鸽带着升空了。

  对不起啊相爷,不是我想骗你的,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沈听澜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良心上的那么一点点不安,说实话他也确实觉得心口闷闷的,上午救人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难道真的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玉泉寺不算远,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信鸽送起来自然就快,不过一个时辰,这信就到相府了。

  虽然小王爷让人写这封信的时候凭借的是自己一些毫无依据的猜测,但看见信上殿下身体有恙这几个字的时候裴昱瑾的手指还是不自觉的收紧,将信纸的边缘都攥出了一些褶皱。

  没有多久前他刚刚才收到的那些殿下入水救人,唇角沾有血迹的言语本就让他心焦不已,如今看见这样直白地言说少年的不适,裴昱瑾又如何还能坐得住。

  “顾叔,备马。”他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只有亲眼见到殿下安然他才能放心,否则今夜怕是无法入眠了。

  在这一刻对于玉泉寺的顾虑是一点都没有出现在裴昱瑾的脑海中,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垂眸跟他说自己不好的少年,是呼吸时都痛的剧烈心疼。

  他想见他,立刻,马上。

  “现在?大人要去何处?”顾管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月亮虽未至中天但也已然若隐若现,天色晚了,并不适合外出,若非急事,还该等明日。

  “对,殿下身体有恙,我要去趟玉泉寺。”顾叔最初觉得殿下身体不适,自家大人着急要去看看那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段时日他也看在眼中,小王爷是个值得心疼的,而大人对他也最是不同。

  可反应过来他说要去哪里后就觉出些不对来了,这玉泉寺是什么地方,是裴相最不会踏足的禁地之一,如今竟是要破例了吗?

  但裴昱瑾这会儿并没有分出心神去想别的,见顾叔愣在了原地,干脆自己就去马厩里牵了匹马,干净利落的上去,策马而出,等顾管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马疾驰而过后扬起的尘土了。

  到底是老人家反应慢了,但等顾叔捋清楚思路后又有些欣慰的笑了,其实大人愿意去玉泉寺是一件好事,先前他们都不敢多劝,就只能看着他把自己困在过去,不愿跟自己,跟夫人和解,但若是借此契机能让他走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珩王殿下,或许真的是裴府的福星也未可知。

  夤夜赶路最是不易,好在一路顺畅未曾遇见什么预料之外的麻烦,但裴昱瑾到的时候一轮圆月正明,山中清净,只余马蹄和他的脚步声,等到了后看见寺名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刚刚被他忽略的是什么。

  来都来了,自然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真不想遇见那他多避着些便好,这般说服自己后,裴昱瑾将马绳拴在了树上后走到了寺门口,却没料到寺门早已落锁,出家人没什么社交,自然是早早就寝。

  寺院墙外有一棵很高的桃花树,高出了围墙一截,若是借力可以很轻松的翻进内院,但到底是佛门清净之地,想来是从来未曾有人这般做过的。

  毕竟如此行径多少有亵渎神明,不敬佛祖之嫌,但裴相是不惮于担这样的罪名,于是他以手撑树借力攀了上去,很轻松地就在桃树上站稳了脚跟,等站到墙上后轻轻一翻,人已经落在了内院。

  仔细算来,这还是光风霁月的相爷第一次翻墙,果真是自从遇见沈听澜之后他就把这辈子所有原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情几乎是做了个遍。

  而巧的是这个点少有人声,静悄悄的,寺庙显得格外的肃穆,但一向早眠的小王爷却是罕见的没有睡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数了快有一千只羊了,愣是没有一点睡意,而他又不要孟衡陪着,所以空旷的房间里就他一人,这会儿木门只是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声响便被他捕捉到了。

  “谁?”按理来说,寺庙里是不该有贼人的,可沈听澜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万一这要是不按常理来,那岂不是危险。

  “都这个点了殿下怎么还没有入睡?”裴昱瑾刻意放轻了脚步,真的就跟做贼没太大区别了,只是未曾想少年竟然还醒着。

  虽是未见其人,但听着这过分熟悉的声线,小王爷原本绷紧的身体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还好还好,不是贼人。

  但等放松下来后又惊奇这人怎么会在这里,距离他让苏秦寄信总共也没过去多久吧,他是飞来的不成。

  沈听澜眼中的惊讶太过具体,裴昱瑾才刚一走进就瞧见了,“信送到的及时,知晓殿下身体不适,臣未敢耽搁,立时便来了,可曾唤太医来看过了。”

  裴昱瑾过于自觉,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床榻边坐下还捞起了小王爷放在被面上的一只手握住。

  这人的手有些凉,可能是忙着赶路的缘故,但一向挑剔娇气的某人却没躲就让他抓着,毕竟若非是自己骗他,他也不用连夜赶路的,再说了自己又不会跑了,他用得着这么急吗?

  “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秉着报喜不报忧的想法,这会儿当着这人的面沈听澜是半个字都没提他心口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宝:佛祖保佑,不要扣我功德

  翻墙的裴某人: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