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迟被程长夜搂在怀里睡着, 手脚都被困着,程长夜身上热的跟火炉似的,池迟大半夜被热醒,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能挤出水来。
刚稍微动了动,程长夜揽着他的胳膊紧了紧, 迷迷糊糊的在他背上拍了拍,跟哄小孩似的, 感觉池迟还在动,才开口问, “怎么了。”
池迟揉了揉眼睛,凑到他脸上亲了下,“我去喝口水, 好渴。”
程长夜迷糊着把人放下床, 池迟刚倒了杯热水, 外边簌簌落着雪,程长夜还睡着, 池迟不好开窗, 就这么巴巴的透着窗户纸看着外边的雪。
池迟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 准备着明天天亮就指使着程长夜陪他堆雪人去,还来不及上床,就听着外边一声巨响。
程长夜被惊醒, 猛地坐起,池迟也被这一下吓得不轻, “怎么了这是?”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出大事了。”
“知青点塌了。”
外面安静了片刻, 瞬间又乱哄哄闹成一团, 程长夜醒了也没完全醒, 听着外边说知青点塌了,披着衣服就要往过赶。
他的池迟,池迟还在知青点,看着程长夜就穿那么点都快走到门口,池迟忙开口,“你干嘛去!”
程长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池迟,愣了下,上前把池迟搂在怀里,“我忘了,我忘了你搬过来了。”
池迟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这才知道程长夜以为自己还在知青点,这是被吓着了,忙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声音被闷住,“没事,别害怕,我在这儿呢,我没事。”
程长夜把池迟严丝合缝的搂着,这才像是踩到了实地上,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池迟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攥住程长夜的衣服,“田宁,他是不是…”
程长夜帮他把额头上热出来的汗擦掉,捧着池迟的脸,“我去看看,你接着睡。”
池迟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程长夜没反对,把他赶回床上,拿着池迟的衣服在火炉上烘的热乎乎的才递给池迟让他穿上。
池迟看着能把他给埋了的衣服瞪大眼睛看着程长夜,“你从哪翻出来这么多衣服的。”
程长夜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摸了摸池迟毛茸茸的脑袋,“快穿。不穿不许出去。”
池迟气呼呼的,感觉自己行动都不便了,这才被程长夜牵着出了门。
路上地滑,池迟倒是玩得开心,时不时想去捏个雪球玩,被程长夜牢牢拴在身边,不知道对着程长夜说了几遍,“你完蛋了!”都没有用。
等他俩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有几个村里的青壮年帮着挖人,知青点塌的不成样子,看起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程长夜捏着池迟的手紧了紧,一阵的后怕,要不是宋奇提出要知青们连夜搬走,这会儿怕是池迟也…
程二福像是刚被喊起来,这么大的事,他铁青着脸不说话,索性这些知青们回城都需要介绍信,他昨晚也没让人把田宁看着,不然,这责任谁能担得起。
“挖到了!”许强几个虽然也不待见田宁,但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就这么被压在里面,谁又能真的不管不顾。
田宁脸色苍白,眼睛还瞪的大大的,脑袋,口鼻里全是血,右腿诡异的弯着,许强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已经不行了。
程二福眼看着许强帮着把田宁的眼睛闭上几乎站不稳,这事,村里以前程广田当村长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这知青点的房子盖的不行,他也知道,但想着知青们过了年就要搬出去,他也就没想着修,谁能想到,一场雪下来,房子就给塌了。
周围人举着火把,明明暗暗的光照的人脸上泛红,那截断了的房梁腐朽的不成样子。
池迟心里说不出什么,要他为田宁难过,那倒也不至于,就是,就是突然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午还活蹦乱跳的,结果晚上就…多少让人心里有点异样。
程长夜眼尖的看出房梁上明显有几道刀子划过的痕迹,和周围木石划下的完全不一样。
张宇这会儿正要在许家人面前争脸呢,他和张正到底沾点亲戚关系,他爸妈又早就没了,直接住到了张正家,知道许强过来了,巴巴的也跟来了。
程长夜看着觉得不对劲,房梁那么高的地方,被虫蛀了情有可原,被刀子砍怕是不寻常,更何况那痕迹还看起来挺新的。
程长夜瞅着凑到许强身边的张宇,眉眼一冷,张宇正讨好着许强,忽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程长夜看着程二福人都稳不住了,忙上前扶了一把,张口朝向张宇,“这房梁上的刀痕是怎么回事?”
张宇被他问的愣住,忙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程二福像是突然来了力气,看着程长夜说的痕迹,“这知青点就一把做饭的菜刀。”
程二福说着冷冷的看着张宇,要是因为当年房子材料用的不行,导致这房子塌了还死了人,那是他这个村长要担起来的责任,可要是有别的什么人做了孽,那他可饶不了。
张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怎么知道田宁这是干了什么,连带着当初去找田宁都是许慧欣带着他去的。
程长夜皱着眉想起白天他说的田宁被拉进伙这回事,问他,“你和田宁无亲无故的,他怎么肯和你一起干这事。”
张宇咽了口口水,他知道现在这事那可是出了人命的大事,他要是一个答不好,那可是要坐牢子的。
“是,是当初我和许慧欣,他撞见我们的时候,他自己也在挖白蚁呢。”张宇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田宁也就是在后山上,翻来覆去的找白蚁窝。
“对,他当时找白蚁窝呢。”张宇信誓旦旦的开口,还不忘把许慧欣拉上。
程二福盯着张宇,现在田宁人没了,一切好说又不好说,“他找白蚁窝干嘛?”
张宇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也不能给我说啊。”他挠了挠头,接着开口,“反正,他最后肯定也没找到。”
村子里房梁被虫蛀多半都是白蚁闹得,程二福看着那房梁心里也有了定数,没说什么,让人收拾了田宁,其他人该回家睡觉回家睡觉,自己连夜骑着车去了公社上,一条命的事,他可不能耽搁。
程长夜看程二福心里有了数,牵着池迟要往回走,这会儿更深露重的,别再给着凉了。
池迟一路上垂着头,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开了口,“你说,他找白蚁干什么?”
池迟耳朵被风吹的通红,程长夜伸手帮他搓着,沉默了会儿才开口,“他是坏人,你别害怕。”
找不到白蚁窝就用刀子砍,田宁这是早就发现房梁不行了,可他悄悄瞒了下来,要是宋奇没说,村长没答应,所有知青今晚都得送在那里边。
池迟心里一阵的后怕,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然差点和死亡擦肩而过。
程长夜看池迟煞白着脸,带人回了屋,重新升了炉子,又冲了一杯热糖水让池迟喝了,才哄着人接着睡。
昨晚半夜闹腾了那么一场,池迟早上实在是起不来,而远在上海的池州也翻来覆去一晚没睡。
自上一次池家父母发现他偷拿了池迟的东西后,态度立马对他冷淡了下来,他甚至听到池爸爸在找人托关系,准备把他送到县里上班去。
县里,他在这上海长大,凭什么让他去县里,田宁那个蠢货每次来信都是要钱,让他办的事这么久都没办好。池州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现在唯一让他有点欣慰的就是田家父母突然消失了,或许是良心发现,但总算是让他松了口气。
只等到太阳升起,池州听着池妈妈起床做了早饭才跟着起了床,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饭,谁都没有说话。连续好多天,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压抑的池州快要疯了。
池州吃完饭,招呼也不打一声,穿了外套就出去了,这个家,都是池迟害的,不然他的爸爸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
池州心里怀着恨意,快步走到邮局,他要好好催一催田宁了,只要池迟消失,这个家就会变成它原本应该的样子。
看着池州出了门,池妈妈轻微的叹了口气,倒是池爸爸吃着吃着,似乎是想起什么了似的,猛地抬起头看向池妈妈。
“你记得,上次池州说那对老夫妻,是帮他卖东西的对吧。”
池妈妈点了点头,顺带给他舀了碗粥,“是啊,怎么了?”
池爸爸喝了口粥,越想越不对,“要是咱们小迟也就罢了,池州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可谨慎的很,不是那种随便相信别人的人。”
“他怎么那么信那对老夫妻?”
这么说着池妈妈也觉得不对劲了,放下了碗,使劲回想着,“我记得,那对夫妻说话的口音不是咱们这儿的,对了,小吴给我说过他们住的那房子是租的。”
池爸爸皱着眉,“不对,那对老夫妻看起来不像是能舍得租房子的人,不对劲儿。”
看着池妈妈都不吃东西了,池爸爸重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别想了,这事我拜托人去查一查,你先好好吃饭。”
池妈妈点了点头应下。
田家老夫妻这会儿就蹲守在池家楼下,看着池州出了门,田母眼里快射出实质的恨意,池州当时踹她那脚,那可是实打实的,白白让她疼了一个周。更何况池州手里头没了钱,连房子这个月的房租都没给,实在是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当家的,咱可不能放过他。”田母撺掇着田老头,田老头目露凶光,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池州可是他们生的,当老子的再不收拾收拾儿子,怕是要爬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