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常时候,谭知讯是肯定不会要的,可是转念一想,可以拿着香肠给谭墨做三明治当早餐吃,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接过了。

  他从皮夹里拿出两三张百元钞票,塞到梅姨的手里,“麻烦你了,这点钱就当是我的心意。”

  “不麻烦。”梅姨的手轻巧地一转,钞票被重新谭知讯的手里,“不用给我钱,我不缺。”

  谭墨在一旁看着,几乎是用尽全力想要压住布包里的某个鬼婴,他在里面疯狂叫,又疯狂地喊着,想要让梅姨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可是……很难。

  见到鬼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人必须处在精神状态最虚弱的时候,鬼存心想要那人看见自己,再加上一份小小的运气……不是每个人都会是谭知讯那样敏感体质。

  “鬼婴,安静点,我会帮你的,但是你得听话。”谭墨压低了声音。

  “我很听话了,你知道,我听话主要是为了什么。”鬼婴的声音异常尖利,让人听得心头一紧,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嘶嘶声。

  ——这是鬼婴生气的证明。

  “我知道,但是你贸然冲上去,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慢慢来好吗?相信我。”

  布袋里,不断有一团不规则的形状拱来拱去,急切的想要冲破布料,在他的努力下,布料还真的破了一个洞,看这情况,里面的活物随时就要破空而出。

  谭墨安抚着,“乖一点,知道吗?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我保证,我会帮你找到机会,和你的母亲见面。”

  黑暗处,鬼婴的眼白处泛起一阵阵的红血丝,鬼气像是锋利的刀锋,将身上的那身童装变成了一条条边缘处稀碎的布料。

  良久,鬼婴沙哑着声音说,“好,我相信你。”

  布包重新平静下来,里面多了些碎的布条,蓝色奶瓶的瓶身上,无端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谭墨走到梅姨面前,说,“阿姨,我总是在我哥哥嘴里听到你,他说,你人特别好,一直给他送东西。”

  “是你哥人好,一直关照我。”梅姨笑起来,脸上面容慈善,像极了一尊神佛,尝过了人间的一切痛苦,却始终对此怀有善意。

  谭知讯猛然站起来,“梅姨,还是那句话,要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做决定,更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我们会帮你的。”

  梅姨眼神更亮,“我知道啦,都过去那么久了,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她慢吞吞地走了。

  真忘了吗?

  谭知讯平心而论,要是自己遭受了这些,肯定忘不了,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隔着屏幕观看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心有余悸。

  谭知讯继续批文件,让谭墨把香肠收了起来,“回去以后给你做披萨吃,我吃过,味道很不错。”

  “哥,梅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她怪怪的。”

  ……还有,听到监狱里有人要被放出来的时候,脸上那种僵硬的表情,像是笑,但随时又能哭出来。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有的没的。”谭知讯淡淡地说,“你似乎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那明天你就帮我去看看梅姨吧!我得出差一趟,就不带你了。”

  谭墨点头,心里则是暗暗地在一旁窃喜。

  真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谭墨刚和鬼婴承诺,自己会带着他近距离接触梅姨,一转头,机会便自动送上门来。

  “梅姨是被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拜访她,对了,她丈夫还是我以前的师父。”谭知讯起身,拿出钱包,将自己的钱都给了谭墨,“这是你的生活费。”

  入手便是厚厚的一叠。

  谭墨也没客气,收下了。

  “你去的时候买点水果,放心,任务并不算重,我也会托我师父多照顾下你,你去的时候,买点水果,礼貌些。”谭知讯不放心,叮嘱说。

  谭墨点头,又疑惑道,“你师父是谁?”

  梅姨身上还是谜团重重,现在又来了个新的人物,以防万一,谭墨得把谭知讯师父的身份给挖出来,只有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我师父啊,之前也是一名警察,是领着我走向这条路的引路人,我们关系很好。”

  谭墨若有所思,“好,我去看看。”

  谭知讯很熟欣慰,颇有一种自己养的崽子听话了,懂事了,他一直认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要去面对什么,增强抵抗力。

  在谭墨的身上,他的这个理念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谭知讯垂眸,看到那个总是被谭墨抱在怀里的布包,猛然间动了两下。

  可能是错觉吧!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谭知讯的办公室有个很大的书架,上面全是各种又红又专的文学著作,大致都在强调世界是唯物主义的,我们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领导……

  谭知讯有空了经常会翻阅一下。

  谭知讯说:“谭墨,你想要礼物吗?”

  谭墨一脸懵逼地说,“好……好吧,你给的我就要。”

  谭知讯很大方地将自己整个书架都分享给了谭墨,并说,“你想要看什么,随便拿,不用和我说。”

  ——《某某某在某地的讲话。》

  ——《论某地应该如何大力发展经济》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谭墨:“……”很有内涵,但是谢邀,不用了。

  但是在谭知讯殷勤的眼神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拿了一本,又重新窝到了小小的房间里。

  谭墨把鬼婴放了出来。

  鬼婴明显还是很激动,眼珠子周围一圈都是红的,他抽抽搭搭地说,“那个女人肯定是我的母亲,在她身上,我闻到了和我同源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好闻的花香,雨后清晨中又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反正说不上来,就是好闻。

  鬼婴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她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论长相,梅姨只能算得上普通,二十年过去了,也已经不算年轻,脸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但是,鬼婴还是无比笃定地重复着。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