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梅姨照常醒来,在浴室的镜子前洗漱。

  她总觉得,自己的小腹中有些垂坠感,人也是不大舒服的,喉咙里泛起一股酸味,想吐。

  梅姨刷完牙,在打算吃早饭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剧烈,原本还算是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她看来却难以下咽,特别是海鲜类。

  要知道,从前梅姨可是很喜欢这类东西的,不用特别多的调料,只需要简单的清蒸,便是一道上好的美味。

  “怎么了?”邵志刚关切的问道。

  梅姨又吃了一小口,还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这鱼是不是不新鲜了,吃着一股腥味。”

  “怎么可能,这是我从菜市场一大早买回来的,不可能不新鲜啊!”邵志刚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梅姨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随即,她又笑着否定。

  自己都快四十了,老蚌生珠……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梅姨还是抱有了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她得知,自己怀孕了,还被告知,孩子很健康,不哭不闹的,一看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娃娃。

  “要吗?”医生这样问。

  梅姨很快地说,“要。”

  她的心中充满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就像是有什么珍宝,即将失而复得。

  为了迎接这个宝宝,梅姨买了一堆的玩具,衣服,都是蓝色的,挑了贵的买。

  ——如同谭墨说的那样,等鬼婴下次投胎以后,他什么都会有的,爱也有,玩具也有,唯独不会像之前那样,待在黑暗的角落中,偷偷看着外面的一切。

  *

  谭墨清晨特意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爬山拜佛。

  谭知讯还在外面办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谭知讯劝了很久,否没能让谭墨改变主意,到最后,干脆也不劝了,只好丢下一句话。

  “不要迷信那些没用的东西,更不要在上面花钱,就当是散步了。”

  谭墨还是很应付地敷衍着。

  他就是打算去那里花钱的。

  不过,这件事也没必要让谭知讯知道,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通唠叨。

  谭墨背着包,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来到了寺庙里。

  现在还是清晨,但拜佛的人,将就的就是一个心诚,他们都很早来到了这里,一个个拿着香,表情虔诚。

  谭墨也如法炮制,对着神像躬身拜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谭墨找到了寺庙的住持,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他们。

  “这可不行。”住持吓的大惊失色。

  “得了吧,我也算是你们半个同行,说吧,要多少香火费?”谭墨淡淡地开口。

  这就是寺庙的讲究之处了。

  他们收钱,那都不叫收钱,那叫收取香火费,名义上听着更加高大上一些。

  “我先说好了,超过两万我可不干。”

  谭墨总共也就拿了梅姨两万块钱。

  “两万差不多了。”住持美颜慈祥,“想问一下,你要刻谁的名字?”

  谭墨把梅姨的名字报了上去。

  “对了,再加一个,鬼婴,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平顺一生。”谭墨解释完,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对了,把这张辟邪的符也贴上去。”

  那张符刚拿出来,住持的眼睛就亮了。

  他先把一块白色的丝绸布料放在手上,再然后,叫人把符咒放到上面,而不是直接拿起来,可谓是小心翼翼。

  “你……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住持深吸了口气,在看到符纸以后,脸上惊讶的表情越发明显。

  谭墨一耸肩,“哦,我自己画的。”

  住持一时语塞,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是出家的一个好材料,想不想来这里,管饭。”

  “不想,做都做够了。”谭墨拒绝,他拿出两万块,“做吗?我知道,你们寺庙都是靠这个活着的。”

  住持遗憾地接过钱,“好吧,我做,但是这符……”

  谭墨又简单粗暴地从包里扯了一张出来。

  他亲眼看着住持像是宝贝一样地捧着,叠好,放进自己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名字刻上去了。

  两个名字挨在一起,说不出的亲密。

  谭墨露出了满意的笑。

  就当是售后服务吧!

  鬼婴当过一段时间的鬼,虽然说很规矩,没做过害人的事,但身上总有些寒气,就算是转生成人,一般也是活不长的。

  梅姨就更不用说了。

  希望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鬼婴出生的时候,谭墨还特意去看了他们,给他们送了一些玩具,和一些奶粉,尿不湿之类的必须用品。

  梅姨很不好意思,那些东西都挺贵的,她拿出一叠钱,想要谭墨收下。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要你东西,太说不过去了。”梅姨看上去的状态不错,虽然生了孩子,但床头新鲜的水果,和热气腾腾的汤,都在证明,她有被人很好地照顾着。

  谭墨一转头,就看到了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躺在床上,他的手腕处有一圈胎记,青色的,像是被线绑过。

  “这孩子生来就有这个胎记,擦都擦不掉,好在没长在脸上,不影响容貌。”

  谭墨想要逗逗那个孩子,刻意拿着梅姨给的钱,在他眼前晃呀晃的。

  孩子伸手就要去抢。

  谭墨不肯给,还装出要把钱放进自己口袋的样子。

  “……哇”哭声惊天动地,孩子一双手拼命地在半空中扑腾,嘴里还不断地发出赫赫声。

  梅姨:“这孩子平常好伺候地很,不哭也不闹,为什么……”



  谭墨把那些钱原封不动放回了床头柜。

  顿时,哭声截然而止。

  “没事,他只是看你给我钱了,心里着急罢了。”谭墨的语气很淡,眼睛还很兴味地看着那个孩子,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小小年纪,这么抠门。”

  梅姨很尴尬。

  谭墨开解道,“那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勤俭持家的。”

  梅姨摇摇头,“不,他看着新的玩具,总想要,可是家里已经有一堆了。”

  那孩子像是能听得懂人话,哇哇大哭起来,怎么都哄不住。

  要是鬼婴还能跑能跳,肯定就要开闹了。

  虽然,现在也不妨碍他作妖。

  谭墨又逗了他一会儿,把孩子逗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嗝。

  产房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房间里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有留意电视上传出了什么声音。

  现在播放的,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只是一个痴呆的流浪汉失踪的消息。

  流浪汉,无父无母的,也没个家庭,走失就走失了,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也没对这个社会造成任何损失。

  旁边的产妇刻薄地说,“不过就是个流浪汉而已,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好给国家节省了资源。”

  谭墨听了,心里特别不舒服。

  无父无母……他之前也过了一段无父无母的生活,对于这个群体,有一种特殊而微妙的代入感。

  主持人对于这件事也只是一带而过。

  【这个流浪汉平时很喜欢待在桥洞底下,定期出来要饭,一般在晚上七,八点钟出去,晚上十二点之前回来。】

  【也有人报过警,说是这个流浪汉曾经恐吓过她,偷偷跟在她身后,意图不轨。】

  还是那个女人。

  她一遍磕着瓜子,一边说道,“哦豁,这种人还不如快点死,还骚扰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电视上出现了流浪汉的照片。

  他有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洗了,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脸上也满是污泥,只有那双眼睛……黑色的,里面藏着温和。

  就凭那双眼睛,谭墨就敢肯定,他不是什么坏人。

  坏人的眼睛不长那样,而是藏着刀的,就算是掩饰地再好,刀锋冰冷的光还是会从眼角中溢出来,让人浑身一冷。

  谭墨不忍心看着那个流浪汉被这样编排,拿起遥控,换了个频道。

  ——是一部狗血婆媳神剧。

  那女人本来不满着电视被换了频道,但一看,这是自己正在追的一部剧,也就安静地闭上了嘴巴,时不时发出这样或那样的惊叹。

  谭墨又待了一会儿,没要梅姨的钱,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个大日子,谭知讯要回来了。

  他消失了这么久,就是在办理公务,听说也是个失踪案,瞒了半年才爆出来。

  谭知讯看上去也很暴躁,连警服都没脱,在家里抱怨着,“我真是醉了,半年,都半年了,现在才报上来,什么线索都没了好吗?我过去的时候,问村长为什么现在才上报,你知道村长是怎么说的吗?”

  谭墨摇摇头。

  “他跟我说,那人是个傻子,平时就知道在村头乱晃……没人在乎他,还跟我说,死了也好,反正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的,那傻子的父母在很久前就去世了。”谭知讯深吸一口气,“你说说,这个村长当的,还不如放着我来。”

  谭墨为他端了一杯冰水,“喝两口,消消气。”

  谭知讯一饮而尽,心里的火气果然下去了一些,“最可气的是,那些村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说,不就是些傻子嘛,死了就死了。”

  等谭知讯将自己心里的愤怒和憋屈发泄完了,谭墨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失踪的人口确实是很多,我也看过不少,最近本地好像就有一例流浪汉失踪的例子。”

  被谭墨这么一提醒,谭知讯也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