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尝尝,要是过期坏了小孩别吃了。”

  顾兆拿着一块割下来的冒着滋滋羊油的肉说。

  郑辉:……

  “同吃。”严谨信肃着脸说的正经,“我也试试。”

  “那我也来。”

  三人围着烧烤架,其他两人还克制,等厨子割下来装盘了,用筷子夹着吃。顾兆是自己拿了刀,挑准了哪块割哪块,他都送进口两片了,嗯嗯不停,说再试试。

  严谨信和郑辉是围着肉,被香的不成,郑辉跟厨子交代:“不用装这么多,我先试试。”

  等盘子到了手,用着筷子先夹了筷子放入口中。

  郑辉:!!!

  严谨信神色未变,只是说了声好。

  “这加了孜然烤出来的羊肉香啊,说不上来什么味。”郑辉又下了筷子。

  京里百姓一入冬,相比猪肉更爱吃羊肉一些,但做法基本上是和大白萝卜一起炖,或者片成片涮锅子,调点麻酱蘸着吃,也有炙烤的做法,像是蓝妈妈去年年三十就炙烤了一碗羊肉,味道其实还不错。

  可能现在羊吃草,空气好,羊现吃现杀,羊膻味少,去腥用姜片黄酒就能搞定,用着铁锅加热的粗盐,细细撒一些,烤出来的羊肉是盐香味的,羊肉味更突出,也不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里人这样吃羊已经习惯了。

  孜然也不是顾兆第一个发现的,只是知道的是京中上层圈少部分人,有的人觉得外邦做法不入流吃不惯,有的喜欢肯定有渠道拿到孜然,人家吃孜然烤羊肉的时候,又不会见人就宣传。

  所以这种做法吃法肯定是小众没流传开来。

  顾兆想的没错,后来他把孜然送给梁师兄府上,他老师孙沐见了先笑,跟大徒弟说:“你爱吃,子清是见了什么稀罕的先往你这送,我吃不惯这个味。”

  梁子致也笑,“早知道他去庄子吃烤羊,爱这一口,我府里还剩了不少全给他带过去了,我那还新鲜,他这一盒子都不知道放多久了。”说罢让府里下人送了一盒子才得的给黎府送去。

  孜然烤羊肉这吃法,其实明源也爱,说这个口味重,小羊羔切成了肉片涮锅子也好吃,不过两种风味,各有各的好。

  顾兆后来收到师兄府里送来的一盒颗粒状孜然,打开就是孜然味浓郁窜鼻,可比郑辉从礼部带回来的要新鲜许多,顿时:……囧。

  就说这会。

  顾兆一口一片烤的油滋滋的孜然羊肉,不禁感叹:“要是来点辣椒面就好了。”

  “什么辣椒面?”郑辉顺口问。

  顾兆:“……现在没有,等我再找找吧。”又转移话题,“你吃着怎么样?要是没闹肚子,我去给孩子们尝尝。”

  郑辉立即不想辣椒面了,反正也没有,说:“再等等,我才吃。”又是一筷子一片肉,吃的喷香。

  顾兆觉得问题不大,先给周周端过去了一片尝尝,献宝似得说:“这块好吃,肥瘦相间的,周周尝一口,小心烫。”

  这会在外头,顾兆克制住了给老婆送嘴边。

  黎周周尝了口,福宝坐在竹榻上探着脑袋往俩爹这边瞧,舌头舔了舔嘴巴,刚吃完的绿豆糕糕这会也没滋味了,挥着胳膊吸引俩爹注意力,嘴里咿呀说:“福福也要次~”

  “爹爹,阿爹呀!”

  顾兆回头说:“你把大白看好了,我去给你弄一块,不过不许给大白喂,他吃不了这个。”

  大白差几天一周岁了,可以吃辅食,荤腥也成,不过少吃,肉糜配鸡蛋羹这类食铺,孜然羊肉就算了,尤其还是放久的孜然粉。

  福宝点点脑袋,“几造啦~”等爹爹一走,看向大白弟弟,肉呼呼的脸带着同情,两只小手手一摊,说:“大白次不了。”还伸手手摸了摸大白的脑袋。

  “泥长像福福介么大就好啦。”

  他能吃,他可是大宝宝啦!福宝骄傲。

  顾兆亲自挑了一块偏瘦的,孜然味少的,食指宽,一个关节长短,拿过去用油纸包着,让福宝自己拿着磨牙啃,尝个味就成了。

  “你可以吃,弟弟还小不能吃,吃了肚肚要疼的。”顾兆看儿子小模样馋巴巴的,还看大白,一副‘大哥一会罩着你给你舔一口’的架势。

  福宝眼睛咻的瞪圆了,一脸‘爹爹怎么知道福福想森莫’,“不口以舔?”

  “你想弟弟肚肚疼吗?”

  “福福不想。”福宝摇头,然后点点脑袋,跟他爹保证,“弟弟流口水都不次。”

  顾兆这才把晾了差不多的肉给儿子,十分正经说:“可以,做哥儿要冷酷无情,不能随随便便对男的同情可怜。”

  一旦同情可怜了,那就坏菜了。

  “相公说什么呢,福宝还小。”

  顾兆转头可怜巴巴看老婆。黎周周顿时沉默了一秒,相公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他就被相公拿捏住了。

  不过大白还小,才一岁。顾兆也就是嘴里没边逗个乐子。

  烤全羊三家吃了半扇多,剩下的庄子里人用了,不浪费糟蹋。这边正乐和,马管家突然过来了说:“顾大人,容家庄子来人了。”

  “容家?”顾兆将手里东西放下,昨个从庙里回来路上见过容家马车,不过双方都没下车,他们避让,容家人过去,井水不犯河水,也没起什么冲突,怎么来找了,“谁?”

  马管家说:“容府庄子里的管事,带了几样礼,都是庄子附近寻常的羊兔,没什么稀奇的。顾大人见不见?”

  “……他没说来意吗?”

  “话里说是:‘两家庄子挨着近,昨个我家主人才过来,凑巧遇到了,今日派我来打个招呼问个好’。”马管家说的原话。

  顾兆不愿意见,不想跟容家扯上什么关系,再说这庄子是梁师兄的,人家容家派人来,估摸也是为了师兄,他就不做主人做派了,因此说:“我就不见了,师兄又没在庄子里,礼不贵重,那你接了,明天送一些别的什么野菜酱菜的就成,回头我跟师兄说一声。”

  看样子是客客气气的体面话。

  马管家应了声,下去处理了。

  日头还没落,长辈们说该回去了,小孩子跑了一下午出了薄汗,外头一会寒气重,别冷了,回去洗洗要换上新的衣裳。

  三家人抱着孩子回庄子里了,各自收拾孩子。

  竹榻、烧烤架、碗碟杯盏自然有人收拾。

  顾兆抱着福宝回去,一摸儿子手还是热乎的,一摸脑袋,确实是有几分汗意,“你就是光坐着也没怎么跑动,怎么还能出一身汗。”

  福宝给他爹露出个‘窝很可爱爹爹嗦森莫啊’的乖巧笑脸。

  顾兆:……这套都是你老子玩的!

  他捏了捏儿子脸,跟周周说:“指定是跟着大白在竹榻上来回爬了。”

  黎周周拿了换洗干净衣裳,说:“两个闹着玩嘛。”

  蓝妈妈热水打了过来,门窗闭着,黎周周就在被窝里把福宝三两下给扒了干净,用热毛巾擦洗了福宝,赶紧换上新衣裳,这样福宝才清爽干燥,没了汗意。

  不然夜里风一吹,那出了汗的可不就冷了。

  夜里也有活动,庄子请了小戏班来唱戏。花园灯点上了,马婆子还备了几个火盆供着,因为有孩子,怕冷了。

  顾兆对戏曲一般,戏曲唱腔婉约,有时候词拉的长了,他老心急惦记剧情,还是更喜欢说书一些。不过大家很爱听唱戏。

  今个凑热闹听了。

  请来的戏班是小戏班,不是什么大的,不过顾兆也分辨不出来好坏,他觉得唱的很好了,再看爹和严家几位长辈,各个都精神着,前两日天擦黑吃了饭就困了,现在不同了,眼睛发着亮光。

  也不难想,村里人要看戏听戏,那要是镇上乡绅有什么大喜事,花了银钱请来热闹,有的大方显摆了,还在门外弄个小戏台唱几出,免费供十里八乡的村民来看。

  人多了,看了乡绅地主老爷的戏,自然是说吉祥话,回去一传,可不是人人都知道X老爷办大寿请了什么什么戏班来了,X老爷有钱!

  有面子嘛。

  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平头老百姓一年到头都是为了生计奔波忙碌,哪有时间有空在意什么无不无聊,精神世界,兴趣爱好娱乐活动。

  没有的。

  他家和严家长辈喜欢看戏,顾兆还能想来,想不来的是为何郑辉一家也爱,“按理说你家该是乡绅请看戏的富户了,还能缺戏看?”

  “我家也不能养个戏班在家里,不能天天请戏班过来,不然镇上人说起来,我家张狂的没边了,整日敲敲打打听戏。”郑辉跟兆弟解释,“以前都是我爷奶过寿请一回,再者有时候过年了也请下热闹热闹。”

  唐家也是,都是有规矩的。

  唐柔作为庶出,有时候府里摆席宴客,嫡母不带她出来见人,那就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大门不出,只能隔着老远听个模糊戏曲调子。

  顾兆想想也是,拿看戏好比现代请喜欢的明星来家里开演唱会,总不能天天花钱请人过来,这种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在看戏玩乐,有门第的大户这就是纨绔了,太浮夸张扬没规矩。

  想明白了,顾兆很珍惜看戏机会,只是他听不懂,凑个热闹。

  没一会看到他家周周眼眶泛红了,顾兆凑过去递手帕,他看的一头雾水,小声问:“这位小将军还活着呢。”没战死沙场。

  “那奸臣有阴谋诡计,要给小将军断了粮草,活活饿死。”黎周周能不难受吗。小将军打仗那般艰难,结果还有这样的坏蛋。

  顾兆点点头,骂了句坏蛋。

  这出戏折子是大历现在的流行经典戏目,说的是大历前头那个亡朝,皇帝昏庸无道,听信宦官奸臣,小将死死守城门,结果被奸人所害,百姓们生活艰难,卖儿卖女,大历的太祖乃是天降正义,是老天爷派下来解救万民的。

  每次这出戏,百姓看了听了自然是骂前朝的皇帝,骂奸臣,前朝做坏事太多气数已尽,大历才是正统紫微星,感恩戴德歌颂大历。

  舆论造势嘛。

  两折子戏下来已经快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了,张妈妈蓝妈妈抱着下去回屋了,大人们眼圈泛红依依不舍的,可也听不下全套,全套那得七个折子。

  顾兆说明日白天再听。

  戏散了,戏子行礼,那自然是要给赏钱的。在座的几乎都给了,就是连过日子节省的长辈们都给了,多多少少的关系,可见这戏大家听了都觉得好,捧个场。

  下人挑灯回去,柳树走在男人后头,还很愤愤握拳,嘴里说着刚才看戏的激愤之语,一扭头就看到自家男人肃着一张脸眼眶也泛红了。

  男人刚也哭了?

  “你是不是哭了?”柳树为了顾全男人面子还小声问。

  严谨信否认,“不是,夜里风大,沙土吹进了眼,我揉的。”

  柳树:“那你指定背着我偷偷哭了,不然咋可能话这么多跟我解释。”

  严谨信:……

  “哈哈你别害臊嘛,这有啥,我刚哭了还擤鼻涕了。”柳树突然发现男人黑着脸也没啥可怕的,看个戏偷偷哭,还不敢光明正大的!

  今晚夜里是没人泡温泉,个个困的倒床就睡,第二天准时醒来看戏。

  顾兆:……

  看了一早上也没看完,可吃了午饭,要回京,不然晚了关了城门回不去,第二天他们仨还要上班的。

  “等下次请了戏班过来再听完后头的两折。”顾兆跟周周说。

  可这时候的顾兆不知道,以后三家聚在一起能听戏看戏要隔好多年后了。

  大家收拾收拾,返京了。

  回去路上碰到了打马去郊外庄子方向的五皇子,三家马车照旧避让一处,五皇子骑马队伍一阵风过去,除了尘土飞扬也没怎么的。

  只是不知道因为何,五皇子赶得这么急。

  回到京中,三家各回各家,收拾整理不提了。当天吃的清淡,连着两天都是盛宴,顾兆说煮点稀饭,配点酱菜吃吃,吃饭了洗漱早早歇着。

  第二天继续恢复京中翰林小官的日常。

  顾兆去梁师兄府上交作业,被梁师兄打趣了两句孜然这宝贝后,顾兆岔开话题说起了容府庄子送羊兔的事,“……我没见容家管事,让马管家隔几日送些酱菜野菜打发了。”

  “成吗?”

  梁子致笑的爽朗,说:“成。不过一个庄子上的管事而已,没什么的。”又说:“容家与我伯父有几分交往,与我没什么关系。”

  顾兆猜的没错,就是体面客气话。

  现在人礼节很重,越是门阀士族越重,容家庄子管事上门带了些薄礼特产,说明也不是结交拉关系,就是打个招呼的话。

  见完了老师师兄,又收获了一堆作业,顾兆坐车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没什么特别,顾兆和严谨信在翰林院看书喝茶做文章,没修书,下班回来陪着福宝玩玩逗趣,到了休沐前一天,中午就偷懒下班,三兄弟约着小酒馆喝喝酒聊聊天,交流下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对了,差点忘了,上次咱们去庄子回来不是遇到了五皇子吗?回来后我听下头人说了,容家那位惊才绝艳的容四公子病了,去庄子里头养病,五皇子估摸是去看表弟了。”郑辉说。

  顾兆没听过容四公子大名,也不怪他,现在有没八卦小报,信息闭塞,他到京里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现在多了去老师那儿,再者京里大家族、官员、官二代三代太多了,名号也多,没听过正常,不算他土包子。

  “有多绝?”

  郑辉说:“……反正很绝,听说京中待字闺中的贵女都愿嫁给容烨。”

  那就是长得绝,身世背景好,不难理解。容家现在算是低调中的奢侈贵族了。顾兆点点头,当八卦听过去了。

  可能顾兆与严谨信都是不怎么关心态度,郑辉说八卦说的很没劲,提出了抗议,“你们就不多问问?”

  “大哥,不是我膨胀,要是单看相貌,我回家对着镜子看就成了。”顾兆不要脸说完,又补了句,“才情写诗赋有大哥在。”

  郑辉:“……”倒也是。

  顾兆膨胀完了,还是老实说:“主要想见也没关系拜访。”最好是能躲就躲,他也没所求,干嘛要上门吹人家彩虹屁奉承人家。

  现在安安稳稳的日子就很幸福了。

  便换了话题,说起了别的,等散了,顾兆突然想起来,提了句:“五皇子妻族好像不是容家……”

  “是啊,五皇子岳父是都察院的周左佥都御史,倒是六皇子娶了容家表妹。”郑辉回话,怎么刚还不好奇,现在问起来了?

  左佥都御史正四品,官位不大不小,不过都察院是言官,朝中文武百官是能避让不惹就不惹,这些都察院出来的,个顶个的铁面无私正直清廉,起码表面如此。

  不可能徇私的。

  顾兆回去坐在车里还想,这五皇子的岳家看上去挺体面背景也不错,可借不到什么势,尤其那位周左佥都御史,更是刚正不阿见谁不对都逮着喷和杠,给上书骂死你。

  要是沾亲带故的犯了错,那更是骂的惨骂的凶,有时候康景帝见了都觉得罪不至与此,不用大惊小怪,自然是被义正言辞给驳回去了。

  大历朝的言官还是很‘牛的’,不过也苦,其他当官的捞钱收孝敬,言官的生活那真是拿了尺子比划来的规矩,活在规矩之中。

  其身正,才能起监察作用。

  这样一门亲事,顾兆想也知道,应该不是五皇子和贤妃娘娘属意的,怕是圣上给安排,轮到了后头六皇子,又给指了容家。

  真是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两兄弟不是一个派系,自然抱不紧,也有掣肘容家做大的意思。

  平衡之道才为上策。

  如今的局势,五六皇子都有戏,那容家要支持谁,想想也知道,自然是更亲着六皇子了,毕竟容家嫡女嫁给了六皇子,诞下了嫡子,若是六皇子登了大宝,容家女一位是太后,一位是皇后,生下的孙子是太子。

  五皇子虽然也是容家外孙,可跟着六皇子比差一些。

  现在联姻关系很重要的。

  难怪五皇子对着容家上心,表弟病了亲自看望。

  顾兆也就想想,他小虾米一个,人家也瞧不上他。

  日子过的平稳且忙碌,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期间有件好事,郑辉妻子唐柔有了,摸了脉象浅些,有两个多月还不满三个月,算算日子好像就是庙里拴娃娃那次中的。

  郑辉提起来自然是高兴,说那庙准的很。

  顾兆却觉得极有可能是温泉那一晚,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放假中心情愉快,就比较容易好怀吧?

  有了是好事,大家纷纷道喜。

  “不急不急,等三月稳了再说,我这是高兴咱们自己人没忍住。”郑辉说等稳住了请大家吃酒看戏。

  顾兆算算日子,“那正好,刚巧赶到过年能热闹一下。”上次看戏没看完,周周和爹一直记挂着,现在郑辉要请看戏,那正好了。

  他们小团体聚会是都安排上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京里温度骤然下降,气温变化太快,早上顾兆起来就觉得不对劲,一打开门外头冷风刺骨,雾很大,说出话都冒着寒气。

  蓝妈妈送热水过来,见这天气便说:“我在京里这么多年,这天气冷的跟入冬了一样。”她突然想起来了,脸色也变了。

  黎周周问怎么了。

  “有一年也跟这样天气一样,康景二十八年的时候,连着下大雪都成了灾——”蓝妈妈想起来就害怕,差点活不下去了,连忙心里呸了几口,说:“也不一定,没准过几日天就晴了。”

  蓝妈妈嘴上这么说,又多嘴说:“夫人,家里米粮肉还有炭火要多存一些。”

  黎周周点头答应了,回头跟小树还有铺子那边也交代了,多买米粮炭火棉花这类的。他家动了起来,老京里人一瞧,家家户户都买了起来,这些东西物价也贵了一两文。

  过了约有五六天,天气回暖了,蓝妈妈拍拍胸脯,虚惊一场好了好了,脸上歉意说:“夫人都怪我,这些东西买的贵了。”

  “没事,都是实在东西自家能用。”反正也要过冬的,多囤一些心里安。黎周周说道。

  一直到了十二月初,京里进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过也没下雪,就是干冷。

  这日上早朝,顾兆是不用上,怀里揣着手炉坐上车去上班,等中午时才知道,今个早朝圣上震怒,发了好一通火,因为宁西州雪灾了,那大雪十一月初就开始下,陆陆续续下了能有一个月,几乎没几天好日头,那边的知州怕担责,一直瞒着没往上来报,如今拖不下去,还酌情谎报。

  可有底下的官看不下去,带着血书上京来了,宁西州底下四个府县十三个镇村子不计数,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路边的尸骨无人收殓,惨状可怖,这事才传了出来。

  宁西州的知州还拦着灾民,不让上京不让流窜,谁要是敢跑通通打死了。

  顾兆听人学舌,眉头皱得紧紧的,宁西州与京城离得不远,难怪十一月中京里天气骤降的厉害,蓝妈妈说要有雪灾,没想到不是京里,是离着京城不远的宁西州……

  百姓没东西吃,衣不裹体无法驱寒,逼到这份上了,只剩下血性。

  自古有灾就会出乱子。

  宁西州的知州还说因为马上就过年了,不敢惊动圣上,这样大喜节日自然是求稳求和。

  ……康景帝当即下旨砍了。

  这治理雪灾,安抚灾民,派粮派救济的活五皇子主动请缨站了出来,可惜圣上没让,派了康郡王和六皇子前去宁西州,让五皇子负责京城外,时时查看,若是有灾情流民立即安顿。

  这样的灾事,到了年关头,朝中也没人敢提议什么庆贺,京里靠前在圣上那儿挂名的大官是各家各府施粥赈灾——自发性的。

  女眷们抄起佛经,天天上香跪求菩萨佛祖保佑——后宫娘娘都是如此,京里的高官贵妇们自然学了起来。

  郑辉之前说请看戏热闹当然不作数了,顾兆和严谨信也不是没眼色,上赶着找事这般作乐享受,要是被言官听见了参他们一本。

  再者,三人也没那个心情。

  只要听了宁西州的惨剧,谁还想作乐啊。这个时代的百姓就是最底层的,尤其是靠天吃饭的庄稼汉,大雪干旱熬死一家人。

  从宁西州逃过来的灾民也到了京城外,京门严守着,不让灾民进来,不然真要乱了套了。听说五皇子在城外连着十多日也没回府,一直安顿灾民。

  可是后头越来越多的灾民,在城外留着赶都赶不走,好像上了京,看到京城大门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最近两日京里又下起了雪,那些露宿在城门外的灾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黎家小院是三张忧愁的脸,黎周周心软想赈灾,算了下家里的帐,想着拿一半出来,跟相公说,还未说完,顾兆点头,“成,我问问二哥大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买下米面棉被棉衣,咱们送出去。”

  虽然杯水车薪,但只能尽一尽绵薄之力了。

  心里是个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