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 只是可惜美好的时光终究有些短暂。

  内忧虽除,但外患仍在,君晏身为西军统帅, 自然不能够在京城中久留,纵使季逢君有多么不舍,也要让君晏出发回到边关。

  更何况从拓拔乐的来信看,西凉的局势也并不乐观, 她回到西凉之后,因为国师的闭关,倒是给了她联合西凉王室的机会,但国师把持朝政多年,手段又是神鬼莫测, 就算王室有心反抗, 没有多少胜算。

  她能够帮助季逢君做得就是尽量推迟西凉军队的集结,并探知西凉国师手中的秘密部队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逢君想起了那日跟在丹师身边那个家伙,他本想从那个家伙上找到些线索, 只可惜很快便没了呼吸,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从边关发回来的战报看,拓拔乐所说的,都尽力而为,西凉与大齐僵持, 并未占得上风。

  其中季逢珏也展露了头角,想起这个少年,季逢君轻笑了笑,他离开京城的时候, 季逢珏尚且年幼, 他回来之后也并未多接触便去了边关。

  他这二十多年所带来的蝴蝶效应, 也让这方世界的发展彻底与书中不一样了——倒是季逢珏这孩子还真是有治军的天赋,也怪不得书中是他把西凉打跑了。

  季逢君轻笑了笑,只是西凉国师的事情,书中并未把这号人物详细写出,直到大结局男女主在一起时,都保持神秘,唯一与他见过面的,便是书中的君晏了。

  想起书中君晏的下场,季逢君有些叹息,不过那终归是书中的结局——他身边的阿晏,并未踏上那一条道路,如今也是人人称颂敬仰的大将军了。

  只不过,季逢君的眼中闪过寒意,西凉国师不除,边境将永无宁日。

  皇帝骤然中风,朝中局势不稳,他必须留在京城稳定局势,否则京城不稳,边关的粮草供给定然会乱,所以哪怕季逢君知道边关危险,也无法立刻跟着君晏前往边关。

  “殿下,便送到这里吧。”君晏笑道。

  季逢君缓缓点头,温声道:“西北苦寒,天冷,多加件衣服。”

  这些年来,他与公子总是聚少离多,不知何时才能厮守在一起,他不由得有些发愣——那实在是离他太过遥远了。

  公子有家国社稷在肩,他身后亦有无数黎民百姓。

  君晏微微笑了笑:“公子珍重,待西凉平定,我定常伴君侧,再不分离。”

  季逢君微微一愣,心中不自觉地颤了颤,缓缓点了点头:“我在京城中等你。”

  边关形势紧张,君晏此行轻车简从,拜别季逢君后,君晏策马便踏上了赶赴边关的路途。

  “殿下,我们回宫吧,诸位大臣还在等着与殿下商议政事呢。”小汤圆恭敬道。

  季逢君微微颔首,道:“传郁太医,让他也前往边关,以备万一。”

  “诺。”

  “走吧——不能让那些阁老们等着。”季逢君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眼中闪过惊人的光亮来。

  小汤圆看着他家殿下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殿下是个清贵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家殿下竟有了权掌天下的霸气——

  温家余党的清理并非易事,只能徐徐开展,不能操之过急,但值得惊喜的是,在温尚书卧房内密室之中找到了他与西凉的密信。

  虽不能证明温家便是栽赃时家的罪魁祸首,但温家和西凉勾结确实可以从十几年前算起,他们的叛国罪是板上钉钉了。

  才倒了林家,又倒了温家,一时间京城中的世家无一不紧张了起来,温家树大根深,京城中的世家多多少少都与温家有些关联,这让他们怎能不怕?

  但季逢君也心知世家根基深厚,想要彻底拔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是手段太过强硬,反倒会引起不满,所以除了温家以外,季逢君并未波及太大,这让其他世家纷纷松了口气。

  季逢君曾为宁王之时的文名就不错,如今成了摄政王,又有太傅在朝,不少寒门学子,也多了不少入朝为官的底气,这也正是季逢君乐于看见的。

  至于轩王,他嚷着要见季逢君一面,季逢君拒绝了几次之后,还是同意了,令他意外的是——这时候的季逢轩倒是聪明了不少,只可惜终归是晚了。

  “无论是白绫还是毒酒,我都接受,但我的母妃是无辜的,她虽是贵妃,但其实没什么主见,温家与西凉勾结之时她也已经入宫多年,并不知情。”

  “她错就错在出生在温家,然后进了宫,还生出了我这么一个儿子。”

  季逢君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你母妃不能留在宫中,我会让她去看守皇陵,你的家眷也是如此,你的孩子年纪尚幼,我欲把他们交给别人抚养,你可愿意?”

  季逢轩点点头,俯首向季逢君行了一个大礼,缓缓地退了下去。

  季逢轩虽不是主谋,但毕竟涉及通敌叛国与谋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活路的,就算季逢君想要放过他,律法也不会同意,朝中的诸位大臣也不会同意。

  时隔三月,京城彻底恢复了平静,因为温家而获罪或降职而空缺出来的位子,也都有人填上了位子。

  皇帝自然是已经醒来,但太医院的太医几乎肯定,皇帝是很难再恢复正常了,季逢君几次去探望,皇帝都闭着眼睛——毫无疑问,父皇并不想见他,季逢君便去得少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额头上直冒汗,他伺候皇上,皇上的状态,他如何能够不清楚?睡着是假,就是不想要见摄政王,摄政王不会拿陛下怎么样,但他们这些太监怕是要惨了。

  季逢君却是不太在意,把一众太监宫女挥退,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他低声道:“父皇,边关有急,儿臣要亲自前去,之后怕是不能来看你了,你在宫中多多保重,你我之间,虽是父子,但有些事情却是难以言说的。”

  “如今儿臣要再次离开京城,特意想您来拜别,还有一事,母后不在了,我便给您说了,我有一心仪之人,我与他在一起虽是会有些困难,但儿臣不会后悔,相信他也不会,若是有机会,日后儿臣带他来拜见于你。”

  说罢,季逢君向皇帝行了一礼,缓缓地离开了,身后皇帝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角不知怎的竟然流下了几滴眼泪来。

  此次西凉举倾国之力,据说还有西凉国师及其嫡系助阵,一时间边关战事越发吃紧,摄政王遂下令,朝中由太傅监国,摄政王亲自坐镇边关。

  前几日,西凉的那支秘密部队,奇袭西军左翼的精锐,攻占了开城。

  堂堂精锐部队竟然无一生还,开城之内更是一片哀鸣——据逃回来的幸存者说,开城内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一时间军中士气萎靡,人心浮动。

  君晏本在与诸位将领商讨军事,忽然收到一封书信,其上写道:“陌上花开,春日已至,吾亦至之。”

  “将军——摄政王殿下到了,殿下的车驾马上就要进入营地了。”

  君晏微微一愣,夺门而出,其他诸位将军反应过来后立刻跟了上去。

  “大将军许久未见,一切安好?”季逢君缓步从车架上走下来,温声问道。

  君晏恭敬行礼:“末将一切安好,边关安然无忧。”

  季逢君的目光扫过其他诸位将领,以及本在训练的士兵,笑道:“孤深知此次与西凉交战,战事险峻,此次前来,是为犒劳诸军,也是为与诸君共进退。”

  “誓与摄政王共进退!”

  一人喊出此话,其他人也跟着喊出来这句话,一时间竟是把左翼精锐全军覆没的伤感压了过去。

  季逢君轻笑了笑,把君晏扶了起来,相携而入,其他诸位将领紧随其后。

  “末将以为殿下会在关中坐镇,不想殿下竟然亲自来到了战场上,战场无眼,岂不危险?”君晏眉头微蹙,话语竟是有些谴责的意味。

  季逢君轻笑了笑:“大将军放心,孤此次前来是秘密出行,并未惊动多少人,还请诸位将军商讨军事,孤在一旁听着便好。”

  几人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全然忘记了当今齐国的摄政王就在他们的旁边。

  自己不擅长、不了解的事情不要插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季逢君甚知此事,便静静地听着。

  两个时辰悄然而至,季逢君对此时边关的局势也多了些了解——但结论只有一个字,难。

  军中凡是有点资历的将领都知道左翼精锐的战力,他们在整个齐国的所有军队中都属于是第一梯队,但这样一支队伍竟然全军覆没,那他们又该多么强悍?

  这样一支秘密部队,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季逢君淡淡笑了笑,并未露出失望的眼神,只是静静地听着。

  “开城必须夺回,他们缺乏粮草,孤军深入,我们围而不攻,他们必然不战而降。”君晏道。

  季逢珏道:“将军,末将愿领兵前往开城一战。”

  “胡闹——”君晏摇摇头,“还未摸清底细,贸然前往便是送死。”

  季逢珏还欲再说,季逢君便打断了他,温声道:“就按大将军所言,诸位将军先行退下,我与大将军有要事相商。”

  季逢君话说得虽温和,但他的话却是无一人敢不听,季逢珏更是如此,很快众人退下,营帐中只留下他和君晏两人。

  “阿晏,开城之困,怕是需要你我二人亲自前去。”季逢君笑道。

  君晏微微一愣:“公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