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所趋,众望所归

  又是半月过去了, 五大仙门,除了日月谷的人,再次齐聚卿阳宗。

  这次,徐岁宁倒是看见了不少熟面孔。

  戚云脸上多了一道伤疤, 整个人相比较之前的意气风发, 更显沉闷。

  徐岁宁大概知道原因。

  “戚云道友近来可还好?”

  “我……”戚云抬起头, 看向坐在前方的徐岁宁, 嘴唇微张, 终还是苦笑着说道:“我很好, 多谢仙尊挂念。”

  “万事万物,皆随心即可。”

  “可是, 若我心与千百年的宗门道义背道而驰又该如何?”

  “韩璋,”徐岁宁唤了一声站在身边的徒弟,“若你遇到此事, 你会如何?”

  韩璋只略沉思了一会儿, 便开口道:“我心即道心。”

  这句话, 本应能完美解答戚云现在心中疑惑, 但谁曾想, 他竟是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

  徐岁宁开始回想刚刚的话,是不是哪一句说错了。

  戚云在这时开口,“这句话为何会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那副嫌弃的模样, 韩璋深呼吸了几次, 才忍着没去揍他。

  戚云摇头叹气,随后对徐岁宁抱拳行礼,“多谢宣和仙尊赐教, 戚云就先回去了。”

  “嗯, 回去吧。”

  再不回我怕你小命不保。

  戚云走后, 徐岁宁坐在椅子上,愣是想不明白,原著中身为韩璋最好的兄弟,现在怎么同他关系差成这样?

  “上一世,他同你也是如此?”

  韩璋抿了抿唇,阴恻恻地说道:“那会儿他可没想做我师弟。”

  徐岁宁闻言微微一怔,倒是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吃香了?

  仙门议事时,连子墨本想让徐岁宁一同参与,但徐岁宁以韩璋的身份为由拒绝了,整日听那些老头絮叨,倒不如喝喝茶,听听书。

  最近这些时日,谢三娘几乎天天往玄阳峰上跑,两人一合计,不是下山喝茶,就是去茶馆听书,从不见他们修炼。

  至于韩璋,则是与他们截然相反,没日没夜地修炼,就像是有人硬逼着他似的。

  谢三娘一口一个云糕,把嘴塞得满满当当的,“我说师伯,你最近是不是把韩璋师弟逼得太狠了?我今天早上去找你的时候,他竟才从云水崖回来,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危险的很,平日里都是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打发去那的,韩璋师弟若是在那受伤了怎么办?”

  徐岁宁听着小曲,双指微曲,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为何是我逼的他?”

  “韩璋师弟只听你的话啊。”

  徐岁宁眯了眯眼睛,随后摇摇头说道:“孩子现在长大了,心里想的什么我可不知道。”

  一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谢三娘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并未在意这句话。

  徐岁宁叹了口气,扔了袋金瓜子给她,“去吧。”

  “谢谢师伯!”

  谢三娘刚走出房间,便化成一个俊俏的男子,走到那唱曲儿的姑娘面前,赏了把金瓜子,姑娘红着脸,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样子。

  “你每次过来听曲,都变成不同的人赏她钱财,怎么,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师伯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觉得她唱得挺好的不行吗?”

  “行,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三娘闻言,忍不住仰天叹气。

  最近卿阳宗管得愈发严格了,每日下山的时间都控制在两个时辰内,时间一到,护山大阵便会开启,届时,不在宗门内的弟子,会直接被逐出师门。

  “师伯,你那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啊?我看太极殿每天人来人往的,我师尊几乎都住在里边儿了,许久未曾回水月峰了,现在情势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徐岁宁站起身,一脸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少女,“我只是闲人一个,连太极殿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会知道小道消息?”

  谢三娘撇了撇嘴,心道,“你那是进不去吗?明明是你不想进。”

  两人回到山上后,突然发觉气氛有些异常。

  谢三娘找了个眼熟的师兄一问,才知,又有一个二等宗门被魔族灭门。

  “可是,掌门不是已经给其他门派传讯预警,让他们都小心些,为何还会如此?”

  “谢师妹,你有所不知,那魔族天性狡诈,他们竟装作凡人,说自己遇到妖怪,前来寻求庇护,但谁知,他们竟是活活掏空了山下村民的身子钻了进去,才躲过了照魔镜。”

  徐岁宁听到这些描述,也忍不住蹙起眉头,原著中卢岩也确实有过此般行径,只是,那个时候韩璋羽翼渐丰,已经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但现在……

  难不成,韩璋是有所察觉,所以这段时间才拼命修炼。

  回到玄阳峰,徐岁宁并未去自己的院子,而是不知怎么走到了韩璋这,罕见的,屋内竟有亮光。

  他走进去,韩璋坐在石凳上,抬头望着天上弯弯皎月,灭神剑安静地陪他待在一旁。

  从日月谷回来后,韩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岁宁不问,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最近修炼可有遇到瓶颈?”

  韩璋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师尊怎么过来了?”

  徐岁宁手上凭空出现一包云糕,“给你带了点吃的,我看三娘挺喜欢吃的,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

  韩璋笑了笑,但那笑容中,还添了几分无奈,“师尊怎么还像哄小孩似的哄我。”

  徐岁宁眉梢一挑,径直坐在他身旁,“那你吃是不吃?”

  “师尊给的,我自然是要吃的。”韩璋接过云糕,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味道如何?”

  韩璋点点头,笑弯了眉眼,“好吃,师尊也来一块。”

  徐岁宁刚想拒绝,一块沁着香甜滋味的云糕便已在嘴边,他只能张嘴咬了一小口。

  云糕融化在嘴里,他立刻皱起了眉。

  这也太甜了些。

  将云糕吞咽下腹,他试探得问道:“你觉得这个好吃?”

  “好吃。”

  看来,小魔头的口味应该偏甜。

  他站起身,一挥手,桌上便摆满了瓶瓶罐罐,“刻苦修炼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欲速则不达。”

  韩璋看着那些丹药,神色复杂,终还是笑着点头,“多谢师尊。”

  徐岁宁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没进屋,而是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神色中,竟还带着些烦闷。

  “我都给他带了吃的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忽然有些想念楚云霏了,有小狐狸在,最起码还能帮他出出主意。

  清晨,师涵一脸着急地走了进来。

  “师兄。”

  “怎么?可是遇到难事了?”

  师涵点点头,把手中的账簿递了过去,“师兄,原本我们卿阳宗的灵石是够用的,但是现在,还要再加上每日其他宗门的吃穿用度,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

  那些弟子,虽说是来商议共抗魔族的大事,但一直待在卿阳宗,整日不是到处闲逛,就是在躲在院中吃喝,这可是比不小的花费。

  徐岁宁只略思考了一会儿,心中便已有了对策。

  翌日。

  “你们听说了吗,宣和仙尊竟愿意开放卿阳宗的藏书楼,各派弟子均能进去。”

  “不会吧,这每个宗派的藏书楼可是其家底所在,怎么会轻易放开?”

  “道友此言差矣,宣和仙尊说了,现在整个修仙界共抗魔族,是为一体,天下功法,道本同源,听说宣和仙尊为此,还和连掌门大吵一架,被罚了半月份例。”

  “若真是如此,宣和仙尊真是胸怀天下啊,走,我们也去藏书楼瞧瞧去。”

  连子墨看着自家正悠闲喝茶的徒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本尊同你大吵一架?罚了你半月份例?”

  “掌门师尊何必在意这些细节,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此事更为可信些。”

  “你真的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交灵石?”

  “自然,掌门师尊你就等着看吧。”

  藏书楼的一层,大多是一些刚入门的弟子才用的上的低阶功法,对于这些修为已经金丹的弟子,他们自是不屑一顾。

  直到某一日,一个二等仙门的弟子竟在里边儿找到了一本高阶功法,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一个二等仙门拥有的的高阶功法可能都不会超过十本。

  但因为功法不能带出藏书楼,他们又只能在里面待一个时辰,是以,他们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延长在里边儿待着的时间。

  而这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便是交灵石。

  谁交的灵石多,谁便能在里面多待一个时辰。

  但随着价格越来越高,许多弟子都已坚持不住,无奈败下阵来。

  这日,徐岁宁来到弟子练剑的水云涧,偶尔指点两招。

  远远瞧见几名其他门派的弟子垂头丧气,等他们走到面前,徐岁宁便柔声问道:“可是卿阳宗待客不周,让你们心生烦忧?”

  一名弟子立刻惭愧道:“并非如此,仙尊大义,放开藏书楼与我等共享,只是,我等太过愚笨,一个时辰的时间,恐是不够。”

  “原来如此,只是,这一个时辰已是本尊向掌门求来的,更多的怕也是给不了各位了。”

  他们都知,徐岁宁为了得到准许,还被连掌门惩罚了,现在听他这么说,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愧疚,“仙尊已为我等考虑的够多了,是我们不该再拿这事叨扰仙尊。”

  徐岁宁略微沉吟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这倒是有个法子,你们若真想看某一部功法,可让本门弟子代为誊抄。”

  众人眼睛一亮,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多谢仙尊赐教,我们这就回去了。”

  “自便。”

  等他们走远后,几名练剑的弟子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期待,“仙尊,您觉得,我们怎么收费比较好?”

  徐岁宁慵懒地抬了下眼皮,说道:“随你们,只不过别太过分,若是像今日那般,价格太高,超过他们承受范围,自是谁都赚不到。”

  “是,仙尊。”

  最近几日,因着徐岁宁的多项举措,仙门内也暂还算平静。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弟子中间流传着一个消息,说魔族此刻撕破脸皮,其实是在找一个人。

  “找的是,前任魔尊之子。”

  “这怎么可能?若是魔尊之子在仙门内,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我看,八成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罢了。”

  “瞧你这话说的,既然是魔尊之子,自然与平常魔族不同,说不得他身上就有什么宝物能躲得过照魔镜,要我说啊,还是赶紧把这魔尊之子交出去吧,免得又有宗门遭受无妄之灾。”

  而渐渐地,竟传成魔尊之子就在卿阳宗弟子里。

  其他宗门的弟子希望卿阳宗赶快交出这人,否则,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而卿阳宗的弟子则是不服,凭什么就说魔王之子在他们门内,简直无稽之谈。

  短短半月时间,已发生数起冲突。

  虽然各家前来议事的长老都对参与冲突的弟子进行了惩罚,但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相信这个传言。

  这天,戚云把自家闹事的师弟给带了回来,自是一顿严厉批评,但,却被师弟告到了风燃剑尊那。

  风燃剑尊虽不是戚云的师尊,但从小对他也颇为溺爱,戚云对其也很是尊重。

  “小云啊,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不妥。”

  “哦?”风燃剑尊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包庇自家弟子不妥,还是不该让卿阳宗把人交出去?”

  戚云摇了摇头,“师伯,魔尊之子在不在卿阳宗,这些一点都不重要,既然我们面对的是魔族,就该一同御敌,管他魔族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何,既然侵犯了修真大陆,我们就该把敌人给打出去。”

  “天真!你说的倒是轻巧,打出去?谁来打?是他卿阳宗还是我紫霄剑派?仙门大比才刚过去,我紫霄剑派输给卿阳宗,已少了数条灵脉,今年招收的弟子,更是没几个天赋过人的,再如此下去,我紫霄剑派非得掉出五大仙门不可。”

  “那你们就任由无辜门派被屠?”

  “何来任由?只要卿阳宗把人交出来,这场祸事自是可以平息。”

  “师伯你竟愿相信魔族的鬼话?”

  “戚云!”风燃剑尊被气的眉毛竖起,“看来是我平时太宠你了,竟敢对师伯如此说话!你自下去领罚吧。”

  戚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风燃剑尊说的是事实。

  现在都说五大仙门应团结一致,共御外敌,但距离魔族屠宗已过去数月之久,方案迟迟不曾下来,正是因为他们都在权衡。

  戚云突然有些失望。

  风燃剑尊能轻易说出这话,只因为那流言的主角是卿阳宗,但若是有朝一日,突然说那魔尊之子在紫霄剑派,那时,他又该如何?

  宗门中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心中都压着火,无处发泄。

  某日,流言突然有了确切对象。

  那魔尊之子,正是卿阳宗的宣和仙尊,徐岁宁。他们本应抓到这罪魁祸首,把他交出去,以泄这段时间心中愤懑。

  但,他们却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因,无人相信。

  “怎么可能会是宣和仙尊?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谣言?”

  “就是,仙尊胸怀大义,心中不仅有卿阳宗,更有整个修真界。”

  一名无垢殿的弟子越想越气,拿起手中的剑,对众人说道:“这个谣言肯定不是从卿阳宗传出来的,定是某一门派的弟子,对宣和仙尊心怀怨恨,才说出这等污蔑仙尊的话来,好在来的弟子也不算多,你们可有人愿意同我一起揪出这散播谣言的小人来,还仙尊一个公道!”

  “这位道友说的对,我等叨扰卿阳宗这么久,仙尊不但放开藏书楼,听说还放弃了玄阳峰的份例,只为让各门派的弟子住得舒心,仙尊是真的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啊,我们又岂能当白眼狼,让仙尊受此委屈,无垢殿道友,我愿同你一起!”

  “我们也愿意!”

  至此,一场由各派弟子自发形成的「捉奸」大队,用时三个时辰,便将那个散播谣言的弟子抓了起来。

  是个二等宗门的弟子,名叫石磊,没打两下便将事情全都招了。

  他的亲人被魔族抓到,命他在卿阳宗传播谣言,以挑拨各门派之间的关系。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要杀了我的父母兄弟。”石磊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请求他们放过他。

  “你为何会选择宣和仙尊?”

  说到此,石磊更是后悔不已,“我上一次来卿阳宗还是在连掌门六百岁大寿时,那时明明……明明卿阳宗上下对宣和仙尊都很厌恶,我也不是真的想残害同族,就想着,找一个不是那么受重视的人,即便是把他交给魔族也没什么关系……”石磊越说,周围人看他的眼神越是愤怒,他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原本以为自己找了个最佳人选,谁曾想……他也是欲哭无泪啊。

  谢三娘是真觉得这人挺奇葩的,“你难道不知道仙尊最近几日做的事吗?”

  石磊闻言,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身上有同魔族联系之物,不敢轻易去往人多的地方,所以我除了散播谣言的时候出来,其余时候都待在房里。”

  这下连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一直犹豫不定的各门派,此刻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推荐宣和仙尊为他们的领头人,他们全都听他的。

  正悠闲地喝着茶的徐岁宁,听到谢三娘带来的这个消失时,差点被呛死。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刚还在想办法,怎么将「魔尊之子」这个谣言平息,现在这是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怎么突然就跟不上了?

  谢三娘自豪地挺起胸膛,“师伯,您现在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他们怎么知道魔尊之子在卿阳宗?不会是小魔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吧?我得想办法平息谣言。

  惊!魔尊之子竟是我自己?

  哦,还好,我靠撒钱成了仙门团宠,他们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