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病美人师尊不想洗白(穿越)>第61章 晋江独家的六一天

  “你!!!”

  大汉被君寻一语噎得险些背过气去, 当即气得满脸通红,大叫一声,化出一柄巨剑, 挥手便朝仍旧端坐桌边的消瘦身影劈落!

  秋水宗的少年们皆惊呼一声, 吓得齐齐缩到师兄身边, 青年也面色发白,正犹豫究竟要不要出手相助, 孰料红衣人却毫无察觉一般, 甚至还撩开纱幕,慢慢悠悠地品起酒来。

  厚重巨剑挟杀伐之气劈落, 眼看便要触到前者竹编的帷帽边缘, 却不知从何处伸出了一只纤细修长的白皙手掌,一把抓住了大汉厚重无锋的剑刃。

  围观诸人皆是一声惊呼,不约而同沿着那只手转眸望去, 视线却齐齐黏在了来人冷若冰霜的清丽面颊之上, 再也无法移开。

  “啊!这不是沉玉阁的风瞳嘛???”

  “居然是那位传说中的冰山白雪!真是又美又冷啊……怪不得可以和妖女聂彩衣一较高下……”

  “……咦?她不是一向只着白衣吗, 怎么开始穿红了?”

  “你方才没听??不是说新圣似乎很是偏好红衣嘛……”

  “啊???那她哥岂不就是——”

  众人的视线齐齐移向从方才开始便哑火的大汉, 却见后者反手将巨剑抛去一旁,抓起风瞳细嫩的柔夷左瞧右看, 神色焦急, 生怕碰破妹子一点油皮。

  反观那位冰山美人, 却仍旧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却也好脾气地任由兄长检查, 只是一双美目直直盯着君寻,倒是毫不客气, 满是对竞争对手的审视睥睨。

  君寻不紧不慢地搁下酒杯, 单手托腮, 颇有些百无聊赖地回望。

  从方才开始,他就察觉一道视线几乎黏在自己身上,敌意与审视并存。

  如今一瞧,果真是这位对新圣一见钟情的冷美人。

  眉目冷冽,风姿高洁,比起修界诸位仙子毫不逊色,反倒隐隐有些更胜一筹的意味。

  只是……不太适合身上这一袭娇艳明媚的繁复红裙。

  风瞳昂着下巴,无端像只高贵的白孔雀,纡尊降贵地垂下视线,冷然道:“听闻阁下也要去离天宫应选?”

  君寻笑眯眯应:“怎么,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行叩拜大礼了?”

  风瞳:“……”

  她噎了一下,绷着脸将话题拉回正轨:“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如何敢放言必定中选?”

  君寻摆摆手,散漫懒倦:“你又不是圣人,又怎就知道他不好我这一口?”

  风瞳:“……”

  她白皙清冷的面颊肉眼可见地开始涨红,纤细指尖指着前者帷帽边缘抖了半晌,被对方两句话噎得全然忘记自己此行目的了。

  “你、你怎能如此……”

  她生来美貌,向来顺遂,何曾被人如此刻薄过?

  本欲通过激将法一探虚实的风瞳被反将一军,指着君寻支吾半晌,气得只好丢下一句“走着瞧”,便拉着自家兄长甩手而去。

  君寻失笑,却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直接转向不远处小黄啾般挤成一团的秋水宗弟子们,将手中不知何时已被捏成一只小鸟的金盏搁在桌上,笑吟吟道:“免费打手,护送你们到离天宫,要不要?”

  小少年们立即惊呼着在桌边围成一团,抢着要看那只君寻随手捏出来的小鸟,唯有青年望向方才两位美人对峙时,被大汉祸害成一片狼藉的空荡酒馆,咽了口唾沫。

  真的是免费打手……不是祖宗吗??

  他沉默片刻,谨慎开口:“不敢承受前辈大恩……礼尚往来,不知前辈可有需要秋水宗的地方?”

  君寻轻笑:“听闻应选者皆要有名有姓,出身名门。不才出身荒野,自是要借贵宗大名一靠。更何况——”

  他指尖隔空点了点桌上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小金鸟:“说不定,在下与令师尊还是旧相识呢。”

  青年一怔,无奈失笑。

  这般风姿,又识得师尊,怎么可能出身荒野?

  大抵是哪家的仙人,想看热闹又不欲暴露身份罢了。

  他思索片刻,起身向着青年一揖:“如此,这一路便叨扰前辈了。”

  *

  浸月川,乃是位处魔域最深处,最为偏远僻静的一方世外美景。也是魔域三宗之中,最为神秘的离天宫所在。

  因永夜之地的缓慢扩散,受灾更严重些的魔域堪称万里荒原。

  可浸月川却仍旧不染凡尘,一条冰河蜿蜒流淌,两岸俱是漫山遍野的明心花树,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意味。

  如此特别的地理位置,也直接导致了君寻一行人昼夜赶路,才将将在第九日傍晚赶到。

  踏入最外围的明心花林时,日头已全然西沉。

  圆月高升,夜幕四合。

  无数繁星衬着涟漪漫卷的极光,几如一道绵绵无尽的天河,与下方静谧流淌的冷川一起,将堆雪般盛放的花林包裹围绕,恰似一处不染凡俗的世外桃源。

  君寻驻足河岸边缘,举目远望,视线顺着饱饮月华的清澈河水,越过无数被花簇压弯的枝桠,最终落在冰河尽头,依山而建的墨玉宫殿之上。

  殿宇檐牙高啄,气势磅礴,却又因花林围绕,减了几分肃杀,反倒像是仙人居所,剔透出尘。

  他心道有趣。

  明心花虽是澄明灵思压制心魔的灵药,却只生长于魔浊之气最为浓郁的所在。此地分明灵气缭绕,即便仙门中人来此,也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魔息造成的压抑。

  君寻凤眸微眯,眸底星河流转,正欲仔细查看浸月川的地脉,却被一声高喝骤然打断。

  “——又是你!!!”

  凭空乍响的怒吼,霎时将痴迷眼前美景的秋水宗少年们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缩到了师兄身后。

  唯有君寻不紧不慢直起身体,循声望去。

  只见二人高的花树后,竟怒气冲冲地转出一名大汉,还带着位冰肌雪骨、神情清冷的红衣美人,正是数日前与他在酒馆争执的风瞳与其兄风岳。

  君寻双臂环胸,视线隔着帷帽轻纱将二人上下打量一遭,蓦然一声轻笑。

  兄妹俩神采奕奕,风瞳身上的红裙款式似乎更加繁复华丽,发式也明显精心打扮过,半分没有风尘仆仆的模样,倒像是专程前来此地,在等待什么一般。

  他饶有兴致,可风瞳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连高冷都懒得装了,直接顶着一脸明晃晃的敌意指着君寻,怒气冲冲道:“你还真敢来!知不知道——”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却被不知从何而起的一阵长风打断。

  千百棵明心花树受到外力拂动,柔软花瓣摩擦剐蹭,摇曳出响彻四野的簌簌碎音。

  君寻缓缓抬眸,却见雪片般漫天洋洒的纷飞花瓣之后,竟由夜空深处蓦地响起一声悠远清澈的铃音。

  众人皆被这一声吸引,不约而同仰头望去,只见一名白纱遮面的青衣侍从手持一串银铃,领着两队手捧莲花灯、衣着相似之人,由遥远天际缓缓现身,踏空而来。

  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漫天极光繁星竟融汇交辉,化作一道虚幻缥缈的浅青光河。

  无尽延伸至夜幕深空的河流尽头,便在此时闪出一袭清雅华丽的白衣。

  那是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雪衣曳曳,星纱臂挽。举手投足间,无尽光华尽归于他飞扬飘动的衣袂之间,卷起令人目眩神迷的雪浪。

  空气中原本尽是成千上万明心花树合力散发的馥郁花香,却不知何时已被辛凉清冽的莲香遮盖。

  青衣侍从候立星河两岸,同时虔诚垂首,深深行礼。

  白衣人则步伐自若,不急不缓地踏波而来。

  每一次足尖落下,都会于潋滟星河中点起一朵缓慢盛放的浅白光莲。

  光河尽头,是巍峨宫殿最高处,一处绝世独立的楼台。

  除了君寻,连大汉风岳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近乎痴迷地看着白衣圣人踏空而来,眼看仅余寥寥几步,便要踏上楼台——

  一直被兄长死死抓住的风瞳终于忍不住了。

  她骤然挣开风岳大手,甚至来不及看清脚下小路,几乎是踉跄着向前追出几步,大声高呼:“大人!!!”

  连君寻都被她没头没脑地撞了一下,可隔着夜风与花林,风瞳的喊声实在太过遥远。甚至尚未飘至黑玉宫殿边缘,便已溘然消散。

  风瞳急得不行,下意识运转全身魔力加持,再次开口,用尽全力高呼:“雪——尘——大——人!!!!!!”

  迫切到甚至有些凄厉的喊声霎时响彻整片浸月川,也终于飘到了那人耳边。

  光河之上诸人皆是一愣,便见白衣圣人身形微顿,虚虚踏着一朵重瓣光莲,缓慢回身垂首——

  星芒,月华,极光,甚至还有冰河折射而出的清辉,似乎都在此刻尽数交汇,聚集于那一袭白衣之上。

  君寻目力超绝,甚至能看到他身后发冠垂落的两根绫绸,缀着水滴般的剔透晶玉,与青丝一同被风扬起,流光溢彩,风华绝代。

  可比所有光华更美丽绚烂的,却是那张脸上,唯一没有被面具遮挡的青碧玉眸。

  疏离清冷,不染尘世凡俗,高洁如莲,皎皎若月,澄净胜雪。

  他根本不需要露出面容,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早已在这双清润温雅的眼眸之前黯然失色,再不足为人道也。

  风瞳也被他这一眼看得魂都丢了,又立即挣扎着找回清明,忙迎着他的视线快步上前,急切大喊:“大人!您看看我,看看我啊!!!”

  雪白花林中,如此明艳耀眼的红衣女子主动迎来,自是分外抓人眼球。

  可白衣人的视线却越过她,稍稍放远,落在了冰河岸边,一株花树之下。

  花影重重间,似乎露出了一抹火焰般飞扬桀骜的鲜红衣角。

  就在这一瞬,似乎流风也为他眷顾,鼓足了尽头将花枝吹偏,露出了静静立在树下许久,那抹白帷红衣、双臂环胸的挺拔身影。

  时间流动仿佛刹那减缓了无数倍,一切都被放得格外缓慢。

  顽皮夜风险些将竹编的帷帽掀翻,却被一只清瘦修长的白皙手掌松松压住。

  长及膝弯的如雪轻纱被风卷起,肆意扰动着飞扬摇曳的火红衣袂。如此鲜明的颜色对比,却不及帷纱翻飞间,无意闪现而出的一隙精致颈线耀眼。

  即便看不见容颜,也能令人轻而易举猜到,这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可感受到疏冷视线落在身上,后者却只是轻哼一声,随手挥出一道隔风屏障,旋即不紧不慢地拉好了被风卷乱的帷帽衣摆。

  歪斜的明心花枝回归原位,锦簇繁花再度将那道靡艳身影挡下,唯余一角逶迤曳地的柔软红衣。

  反观白衣人,却也未曾因此有多余动作。

  似乎眸光只是在那抹红衣之上随意停留一瞬,即便遮挡,也无甚可惜。

  如雪衣袂再度转身,顷刻消失于楼台掩映处,捧着莲灯的青衣侍从们也起身四散而去。

  潋滟光河平息消散,繁星回归夜幕,极光恢复涟漪漫卷,仿佛一切都没变过,方才所见只不过一场引人沉溺的美丽梦境。

  风瞳怔怔望着楼台边缘,眼圈一红,登时落下两行清泪。

  怅然若失回神的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尤其是风岳,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也被小白脸迷住了,就被妹子的眼泪搞得手忙脚乱,心疼不已。

  “阿瞳!哎呀,你怎么哭了!”风岳掏出手帕,动作笨拙地为妹妹拭去脸上泪水,“不哭不哭,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哭的!改日阿兄也给你办个选妃大典!咱选他十个八个的,个个都比小白脸好!”

  “哥哥!!!”

  风瞳又羞又气,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兄长,只好回首狠狠剜了君寻一眼,一跺脚,竟跑走了。

  风岳也有样学样,瞪了一眼君寻:“你等着!”

  话音未落,也追着自家妹子离去。

  君寻有些无语,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回头,却见一群嫩黄嫩黄的小白菜个个盯着自己,两眼放光。

  君寻:“……?”

  他似笑非笑,幽幽道:“怎么,你们也想让我等着?”

  这几日下来,少年们早已发现这位红衣祖宗看似不好惹,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心中早就不怕了。

  此时见他应茬,立即一股脑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

  “仙君仙君!您一定比风瞳和聂彩衣都美!对不对!”

  “那还用问?仙君是最美的!明天一定拔得头筹!”

  “哇……仙君若是中选,我们是不是也不会被离天宫的人暴揍啦?好诶!”

  或许是从前与容华相处太久所致,君寻看着这些小少年,眼前浮现的却都是容华的脸。

  他难得有耐心地听着这些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胡说八道,甚至有时还能附合几句。一行人便这样热热闹闹地穿过花林,来到了离天宫门前。

  在远处时不觉得,走到脚下了,少年们才发觉宫殿实在是辉煌雄伟,一时间不由得规规矩矩跟在师兄与仙君身后,连闲聊的声音都渐渐消失。

  待到白纱青衣的侍从出现接引时,队伍已然鸦雀无声。

  对方很是规矩,将来人门派身份皆登记在册后,又得知红衣帷帽的君寻是前来应选的,当即带着人来到一处装饰华丽的偏殿。

  秋水宗大师兄直接将最大的一间让给君寻,紧接着带一众师弟安顿去了。

  君寻也没客气,即便他如今的新身体素质比从前好了许多,可由于六道封神印的存在,凡躯就是凡躯,如此高强度地赶路几日,他自然也困倦无比。

  就着房中引流而入的温泉池沐浴完毕,君寻裹着雪裘来到房间自带的露台,自寻了个靠椅歇息。

  离天宫地处极北,气候冷寒。

  此刻君寻所处的露台正对他们前来的方向,繁星满布的天穹与冷月清辉皆被边缘明显的墨云戛然分割,突兀惊心。

  君寻靠着椅子,深邃紫眸倒映出漫天星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碧霄界的群星,可映射部分凡人气运。

  若真如此,这世上会不会也有一颗星,能见证他的存在?

  君寻不需要什么见鬼的气运与庇佑,只要能证明,他是真的存在于这世间,便很好了。

  眼皮愈发沉重,泡过一个热水澡后,似乎所有积攒的疲惫都在此时一齐涌上,将君寻拉拽着,沉入骤然袭来的梦乡。

  *

  隐约间,莲香盈面。

  眼前似乎有光华烂漫,使得青年由梦中醒转,睁开了一双紫藤花色的美丽凤眸。

  他似乎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此刻心中分外激动雀跃,动作利索地翻身下床,从桌上捧起一只狭长的玉盒,连大门都没走,直接踩着窗棂跃了出去。

  太清无上境还是那般景色,莲叶如堆雪,点缀着晶莹剔透的琉璃九瓣莲,静谧安宁,却难免空旷死寂。

  只是此刻,这般寂静的莲池也为那一袭飞鸿般的红衣所动,花叶摇曳间,卷起一股混合着焚香味道的桐花气息,与本就充斥此间的莲香交融重叠,却毫不突兀,反倒无比和谐。

  “莲君!”

  见到端坐圆台之上那抹雪白背影的同时,青年眸底一亮,直接几个跳跃,便分外轻盈地落在了那人身侧,又唤了一声:“莲君!”

  本在认真写字的白衣男子也缓缓抬起头来,青碧眼眸温雅剔透,含笑道:“阿寻今日好早。”

  “当然——”

  红衣青年精致下巴尖一扬,随手将怀中玉盒往桌上一搁,状似不经意地压在了前者写到一半的经文之上,仰着头别开视线嘟囔道:“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

  莲君眉眼弯弯,却好似没看到那盒子似的,将手中毛笔一搁,偏头思索:“嗯?是什么日子?”

  青年一噎,眸底刹那腾地两簇跳跃的小火苗:“……你这都能忘?!”

  见他秀眉倒竖,莲君终于“扑哧”一笑,温声安慰道:“好啦好啦……今日可是阿寻的十八岁生辰,我怎么会忘?”

  他边说边回身,却是由身后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梧桐木盒,打开锁扣:“看看,喜欢吗?”

  盒中垫着火红绒绸,最中心躺着一枚赤金羽冠。

  冠作火凤式样,振翅欲飞,羽翼之上缀着剔透紫晶,精巧细致,一眼就能瞧出是花了功夫打造而出的。

  青年捧起金冠,面上还是一派骄矜高冷的模样,眼眸却晶亮无比,是喜欢得紧了。

  莲君神情温柔,笑着伸手:“来,我帮你戴上。”

  孰料青年闻言,却蓦地一躲,有些不高兴:“戴上了,我自己岂不是看不见了?”

  莲君摇头失笑,却毫无意外之色:“……就知道你会这般说。”

  他伸出手指,隔空轻轻一点。

  赤金冠冕登时化作光团,再定型时,竟变作一枚手镯,仍旧是栩栩如生的凤凰姿态,耀目精致,令人移不开双眼。

  “那这样,阿寻可喜欢?”

  青年抿了抿唇,立即抓着手环戴上左腕,左瞧右看地端详起来。

  莲君眉眼柔软:“此为‘濯心’,我在其中放了一缕灵识,能助阿寻压制体内凤火。”

  他说着,又在手镯上一点,凤凰手环形貌再变,竟又化作一柄纤长似羽的赤金长剑,剑气清冽澄澈,竟真能将体内躁动的火焰安抚而下。

  青年握着剑柄手腕翻转,指尖抚过纵贯剑脊的清透紫晶,最终落在剑格中央,一枚指腹大小的莲花刻印之上,摩挲半晌,爱不释手。

  见他喜欢,莲君面上笑意更甚,正欲开口,前者却忽然正色,将桌上三尺有余的狭长玉盒向他推了推,垂眸小声道:“这个……给你的。”

  莲君一怔,有些疑惑:“今日分明是阿寻生辰,怎得还要送我东西?”

  青年眯着瑞凤眼,凶巴巴道:“想送就送了!”

  莲君妥协,笑意柔软:“好吧好吧……只是刚巧,我也有东西要送阿寻呢。”

  他说着,也从袖间一抽,取出一枚两尺长短的沉香木盒,放在青年面前案上:“我们一起打开,如何?”

  青年抿唇颔首,二人同时开启对方的礼物,却是齐齐一怔。

  玉盒之中,是一方七弦古琴,以不尽木所斫,触手生温,琴额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下,还刻着两枚龙飞凤舞的小字。

  反观木盒之内,则是一管白□□箫,萧身雕刻莲纹,细腻温凉,尾端也刻了两枚端正清隽的字体。

  莲君:“莫失?”

  青年:“……莫忘。”

  二人异口同声,念出了琴身与萧身之上的小字。

  莲君指尖抚过琴额花纹,笑意温软。

  “阿寻的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轻轻一拨琴弦,登时一声清越琴鸣响彻莲池水榭,“斫琴的手艺也很棒。”

  莲君缓慢抬眸,郑重道:“多谢阿寻,我很喜欢。”

  青年一直在抚摸把玩着手中玉箫,感受着其上被莲君加持过能够涤荡心境的力量,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柔软。

  “……你的萧也不错。”

  他昂着线条精致艳丽的下巴尖,眸光于正在调琴的白衣人身上停顿许久,终于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其实……我还有一物,想送给莲君。”

  对方弯着眉眼:“什么?”

  青年凑过去,望入前者剔透澄澈的玉眸:“我想送你一个名字。”

  莲君一怔,立即含笑点头:“好啊,阿寻要送我什么名字?”

  青年看着他,沉默片刻,将桌上大小盒子一推,伸手抓起莲君方才拿来注写经文的笔。

  有两个字,在他看来,世间唯有眼前人能与之相衬。

  “雪……尘……?”

  青年笔尖稍顿,又在一旁落下一道注解——姿容胜雪,纤质无尘。

  “好名字——”

  莲君边念边点头,笑吟吟道:“不愧是阿寻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前者放下笔,似乎垂眸斟酌片刻,终于蹙着眉,将一直好奇的问题抛了出来:“你说过,每个名字都有意义。那‘莲君’这两个字,有何含义吗?”

  对方似乎也被他问到了,却只是略一思索,笑意柔软:“阿寻是凤凰化形,又与我相处甚久,想必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青年一怔,缓慢点头:“……神明。”

  凤凰之眸能堪破一切虚妄迷障,看清世间万物的本质。是以从他见到莲君的第一刻起,便能看到诸天气运皆在其周身缭绕运转。

  更何况,对方也从未刻意隐瞒过,他不止一次撞见莲君释出力量,滋养布置云池之中的日月星辰。

  能得天道如此眷顾顺从,又能掌控映照世人命运的星轨,除却神明,凤凰根本不做他想。

  “神明生于大道衍化之间,本是没有名字的。”

  莲君眸光微动,落在纸上龙飞凤舞的两枚大字上:“自由来去,掌控世间法则,至高无上……这样的存在,名字等同于因果。”

  凤凰也是承天孕育,他说到这里,已经足够让青年明悟了。

  “因果”对于神明来说,唯有一个意义——束缚。

  一旦沾染,即便是超脱世外的神明也要跌落云端,坠入万丈红尘,想出来就难了。

  可即便如此,方才莲君接受他赠名时,也没有半分犹疑。

  凤凰有些懊悔,连眼眸都黯淡下来:“……你怎么不早说?”

  他送了,对方接受,冥冥中因果已成,连反悔都来不及了。

  “没关系的。”

  莲君闻言,却只是抬手,抚了抚青年柔软垂坠的青丝,微笑道:“我和阿寻的因果,早已结下了。”

  凤凰一怔 ,可对方却似乎在此方面不欲多言,直接转移话题:“之前说好了,待阿寻过完生辰,我们便前往碧霄游历。”

  他点了点宣纸:“明日下界,我便叫这个名字,阿寻觉得如何?”

  谁知对方闻言,却将笔一搁,垂眉摇头:“……不好。”

  莲君偏头:“哪里不好?”

  青年轻哼一声,反手将玉箫抱入怀中,一字一句,缓慢开口。

  “神明是碧霄的,莲君是无上境的……”

  “雪尘……是凤凰的。”

  *

  君寻并没能在躺椅上休息太久。

  相反的,今日天不亮,他便被一群鱼贯而入的青衣侍从吵醒,从躺椅上拉下来梳洗换装打扮,又被一路引着来到离天宫辉煌华丽的正殿,与一群衣着相似的应选者们站在一起。

  君寻困得不行,只好自行找了个靠墙的位置,朝着远处空旷的大殿宝座打盹。

  风瞳也在队伍之中,并未认出君寻便是与自己交锋两次的帷帽人,却也立即警觉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危机,甚至掏出一把小镜,开始细细补妆。

  君寻懒得理他,边打瞌睡,边回想昨夜紫珠作用下再次梦见的场景。

  雪尘……

  如此特别的名字,偏偏新圣也取了。看来,离莲神复苏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君寻下意识将灵识沉入储物空间,想去寻那一对自到了圣宫便被他丢在角落的琴萧,见其中空空如也,才惊觉自己原本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

  ……只是可惜了那一对莫失莫忘。

  君寻沉默片刻,懒懒抬眸,眸光再度落上高处仍旧空无一人的宝座。

  大殿之中早已人满为患,想必是原定的选妃大典早该开始了,可作为主角的圣人却迟迟未至。

  上首的一众魔君中,唯有花孔雀似的汨绝满不在乎地自斟自饮,余下几人则面面相觑,正在小声议论。

  君寻轻笑一声,稍稍直起被繁复华衣压酸的背脊,却是不动声色地绕开人群,向着殿侧小门溜达过去。

  主角不到,那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他本想将身上装饰卸下,好好伸个懒腰,却偏有一阵清冽山风穿过楼台窗棂。

  明心花香被若有似无的一缕清冽莲香所掩,君寻稍稍眯眼,暂时止了原本的打算,反倒举步向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离天宫虽大,构造却不似仙域风格那般弯弯绕绕。

  君寻绕过两个弯,便见方才还在大殿上首交头接耳的几位魔君由远处转出,在青衣侍从接引下来到一处偏殿前,推门而入。

  就在大门开合的瞬间,君寻眼尖地透过重重帘幔,瞥见了一角干净无瑕的白衣。

  再靠近些,便有一道清澈低沉的嗓音隐约飘来,只是听不清楚。

  门外两名侍从才关好门,便发现了君寻的存在,目露惊艳的同时,却也发现了他的装束,立即上前将人拦下。

  “这位应选者,此地不可踏足,还请回到正殿等候。”

  君寻薄唇一勾,广袖之下,指尖轻动。

  二人刹那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气击晕,齐齐倒地。

  来到门边,里面的争执声愈发清晰,终于能让人听清内容。

  此前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透着无奈,缓慢道:“……我真的无心于此,各位莫要再劝了。”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急道:“圣人,人都在大殿等着呢,您好歹去看上一眼,万一有顺眼的呢!”

  前者沉默一瞬,声音却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疲惫:“……不会有的。”

  他顿了顿,又道:“多谢诸位费心,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终此一生,不愿、也不需要再看他人。”

  “可那人已经死了!”

  那道苍老声音再次开口,几乎有些哽咽:“圣人……离天宫一脉传承万年,不能就此断绝啊!”

  “长老慎言!!!”

  圣人嗓音本就温雅,再加上涵养,哪怕被这般逼迫,也不曾对这些人恶语相向,哪怕冷脸。

  可此时他却骤然发怒,连隔着一道厚重殿门的君寻都感受到了空气中开始躁动混乱的灵波。

  “诸位皆是外祖父好友,关心雪尘,无论是从前趁侍从不备将人塞到我榻上,还是此次借我出行设下选妃大典,雪尘都可以不追究——”

  圣人嗓音冰寒疏冷,一字一句:“但,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妄议师尊。”

  独属于圣人境的威压流泻而出,殿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众位魔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不甘愿,却又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正僵持着,厚重殿门却发出“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

  似乎有股温柔缱绻的桐花香气幽幽飘来,含着难以分辨的焚香味道。

  此时不该有人前来,更不可能在没有通报的前提下介入这般情景。

  是以众人都有些意外,连圣人都缓缓抬眸,视线落在了逐渐开启的殿门之上。

  只见缓缓开启的描金大门之后,缓缓步出一道颀长身影。

  他身着今日应选者的繁复华服,一头青丝被金冠玉饰绾起,更衬得那张世无其二的靡艳面容愈发张扬昳丽,引人心弦。

  光华在他身后,却不及他耀眼之万一。

  站在最后方的魔君之一立即反应过来,竖着眉头开始指责:“你是应选者?怎的这般不懂规矩,敢离开大殿!”

  谁知那人却缓缓抬眼,露出了一双潋滟深邃的藤紫凤眸。

  与上首圣人对视的刹那,紫眸深处流转的美丽星海立时漾起一抹骄矜张扬的笑意。

  众人不由呼吸一窒,却见那人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指遥遥相对的白衣圣人。

  “自然,是来找他的——”

  圣人端坐高位之上,面具遮住了全部神情,只露出一双青碧玉眸,此刻却也悲喜不辨,令人无法琢磨。

  见他不表态,诸魔君胆子就一点点大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指责来人。

  “如此放肆,目无规法,必不能让你入主离天宫的,你放弃吧!”

  “别以为生得美,便能如此妄为——”

  君寻本只是扶着门,与白衣人遥遥相对。

  此刻闻言,隽秀眉梢却蓦地一挑,忽然玩心大起。

  他微微直起背脊,反手带上殿门,却是向着上方高位迈开了步子。

  一边走,一边抬手,取下了束发的金簪。

  华丽精致的凤簪被他随手一抛,砸落地毯之上,碰出一声有些沉闷的脆响。

  如瀑青丝失去束缚,纷纷流泻而下,而那些充作装饰的玉饰也少了支撑,沿着鸦羽乌发一路滑落,珠落玉盘般坠上他摇曳满地的朱红衣摆。

  殿内登时一片哗然,可君寻却懒得听他们在议论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圣人冷若冰霜的玉眸,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

  他轻笑一声,水葱般的玉指却缓缓下移,一颗、一颗……拨开了最外层华服的暗扣。

  繁复厚重的羽衣本就难以穿着,暗扣一解,立即沿着青年优雅瘦削的肩颈线条散开,褪羽般层层垮落,露出里面一层柔顺垂坠的火红中衣。

  “大胆!怎、怎可当众解衣!!!”

  一名老者气得跳脚,听声音,似乎正是方才君寻在殿外所闻,与圣人争吵的那一位。

  他根本不屑搭理,直接迈开步子,跨过地上散落的大氅,继续向着前方高位走去。

  步伐间,朱纱翻起令人心旌摇曳的红浪,几乎要人跪地拜倒,只想求他一眼垂怜。

  老人面色涨红,吹胡子瞪眼:“如、如此放荡,真以为圣人会为你所动吗?!还不快出去!!!”

  可君寻却还是只盯着圣人,闻言笑意盎然,眉眼弯如弦月:“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圣人,他喜不喜欢?”

  老人险些背过气去,反观圣人,却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是青碧眼眸深处,有光华肉眼可见地沉了沉。

  君寻低笑,指尖却动了动,搭上了腰际的衣带。

  他颇有些恶劣地咧嘴一笑,紧接着随手一抽,身上红纱便层层脱落,露出内里两层修身轻薄的冰丝长衫。

  诸位魔君恨不得将这人打出去,可他们才和圣人吵过一架,此刻对方不表态,他们也万万不敢僭越,只得边指责,边别开视线,不敢直视那位动人心魄的美人。

  君寻视线微动,却是落在圣人握住扶手的指尖上——若真不为所动,怎的连指节都发白了?

  他眼眸微眯,见对方仍旧没有表态的意思,心里也有些不爽。

  眼看着美人手指再动,竟是准备开始解冰丝长衫的衣带了,圣人蓦地肩膀微沉,侧殿之中乍然清风席卷!

  鼻尖莲香刹那馥郁,君寻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卷起一抛,重重摔上一处柔软平台。

  他本就没睡好,此刻更是有些头晕,缓了一会才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竟倒在一张格外宽敞的软榻之上。

  而那抹白衣,就在他面前不远处,正垂眸望来,眼底清光闪烁,冰冷疏离。

  君寻下意识想要挪去榻边起身,却被对方伸出手指,隔空一握——

  铁钳般的力道登时卡住下颌,君寻被迫顺着他的方向抬头,耳边便响起一道清冷冰寒的嗓音,甚至还蕴着缕显而易见的杀气。

  “我不管你是谁,又是哪里派来的。但,若再敢顶着这张脸做些出格之事……”

  “——别怪我不客气。”

  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被圣人威势与言语间的杀气威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君寻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只是秀眉轻蹙,抬眸开口,嗓音缱绻微哑,有如魅魔耳语。

  “……你摔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了!手不疼了!

  明天开始复更!

  红包掉落,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