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蒙澈摔在地上。

  蒙真赶紧跑过去将人抱起来,“蒙澈, 蒙澈”唤了两声, 蒙澈左手搂着右胳臂,额眉紧皱,牙关紧咬, 十分痛苦难耐。

  看这样子,应是伤着了骨头。

  “阿青,你还傻愣着干嘛, 快去请大夫啊!”

  蒙真一嗓子吼过来, 阿青“哇”的一声哭出来:“老爷, 我就说四少爷爬那么高很危险,他还不信, 非说我咒他,现在少爷摔坏了胳膊, 可如何是好。”

  都这个时候了, 阿青还在这里哭叨叨,蒙真直想拿一块石头砸过去。

  “快去啊!”

  他又喊了一声, 阿青这才止住哭声,转身跑出了院门。

  蒙真将蒙澈轻手轻脚抱回床上,叫下人端盆温水来, 将人额上沥出的汗珠温温擦拭。

  上辈子他的徒子徒孙们受伤,他只需一道仙力,便能使其痊愈。

  而现下这具身体,没有一点灵力, 面对蒙澈的伤势, 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或者说是无能为力。

  “好孩子,你且忍耐,大夫马上就来。”他只能给孩子言语上的安慰。

  “爹,我好痛!”蒙澈汗水淋漓,哭咽不止。

  蒙真将湿黏的巾帕温水中又拧洗一遍,给蒙澈一遍遍擦拭。

  就在他心焦气灼之时,蒙清急慌慌走进来,“爹,澈儿怎么样了?”

  蒙清走到床边查看蒙澈伤势。

  “伤着了骨头,已经去请大夫了。”蒙真如是说。

  “好端端的爬那么高的树干嘛。”蒙清看着床上瑟缩一团的蒙澈,语含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心。

  方才他在屋里睡午觉,他爹房里的下人跑他跟前说蒙澈从树上摔下来了,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跑了过来。

  此刻的蒙澈疼的神志不清,哪里顾得上回他的话。

  “大夫怎么还不来!”蒙清在床前来回踱步,蒙真嫌他晃眼,说,“阿青才去请不久,哪有那么快就能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阿青的声音:“老爷,大夫来了。”

  虽说这阿青平日里咋咋呼呼,可到关键时候却是个伶俐的。

  他揣摩蒙澈从那么高的树上跌下来定是摔着了骨头,正好离蒙府不远的一家医馆就是专门治各种跌打骨伤的。

  他急急忙忙跑进医馆,声泪俱下地表演,家里孩子摔折了胳膊,性命堪忧,要大夫赶紧随他一道过去救治,不然晚了孩子性命难保。

  老大夫听了他的哭求,很是动容,叫自家儿子到跟前接治前来就诊的患者,自己则拿了药箱随阿青一道赶来蒙府。

  老大夫进到屋里,见孩子抱着胳膊汗水浸湿了额发,便知伤势严重。

  他伸手在人伤患处摸了摸,蒙澈立时疼出一身汗,缩成一团不肯再让他接近。

  “乖孩子,放松,我不会让你很疼。”老大夫极有耐心地安抚人的情绪,一边将其折了的骨头慢慢掰正。

  “啊……”

  伴随蒙澈一声凄厉的惨叫,老大夫将人折了的骨头给接上了。

  蒙澈额上渗出密密汗珠,蒙真赶紧拿巾帕给人擦拭。

  “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了,不会留下后遗症吧。”一旁的蒙清急忙问。

  “公子放心,小公子已无大恙,不会落下后遗症。”老大夫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取出一块夹板,将其固定在蒙澈手臂上。

  之后又拿两根绷带在夹板上松紧有致地系了个死结,再拿出一条三角巾托住夹板,绕在蒙澈脖颈上打了个结。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公子最近三个月不要动用这只受伤的胳膊,三个月后取下夹板便能行动自如了。”

  老大夫仔细交待,一面收拾药箱。

  蒙清叫下人取来一锭银子,交到老大夫手里,“这是诊金,还请大夫收好。”

  老大夫推脱道:“用不了这么多,公子给多了。”

  蒙清笑道:“一点心意,权当您辛苦跑这一趟。”

  老大夫心说,离的也不远,辛苦倒谈不上,嘴上却应着将银钱收下了。

  待老大夫去后,蒙澈依旧抱着胳膊喊疼,蒙真又好言安抚了几句。

  “爹,我这个样子怕是上不成学了,夫子过几日开新课,我怕也听不上了,这样一来我就要落后别人一截了。”蒙澈嘟囔着小嘴,脸上却无半点不虞之色。

  蒙真便道:“上不成就不上了,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你也是一样的。”

  蒙澈眨眨眼:“还是不请了吧,我这手也写不成字,光坐那儿听课好个没趣。”

  蒙真依言道:“不请就不请,一切等你手好了之后再说。”

  蒙澈刚要咧开嘴说他爹真好,他大哥却给他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又不是伤了脑袋,怎么就听不成课了,改日大哥给你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你读书,小小年纪休要偷懒。”被他大哥这么一说,蒙澈立时瘪下嘴,再没有言语,只一味喊胳膊疼。

  所谓兄弟连心,一方有伤,八方牵挂。蒙澈胳膊受伤的消息当日便传到了在京城的蒙鸿和蒙泽耳里,二人连夜赶回家里,蒙澈已经睡下。

  翌日一早,蒙澈睁眼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二人,顿时欣喜若狂,“二哥,三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蒙鸿捏了捏他的脸蛋,“昨晚半夜回来的。”

  “可给我带好玩好吃的了?”蒙澈撑着床起身,蒙鸿赶紧将其按住,“行了,你可快别折腾了,有什么话躺着说就是。”

  “二哥,你也把我看的太娇气了,我只是摔伤了胳膊,又不是全身不能动弹。”蒙澈坚持起来。

  “所以二哥,你到底给我带礼物没有?”他凑到蒙鸿跟前,语气黏乎乎的。

  蒙鸿一把将他推开:“二哥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礼物,下次给你带上。”

  蒙澈撇了撇嘴:“好吧,二哥不许骗人。”

  “自然不会骗你。”蒙鸿在他头上揉了揉。

  兄弟二人聊的甚欢,倒把个蒙泽给冷落了。蒙鸿推了推蒙澈,抬眼示意:“别光顾着跟二哥说话,还有你三哥呢。”

  蒙澈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蒙泽身上,倒不是他不跟他三哥说话,而是三哥太冷淡,每次他黏他身上向他示好,三哥都毫不留情将他推开了。

  如此数回,蒙澈也就不敢再往人身上凑了。他知道三哥不喜他,是因他母亲的缘故,他听下人们说,三哥的腿是因他母亲落胎一事而被父亲活生生打断的。

  三哥怨恨他母亲,所以便把气出在了他身上。

  只是毕竟蒙澈年小,只看到人世间的美好,亲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他哪里参的透。

  “三哥!”蒙澈扯着蒙泽的袖子低低唤了一声。令他意外的是,蒙泽这次竟然没甩开他。

  他便得寸进尺,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蒙泽低低“嗯”了一声。

  “三哥,你肯跟我说话了。”蒙澈一时激动,险些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臂。

  “你当心……”蒙泽看着他有些急,忙出口阻拦,可话到一半又收住了。

  “以后不要爬那么高,万一伤的严重,不能行动自如就……不好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将后面的话说出,而后低头看着自己残废了的那条腿。

  “好好好,”蒙澈却仿佛会不到他的意,只一个劲儿的扯他袖子,“我这叫因祸得福,伤了一只胳膊,却换回三哥的关爱,也是值了。”

  蒙泽说完方才的话便闭口不言声了,对蒙澈这句话也是充耳不闻。

  蒙鸿却在蒙澈额上轻轻一点:“说什么浑话,可闭嘴好好歇着吧你。”

  兄弟三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蒙真就坐在他们身后。昨日蒙澈受伤,非要赖在他这里跟他一处睡,他念小人儿可怜,便点头应同了。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场面温馨,氛围融洽,一时无言以说,这大概就是人世间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罢。

  兄弟三人还在絮叨个不停,只是大部分话都是蒙鸿蒙澈在说,蒙泽则低垂个头,心不在焉。

  蒙真的目光不由冷却下来,他知蒙泽还在为着腿残一事耿耿于怀,其实也不怪人怨恨,原主打的那么狠,换作是他,他也恨之入骨。

  待他考中进士,拿回他的仙术,他便能医治好蒙泽的腿。

  他这样想着,默默退出了房间,而后来到书房,拿起书本看起书来。

  蒙泽只在家里待了两日,第三日一早便匆匆赶回京城去了。

  蒙鸿则留在家里,陪着蒙澈说话解闷。蒙真告了几日假,在家里看书的同时也陪着蒙澈讲书说话。

  这日上午时候,蒙真坐在书房写文章。透过半敞的窗户,他看见蒙鸿和蒙澈在院子里扭来扭去不知做什么。

  蒙鸿左手举过头顶,掌心朝下,右手背在身后,两只脚来回点动,身子一扭一扭,蒙澈跟在他身后学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蒙鸿一边扭,嘴里还一边哼唱。

  正扭得得劲着呢,蒙真忽然来到两人身边。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个女人一样扭来扭去,成何体统。”蒙真坐在屋里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便给他一顿斥。

  蒙鸿身上动作不停,笑着说:“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在跳舞,跳舞又不分男女,怎就不成体统了。”

  他这话说完,尚没等到蒙真回应,门口却传来一声:“一天天没个正形,自己疯便也罢了,还把个四弟也给带坏了。”

  蒙鸿脸上的笑立时沉了下去,他看着自家大哥走过来,眉峰一点点叠起。

  “四儿!”数落完了蒙鸿,蒙清又将目光放在蒙澈身上,“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先生,明日便来府上教你读书。”

  跟他二哥一样,每逢大哥训斥人,蒙澈也都紧绷着个脸,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大哥。”

  “大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带澈儿回去休息了。”蒙鸿赶在蒙清再一次神叨叨前拉过蒙澈的手,试图脱逃。

  蒙清将他拦下,问了一句让蒙鸿十分不喜的话。

  “你什么时候去见柳二姑娘?”

  “咳……”蒙鸿故意咳嗽一声,声音里有些不虞,又有些不留情面,“大哥怎么也跟崔媒婆一样,一天到晚催我成婚。爹都说了,我的婚事我做主,就不劳大哥操心了。”

  蒙清“哼”一声,冷着脸道:“正是因为爹不管你,我才更要催促你。十八岁的人了,一天到晚尽瞎混,早该娶个媳妇进门来约束管制你。”

  蒙鸿自认为自己一向好脾气,万事和为贵,尤其兄弟之间。然而此时蒙清的一番话让他极为不爽,但念及他是兄长,他又不能对其出言不逊,只好一拂袖子不快走掉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二哥,等等我!”蒙澈追了上去。

  “真是没大没小,不识好歹。”蒙清在后面气呼呼骂了一句。

  “你过来干什么?”待蒙鸿和蒙澈走远了,蒙真面无表情问。

  蒙清转过身,缓和了脸色道:“我来与爹说一声,我与王家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了,婚期在腊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