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救了那个反派之后[穿书]>第45章 晋江独发,禁止转载

  “承蒙公子救命之恩, 阿晏无以为报,唯有结草衔环,以报君恩。”君晏稍作停顿, 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季逢君见状,轻笑了下,语调轻快道:“怎么还跪下了,这么郑重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不能说吗?”他看向君晏,温和的眼神下藏着些犀利。

  君晏跪伏在地,感觉道公子的目光,心中一惊, 只觉得如芒刺背。

  夜晚是极静的, 公子不说话,他也看不见公子的表情,心跳得飞快, 好像都能听到声音似的,他感觉自己微微有些发抖,却强自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能颤抖,不能让公子看出来他在害怕,要让公子相信他所说就是真的的。

  君晏见公子的次数不多, 却认为公子虽然心善,但绝不会无理由的信任别人,驭下虽不说极严,但也绝对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他虽不知公子的会不会真的把他赶走, 但假若换位思考, 他是绝对不会在身边留一个隐瞒自己身世的属下。

  他不知道公子知道了多少, 但公子既然问出了这话,他便不能说慌。

  想到这个吗,他便不打算再多做隐瞒,“阿晏本想以后再向公子禀报,只是今日公子询问阿晏的家乡,阿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隐瞒了。”

  一个谎言,需要由更多的谎言来掩盖。姑且认为,他现在说谎,是可以骗过公子的,但若是之后发生了什么,被公子看出来破绽,或者有人查出了身世——公子知道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对他说谎,必不会留他。

  时间虽是极短,但刚才的那句话,却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去的,他的身世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若是被发现了,是很难收场的。

  但他之前觉得,他现在都不知道公子的姓名、身份,可见公子并不信任他,现在并不是个适合全盘托出时机,见公子也没有询问的意思,他本想能拖,就再拖一段日子。

  等再过段日子,那时他再主动说出。未曾想,今日公子就忽然问起这个了。

  说完这句话,再等待公子回应的这段时间,其实是极短的,但君晏看来却极为漫长,公子能不能相信他,就看公子如何回应了。

  既然不能按照他计划的那样以后再说,倒不如现在就说实话,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是对还是错。自己公子是个心善的——他默默祈祷,希望公子知道发生在小君庄的事情,不要责怪他。

  季逢君眉梢微挑,心下稍安,阿晏这个样子应当不会再隐瞒了,就是不知道阿晏会透露几分——

  明明还算顺利,但他心中却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以阿晏隐忍的性子,应当需要他问得深些才愿意说出的,没想过阿晏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不过阿晏没有打算隐瞒,这确实是件好事。

  虽说阿晏的表现也是合理的,但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些疑惑,但这种疑惑并不清晰,也无缘由,现在也无暇去细想,这疑惑是从何而来的。

  他温声道:“说吧,我不怪你之前瞒着我,只要你现在愿意说出来,我就会原谅你。”

  公子的话让君晏稍稍安心——他这是赌对了。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公子若是好奇,阿晏自然是愿意给公子讲的,只是阿晏家乡发生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说话间,季逢君能察觉倒阿晏的语气的变化,见阿晏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心中生出了些不忍,但事已至此,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中间停止的道理。

  只是温声道:“快不要跪着了,地上凉,你腿上还有伤,快起来吧。”

  阿晏既然如此说了,那应该是愿意说出真相的意思,他不应该如此苛求才是,只觉得自己逼迫阿晏回忆那家乡惨状的行为太过残忍,低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的家乡可是发生了什么?可我并未听说过,附近的村子里遇到过灾害啊?”

  君晏一向听话,但此时却没有听公子的话起身,依旧执拗的跪在地上,只是直起身,看向公子。

  他的脸上并没有泪花,眼角却似是带了些泪痕,眼尾也微微有些泛红,那瓣兰花花瓣像是活了似的,他的嘴唇微微抿起,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琥珀色眼睛和他平日看见的不同,像是熄灭的火,毫无生气,又似是随时可以因为仇恨可以燃烧起来。

  季逢君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有些熟悉,那是悲痛和仇恨。

  他就这样看向公子,声音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满腔的恨意,“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少年的嗓音本来是清脆明亮,好似泉水叮咚的,如今说着过往,却无比喑哑,一字一句都宛如泣血——确实,少年的身世,少年的家乡,便是由鲜血凝成的。

  说话间,刚才只是眼尾略微有些发红的少年,此时已经成了成了泪人——阿晏的声音虽然喑哑,但说话的语气却如平时一般,只不过一字一顿的。

  他也没有大声哭泣,只是在讲述的时候,眼泪就自然而然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这甚至也超出了君晏本身的预料,对他来说,就忽然地,他感觉到了脸上划过了泪痕,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是他哭了。

  季逢君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的感觉很是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

  一会儿觉得是自己错了,只顾让阿晏向自己坦白,却没有顾及到阿晏的感受,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对的,让阿晏把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对阿晏也是一件好事。

  阿晏并没有先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是从小君庄几百户的惨死开始讲的,那时君槐生先生带着他,去友人家做客,一来一回只需要四天时间,可他并没有想到,回来后会看见如此的惨状——曾经欣欣向荣,充满生机的村落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看着他长大,在村子里一起生活的邻里,如今已经变成了没有头颅的,认不清谁是谁的,被烧焦了的尸体——

  君槐生虽只是个秀才,但也知晓此事的严重,单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为村中的乡亲们报仇——他在消沉了几日之后,便踏上前往县城的道路。

  君槐生来到县城,他希望在县城的老友能够帮他,但是现实显然让他失望了,在他们得知小君庄发生的事情之后,无一选择了避而不谈,就在他们二人绝望,甚至生出进京告状的想法的时候。

  信阳县县令来了——他是君槐生的同窗。

  君晏又讲述了君槐生是如何被骗去县衙,如何被骗出他手中的所有的线索,以及君槐生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想要逃脱的过程。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君槐生没有逃出来,县令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他侥幸才逃走。

  “那时,我救躲在县衙周围,装作一个乞丐,倒也没有人发现我。”君晏语气一顿,“后来就传出了,先生私偷官印,畏罪自杀的消息,大小君庄进两千人的死,也被当作是流匪干的。”

  他的眼神中流过一丝恨意。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季逢君轻声问道。

  君晏的眼神中闪过失落:“我想把先生的尸首救下,就又混进了县衙,只是……”他语气一顿,“我腿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受的。”

  君晏身上的伤,他确实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他倒不知是这样的来的。

  即使阿晏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季逢君也能够猜到来龙去脉了,也能够猜到结果了,县衙所说算不上戒备森严,但也不是可以随便闯入的,这显然是失败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少年伤心的样子,心中微痛,虽然看起来少年在自己已经逃走的情况下,回去为恩师收尸,陷自己于危难,是很蠢的行为,但细想下,却还是少年人赤诚的真心最难能可贵。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公子知道的了,阿晏险些被抓走,多亏了公子相救。”说了许久,君晏的嗓音不止喑哑,也能听出他的声音愈发干涩了。

  君晏这个样子,自然不是作伪的,演技再如何真实,也没有如此共情的效果,他的冤屈是真的,仇恨是真的——

  只要把真正的情绪流露出来,便不会惹人怀疑,但他却是没有想到,只是讲出自己的故事,却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部释放了。

  心中的委屈痛苦,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的故事,他的仇恨,压在心中很久了,从未像任何一个人讲述过,埋藏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把自己活得像一个只知道复仇的傀儡。

  毕竟傀儡,强大,无所畏惧。

  犹豫了片刻,季逢君还是问道:“阿晏,只听你说你的恩师,那你可还有别的亲人?”

  君晏微微有些失神道:“没有了。”

  “不是,小君庄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人。”他想了想,又重新道。

  “听人说,我是被人丢在小君庄村子门口的,村长看我可怜,就把我捡回去了,后来母亲才收养了我。”

  眼神微敛,他淡淡道:“我八岁的时候,母亲过世了,之后我差不多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季逢君猜到阿晏的身世可怜,但却未曾想到阿晏的命运是如此多舛,也难怪他会为小君庄的事情如此痛心。

  少年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但仍旧能够看到脸上的泪痕,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很是可怜,像是忍受不住悲痛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这么深的仇恨下,还埋藏着委屈和痛苦。

  季逢君看着少年的模样,有些动容,看着少年有些像是在看到自己似的,少年面上的眼泪缓缓滑落,晶莹剔透的,更显得少年此时的脆弱。

  他想要伸手去擦掉少年脸上的泪痕,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举止实在是太过亲密,若是被少年误会就不好了。

  就在季逢君心中有些纠结的时候,不知怎的,他恰好就对上了君晏的眸子。

  四目相对,他看着阿晏的眼睛,心中一惊,从阿晏的眼睛中他读出了少年此时有多么痛苦。

  灭门之痛,即便一个人是如何的强大,也不会忘记,越是表现的平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就越深,若是没有足够的理智来,很容易就会被仇恨所左右。

  季逢君能够理解他,那些他不愿回忆的画面又止不住的出现在脑海里,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前世的,今生的,微微合上眼睛,心中生出了些共情,因着阿晏还跪在地上,还是一副不说完就不起身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如此下去。

  睫毛轻轻扇动,季逢君睁开眼,看向依旧跪着的君晏,有些自责,也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残忍,不应该用如此直接的方式逼迫阿晏,

  心知对一个背负仇恨的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便是报仇。

  虽不能保证立刻就帮阿晏把仇报掉,但若是有他的帮助,阿晏报仇自然会容易许多——书中少年虽然报了仇,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想到这,心中惋惜,但又生出了几分庆幸,幸好这一世他已经救下了阿晏。

  看着有些失神的少年,季逢君心中不忍,阿晏这样——姑且算作可以信任了吧。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头顶,温声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在。”

  “我既救下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季逢君觉得少年的头发毛茸茸的,摸在手里的感觉极好,心中生出了些不合时宜的欢喜,强自压下去,温柔地看着少年,微笑道,“你既是我的人了,我便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公子声音温柔中带着沉稳,明明公子看起来不像比他大很多的样子,可君晏听了心中一颤,前世今生几十年,都没有人给他做出如此的承诺——

  “我既救下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这句话反复的在他耳边响起,扰乱了他的心神,他处心积虑的想留在公子身边,却不知,公子待他如此真诚——

  这宣誓主权的话语,若是别人可能会因为不尊敬觉得不满,但君晏却没觉到,他身份低微,对于这些话最是敏感,说话者说话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到,他自然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在那些皇子皇妃眼中,他这个奴才连人都不是。至于其他的的看不起,各式各样的,多多少少他都经历过。

  是尊敬,是畏惧,还是看不起,只需要一眼,他就能够看出来——

  而公子却是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爱护的。

  “既是人祸,你若想要报仇,我帮你便是。”

  君晏心神颤动,公子正看着他,公子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星辰一般,在公子的眸子中隐约能够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不禁生出了些妄想,若是公子能永远这样看着他,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君晏还记得公子现在在询问他,那个念头他也不敢细想,微微晃神,很快就就会过来了神,看向公子的眼神不禁有些动容。

  这样美好的承诺,他忍不住动心了——若是别人,他可能会怀疑他的动机,但他却十分相信公子的承诺。

  又想了想,他现在一无所有,公子就算别有所图,又能够在他身上图谋到什么呢?

  季逢君看着阿晏,这觉得阿晏现在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失神,像只小奶狗似的,他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少年的头发手感很好,他动作很轻,害怕把少年弄疼。

  君晏察觉到公子的目光,看向公子,正好对上了公子的眼睛,他心中有些慌乱。

  季逢君反应极快,没等阿晏撇过眼神,就先说了话:“阿晏,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你怎么还跪着——”

  见少年还没有动作,他便伸手想要扶起少年。

  君晏微微一怔,只觉得有些受宠若就,奈何跪久了之后,腿麻的厉害,膝盖稍微离地后,一个没稳住,就又要跌在地上。

  还好季逢君眼疾手快,他见状连忙稳住少年,没有让他又跪在地上,微微用力,把他扶了起来,他也起身把座椅让给了君晏。

  心跳的有些快,君晏知晓这其实有些僭越了,但公子不说话,君晏也不敢乱动。

  季逢君看着坐立难安的少年,轻笑了下,转身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阿晏,温和道:“你嗓子有些哑了,你快喝些水,润润嗓子。”

  又取出一方手帕,递给君晏,道:“擦擦眼泪吧。”

  “不要哭了,是我的不对,不应该问你这个的,惹得你伤心了。”

  见阿晏捧着茶,有些呆愣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怎么了这是?”

  “难道阿晏是想要我给你擦眼泪吗?”季逢君拿着手帕戏谑地说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语气轻佻,只是单纯地看见一个人,觉得可怜,稍微关心下罢了。

  君晏偷偷看向公子,快速的接住了手帕,道,“多谢公子了。”还有些难为情,“阿晏愚钝,让公子见笑了。”

  “府中没有那么多规矩,不需要动不动就下跪。”季逢君笑道:“你腿上有伤,现在还是以养好伤为主,你这一跪,不知道又有多久才能好了。”

  只见君晏的眼神中闪过自责,道:“是阿晏太无能了,想要把恩师的尸体偷出来,结果尸体没有偷出来,自己在逃跑的时候还受伤了。”

  “那日若非公子相救,我定然是要被抓了。”君晏说话间,眼神中的失落,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阿晏讲述的和他查到的相差不多,只是补充了更多的细节,季逢君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看样子阿晏并不知道那日要抓他的人,对他抱着什么想法,不过——那样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轻声笑道:“倒也不是不是你无能,是坏人太过无耻了,你现在才十三岁,遇上这样的事情,你应对的已经非常棒了。”

  又揉了两下阿晏的脑袋,收回了手,笑道:“你若是再笨一点,在那种险境,都不一定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晏坐在椅子上,季逢君微微屈身,看着少年,认真地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劝说你放弃仇恨,只是想对你说,你现在还小,人生还长,报仇是你要做的事情,但不是你一生中只做的事情,你的人生绝不能为仇恨所左右。”

  君晏听了公子的话,有些失神——不能被仇恨所左右。

  他的前世便是被仇恨左右的典型,有对甄方海,五皇子的恨,有对信阳县县令的恨,在查到真凶的时候,又有对温家、林家的恨。

  以报仇为目的活着,报仇前,他是被仇恨驱使的傀儡,报仇后,他是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没有懂,君晏听到这话,又思索了片刻,定定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见阿晏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季逢君略带严肃的问道:“你恩师可有给你说过,他怀疑小君庄的事情是谁做的?”

  迟疑了片刻,君晏摇了摇头,先生从来没有给他说过,想来,先生也猜不出来是谁做的——毕竟以他和先生的身份,相对于温、林这两个世家来说,实在是太低了。

  也许,在那些世家公子眼中,他们都算不得人罢——否则活生生的,近两千多人的性命,近两千多人的性命,用来换做军功,他们就不觉得寝食难安吗?

  季逢君叹息道:“无妨,我会暗中调查的,等我查出来真相那日,我便告诉你,谁是真凶。”说着,又轻轻抚上了少年的脑袋。

  “多谢公子。”君晏听了公子的话,又想要起身行礼,却听见公子轻笑道:“你不要再站起来了,就在这里坐着罢。”

  君晏微微一愣,不知道公子想要他做什么,他眼神一扫,忽然看见桌子上还摆着一碗已经凉掉的汤药。

  “公子,您是不是忘记喝药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破坏了季逢君原有的心情,他还要喝药——不过药已经凉了,他是不是可以不喝了。

  君晏有些担心公子的病,“公子,现在还不算太晚,阿晏去给您重新温上吧,很快就能喝了。”

  季逢君心中正在思索着一个合适的拒绝理由。

  “公子,我这就去温上,希望您的病能早些好起来。”刚刚哭过的眼眶还是红的,现在笑起来后,更显得少年俊俏。

  季逢君微微叹气,道:“也好,你且去吧。”

  确实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少年就端着药回来了,只见公子伏在岸上,正写着什么东西。

  药稍微一热,就有些烫了,君晏就把药放在一旁,等它变温,他则走到公子身旁,给公子研墨。

  许是刚才和公子一番话,已经表露了真心,他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公子的字迹,按理说,作为书童,是不可以看主人写的东西的,君晏自然也知道这点,可他无意中看了一眼,便又忍不住去看第二眼——

  公子的字,着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了,比他的字好看千倍万倍的。

  忽然,他想起了前世那个自诩书法天才的九皇子,心中生出了些疑惑,又仔细看了眼公子写的字,愈发觉得那九皇子的字与公子的字有些相像,只是公子的书法比九皇子强了一百倍不止。

  这难道是巧合?

  转念一想,公子是宗室,而且是个地位不低的宗室,和九皇子师出同门,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想到这个,便也觉得合理。

  他能猜出公子身份不低,只是不知道公子的身份到底是何——

  他已经回想过无数次了,在他前世的记忆中,的确没有公子这样的人物。

  心中思绪混乱,他研墨时不慎溅起了些墨汁,心中一惊,但幸好公子没有怪罪他的的样子。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偷看公子字迹的举止非常不当,但又忍不住不去看,只是暗自宽慰自己,公子现在写的不过是些杂文的随笔,即使公子真的发现他在偷看,应该也不会真的责罚自己。

  又偷偷看了一眼,君晏却生出了些疑惑,石炭是何物?

  公子怎么在旁边备注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字?

  君晏心中不解,但知晓不能发问,只得压下心中疑惑暂且不提,继续装做认真研墨的样子。

  季逢君也在暗自看着少年,少年的小动作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只不过他现在记录的此物,这个时代人大多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知此物有何用处。

  少年可以看作是自己人了,只要此物是真的,少年迟早都会知晓,便不慎在意。

  又过了片刻,阿晏研墨的动作依旧平稳,但是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瞥向一旁侍立着的少年,少年微微弯着腰,侧脸很是精致,眼尾的那瓣兰花花瓣,莫名有些勾人的感觉,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了红袖添香一词。

  想到这个词后,季逢君轻笑了下,他这是在想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想这个?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刚刚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似的。

  看了一眼汤药,时间应当是差不多了,又见阿晏磨的墨已经够他用了,便想要他停下,温声道:“阿晏先歇下吧,你研的墨已经够用了。”

  君晏听话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去把那碗汤药取了过来,端给了公子。

  季逢君微微叹气,结果药碗,只闻了一下,就觉得苦涩难耐,一想到要把这一整碗药喝完,就觉得头痛。

  微微抬眼,只见少年殷切地盯着他——眼睛中像是装着星星,看着这双眼睛,他觉得这碗药,必须要喝下去。

  深吸一口气,把那碗药一饮而尽,好在刚刚就放在桌子上的果脯还在,放下碗后,就又连忙吃下几块,想要压住那股不适。

  张大夫说最近会想想他的脉象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知道原因,他这药又要喝到什么时候。

  他知晓这要是该喝的,但奈何这药确实是太苦了——

  季逢君看向少年,笑道:“你去那张桌子上罢。”

  指了指旁边小些的书桌,道:“上面有笔墨,不用在意内容,你随意写些东西你最近学过的东西。”

  君晏闻言正要往那张小桌旁走去,又听了后半句,心中微微一愣,虽然公子说的那张桌子,并不是公子要用的,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在公子的书房中写字。

  他从一进门起,他就好奇,那张小些的桌子是用来干什么的,虽然知道这不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但能让他允许他用,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让他写字,他心中有些诧异。

  季逢君察觉到少年的异样,但却不知少年在诧异什么,温声笑道:“不用紧张,你之前是跟着君槐生先生读书的,我不知道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你做我的书童,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君晏听了心中有些忐忑,他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在先生的私塾中,他还算优秀,那也只是因为先生只教本村的十几个学生,若是把他放在县城里,他也只是一个中上的水平罢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公子满意。

  想到了自己的字——和公子的相比,自己的简直是不堪入目,有些羞愧。

  季逢君察觉到少年有些不对劲,笑了笑,道:“不用害怕,今天你就当作熟悉环境了,若是有什么不懂得,日后我教你就是了。你现在随意写写就是,心中不要有负担。”

  听了公子的话,君晏稍稍安心,又想到公子说他以后会教导他,他心中觉得有些激动,不知为何公子会对他这么好,心中有些不解,但想到了公子的性子,只觉得公子是仁善。

  想清楚这个,他便依照公子说的话,走到了那张桌子之前,桌上果然摆放着宣纸和笔墨,见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他暗自咂舌,稍微感叹了下,便坐到椅子上。

  执起笔,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有些陌生,他的心中生出了久违却又熟悉的感觉,一时间心跳快得有些快,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心中很是激动。

  他现在执笔的手是右手,而不像他前世,十五岁之后,他便只能用左手写字了——前世大概在进宫的第三四个年头,他到了一个不是很得宠的妃子宫中,那个宫妃以折磨人为乐,他的右手就是在那个时候废掉的。

  右手废掉之后,他就渐渐地开始学习用左手写字了。

  当时那钻心的疼痛,现在回想起来,便也只是回忆罢了,毕竟这一世——他再也不会如前世一样了,想到这,心情就畅快了许多。

  拿笔的手微微用力,重生的这一个月中,他并未拿起过笔,但右手习字毕竟已经有许多年了,冷静下来之后,摸着笔,就觉得熟悉,仿佛那种感觉回来了。

  心中有种洋洋洒洒写下万字的冲动,但又想起,公子想要看看他的水平,又觉得有些犯愁,他该写些什么才好?

  诗词赋——

  自己写,还是写先人的?

  他前世虽又活到了三十多,只是那时他并不需要这些,看书也只是自娱,他在这上面并没有什么天赋。

  若是自己写,以他的水平,写得不一定能让人觉得惊艳,写先人的,倒是稳一些,公子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这更加表现不出自己的才华了——他一时间心中很是纠结,迟迟落不下笔。

  季逢君见阿晏迟迟不落笔,微微叹了口气,倒不觉得是阿晏能力不够,只是觉得自己出题太过模糊了,这也怪不得阿晏,便轻声道:“阿晏,可想好写什么了?”

  君晏有些窘迫,道:“阿晏尚未想好。”

  略一思考,季逢君笑道:“那——你写下,你心中除了报仇外,你最想要达成的愿望,不用写太多,一句话即可。”

  除了报仇?

  除了报仇,他还想做些什么?还有什么愿望?

  君晏微微一愣,说不上是茫然,还是什么,又想起刚刚公子认真给他说的,人生不能为仇恨所左右,那他除了报仇还想做些什么呢?

  忽然想起,前世他亲手做的,自己把自己推向死亡的那件事——

  那时西凉国力渐强,西凉国师四处请求同盟,暗中就找到了他身上,他表面上答应了与西凉国师结盟,但转头就撕毁了盟约。

  然后他竭尽所能,为十三皇子筹备了军资——果然,十三皇子赢了,十三皇子有了前所未有的声望,而他也终于走向了他向往已久的死亡。

  前世的回忆,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播放,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这八个字。

  作者有话说:

  _(:з」∠)_,三合一送上

  每一个看到这的小天使,偶都要抱住亲一口!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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