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又去给你儿媳妇做饭啊?”

  东坪村李桂花背了个小包袱从家里出来,村里其他人遇见了,一看就知道这是又要去西坪村照顾黎周周去了。

  “是啊,周周肚子大了,最近身子重不方便,我就跑勤一些,三四天回来一趟看看家里,这不昨儿回来了,睡了一夜都不放心,赶紧过去看看。”李桂花笑的高兴,说:“走了啊。”

  村里人便笑说:“你这当婆婆的跑的勤快,真是有心了,忙吧忙吧,我也要给我家收拾饭了。”

  等李桂花一走,村里人闲聊开了。哪怕这都几个月了,可见了李桂花上杆子去西坪村的样子还是稀罕,说再多都觉得有意思。

  “谁家女人没怀过孕,可真没见过像黎夫郎这样的。”

  “可不是嘛,婆母专门请过去做饭、洗衣,听说黎周周在屋里什么活都不沾手,平日里挺着个大肚子,太阳好了出来溜达溜达一圈,跟人唠唠嗑,做做针线活,可真是舒坦。”

  十里八乡几个村的,哪怕是家里底子厚实,公婆厚道人,儿媳妇怀了孕,那该干什么还得干,就是撑死不让太劳累做重活,基本上洗衣做饭喂鸡这些成吧?

  可黎周周啥都不干,真真是享福去了。

  “你没听李桂花说,周周吃啥她吃啥,三天一只鸡,顿顿锅里有肉,怕黎周周吃腻味了,黎大还去河里捞鱼,鱼啊豆腐啊煮着一锅汤,也不怕废柴火,烧的奶白奶白的,李桂花说她一人就喝一大碗,你没瞧李桂花这才几个月,腰都壮了一圈。”

  这倒是。

  “难怪李桂花跑得勤快,每次回来还拿着肉蛋,说黎家做得多了,周周吃不完就让她带回来给娃娃解口馋。”

  “拿肉拿蛋拿糖不说了,不然为啥李桂花放着自家娃不照顾,专门跑去照顾黎周周?而且我听说,黎家还给李桂花这个亲家包了银子,每个月半两呢。”

  “这么多?”

  “可不是嘛,我瞧着镇上的老财主家里生娃娃也就这样了。”

  “那倒不至于,人家老财主家,我听说吃穿可好了。”

  至于个怎么好法,大家伙都说不上来,因为没见过没瞧过,不知道有钱人家吃什么穿什么,反正黎周周怀了个孕,在东西坪两村都是稀罕独一份的存在了。

  李桂花背着包袱一路快走,脸上都是笑,昨个儿黎大又买了十斤排骨回来,如今天冷了,肉都能放,黎周周爱吃这个,她觉得没几个肉,都是骨头,还是瘦肉多不见肥肉,吃着不香,可黎周周喜欢,吃了肥的会反胃不舒服,那就没法子了。

  排骨能吃个十来天,不能天天排骨,得跟鸡岔开了,这不就吃的久了。

  李桂花嫁进顾家这么久,从来没过过天天有肉,变着法子吃肉的日子,以前怀顾晨时老想着以后儿子发达了,她靠儿子过上老太太享福生活,结果没成想到,先在黎周周这儿体验了一把。

  如今天气冷了,地里头不用忙,家里面吃饭大儿子铁蛋会做,衣服攒一攒,隔个三四天她回来洗,顾晨还小放大嫂家里了。

  她家婆母还挺好。

  当初顾兆来找,她男人不愿意她去伺候黎周周,嫌跌份没面子,还是婆母过来骂了她男人一通,还跟她说小晨要是没人照顾先放她那边住几个月,让她把黎周周照顾好了,别小心眼给周周添气赌气。

  这哪能啊。

  李桂花嘴上答应的好,其实刚去黎家过了没几天荤腥日子,屁股就翘起来有点想摆谱拿架子,然后就见周周二婶过来了,顿时李桂花就知道她不是独一份的,周周二婶、周周堂弟,还有那个姓王的阿叔都排着队等她被撵呢。

  每月半两银子,是按月拿的。

  李桂花就怂了,规矩了,没敢再翘了。

  其实也怪不了李桂花,这人性格成年到如今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知道是一回事,改又是一回事,就是骨头轻,得了厚待容易飘,飘了就张狂拿架子,想再进一头。

  这会到了西坪村,李桂花就瞧见村口王阿叔又拿了豆腐送过来。

  这人可真是的,就非得这么凑,巴着吗。

  李桂花有了危机感,面上笑呵呵和王阿叔聊家常,手上要接豆腐碗说正好顺路她捎回去就成,王阿叔没给,说正好找周周说说话,不劳累李桂花了。

  于是俩一路进了黎家大门。

  如今十一月十了,今个天气暖和,农闲大家都没事干,都是各自扎堆坐在一起做手工活,或者嗑着瓜子闲聊唠嗑,黎周周家里院子之前也爱有人来,不过周周中午要睡午觉,大家都自觉不吵闹,没个几天,就还是散了,各自找能聊来的扎堆说。

  跟着黎周周说不到一起。再者,有些人话题中心就是黎家,那当然不好当黎周周的面说什么了。不过大家都是夸和酸还有羡慕,主旨就是哪家的大媳妇小媳妇生娃怀胎这般金贵。

  说顾秀才忙来忙去的还请了后娘来做饭照顾洗衣裳。

  说黎大今个买了肉,明个买了鸡,后天抓了鱼。

  说黎家干货果子没断,灶屋里天天都是肉香,糖水蛋的香。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日子好过了,攒了三四年的银钱,要粮有粮,要银钱有积蓄,还是农闲时候基本上都吃荤腥补一补,可谁家也没敢像黎家那般,是天天,顿顿,不落下的荤腥。

  这多费钱和柴火啊。

  “也不知道能怀个啥?肚子里这么金贵。”王婶酸了句。

  田氏说:“怀啥都是黎家的,人黎大父子俩喜欢呗,乐意花钱。”

  有些上了年纪能看胎的就说:“周周肚子尖尖的,我瞧着这一胎像个男孩。”

  “男孩好啊,黎家可不是有后了。”

  王婶:“我看啊不是,倒不是我对黎家有啥不乐意的,就是黎周周那肚子是尖尖的,可你从背后看,身子笨重,不是姑娘就是个哥儿。”

  “我觉得是男娃娃,要不是男娃,黎家咋能这么费钱?”

  “谁说的上来,等一个月生了就知道了。”

  李桂花和王阿叔进了院子,日头好,黎周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放了个矮几,上头簸箩筐里是针线,杏哥儿也在,元元在旁边拿木棍在地上画画。

  “周周给娃娃做衣裳呢?”李桂花先应承了句,“小心别伤了眼。”

  “知道了岳母,才做了一会。”

  黎周周喜欢天气暖和出来一边晒太阳一边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他没经验,幸好杏哥儿会,过来和他一起做,还把元元出生时的衣裳拿了出来,拆了后跟他比划。

  “才出生孩子皮肤娇嫩,衣服一定要先洗。”

  黎周周点头,他晓得。

  和相公分开这三个多月,黎周周已经做了十来件小宝宝的衣裳了,只有做衣裳的时候心里平静踏踏实实的很幸福,其他时候,黎周周不想说假话,他想相公,尤其是夜里的时候。

  “王阿叔坐。”黎周周招呼王阿叔坐着歇会。

  以前王阿叔是干不完的活,如今也做豆腐营生,可不像以前做完了豆腐还要洗衣做饭包罗所有活,现在小田在平安镇学医,屋里王阿叔管了豆腐生意,其他的就交婆母公爹忙去。

  这会王阿叔也不推辞说还有的忙,过来坐下了,杏哥儿帮忙倒了热水,说:“用红枣泡的,还挺好喝,我家里现在也这么泡水喝。”

  “你俩做衣裳呢?”王阿叔接了喝了口,丝丝的枣子甜味。

  杏哥儿:“我给周周娃娃做一件,我家的就不折腾了,现在长得快,做了废料子。”他手里那块就是之前舍不得用的妃红团花料子。

  王阿叔瞧着料子漂亮,都不敢上手摸,他常年做粗活手里都是茧子,怕刮花了布料,只是仔细看,说杏哥儿做活细致,缝的真好。

  “我是照着元元一岁大的衣裳缝的,这斜襟领口上我本来打算绣点啥,不过不着急,等周周娃娃出来了,要是男孩就绣一些竹子叶。”杏哥儿也是看黎周周给顾秀才怎么绣袍子学到的。

  说到这儿杏哥儿就没多说了,王阿叔心里识趣也没问,总不能问要是姑娘、哥儿呢?也不是说晦气话,而是周周年岁大了,哥儿生怀不容易,黎家招婿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第一胎最好是个男孩好。

  “其实我瞧着绣个老虎头也好,男孩子活泼健康。”王阿叔说。

  杏哥儿笑,“周周做了虎头帽还有虎头鞋,我就不做了。”

  黎周周心里知道两人打哑谜,避讳着说肚里宝宝的性别。

  “我想着女孩也好,哥儿也好着,倒是不拘什么性别。”黎周周垂着头笑的浅浅的摸了摸肚皮,说:“只要健康就好,别的我和相公不在意。”

  “所以啊,你想绣什么就绣吧。”

  杏哥儿:“真的啊?”他知道周周不说客套话,估摸真这么想,可还是觉得男孩最好,那他绣个竹子叶,盼望周周这一胎是个男娃娃。

  王阿叔听了也没往心里去,村里人都瞧着周周这胎的热闹,因为周周怀的时候吃得好不劳累,背后闲言碎语的酸着,要是生个女孩、哥儿,不得笑话死了。

  周周还是生个男孩好。

  可咋说,生男生女生哥儿这事,他们外人说不顶用,到时候真万一生下来不是个男娃娃,周周和黎家肯定要被笑话了,王阿叔就想,周周今天这话说出去,黎家不在意,要真是男娃娃那最好,不是了,也提前说过。

  等有人买豆腐,王阿叔就点了两句,“周周和顾秀才都不在意孩子是男孩还是姑娘哥儿,都疼。”

  可这话放别人耳朵里,那就是知道自己怀不了男孩先遮丑了。

  “现在才怀着就每天荤腥不断,要是生个哥儿女娃娃还不得后悔死了,花这么多钱白花费了。”

  “不是我说,黎周周和他爹都是厚道人,顾秀才更是琢磨出肥料的法子,我心里是念着好的,可有人瞧热闹啊。”有人努努往黎家方向努努嘴。

  能有谁,王婶呗。

  “王阿叔今个说这话,估摸也是给遮一下,黎家要是不想要男娃那就是笑话了。”

  “可不是嘛。”

  大家伙酸着酸着等黎周周这胎到底生个啥,稳婆都接过来了,黎大还买了奶羊,那羊才生了崽崽半个月,正好撞见了,黎大买回来了,连着那奶羊生的一只小羊羔也抱回来了。

  李桂花是操刀出来,以为今个炖羊,说亲家买亏了,小羊羔才几两杀了没多少肉。黎大赶紧说不是吃的,说:“我听到消息赶紧去拉奶羊,这奶羊半个月前生了两只,可惜天冷,一只崽子冻死了没活下来,就剩这一只小羊羔了,我带走的时候,瞧奶羊舍不得崽子,干脆一起买了回来。”

  家里周周怀了马上要生,黎大对着这种事心里软,瞧着奶羊与崽子分别时,跪着舔羊崽子可怜,干脆全买了,就养家里算了。

  李桂花想不杀啊,那也是,如今羊崽子没几两肉再养养,养肥了杀了吃。

  黎周周抱着小羊羔放他里屋,烧着炕暖和,小羊羔才半个月大,还很小,到了暖和的地方就咩咩奶叫,黎周周最近就爱和小羊羔说说话逗着玩。

  东西坪两村,都等着黎周周这胎啥时候生,李桂花则是养着羊,琢磨什么时候羊崽子长大长肥能杀了,她听人说,小羊羔吃着没膻味,老的羊她吃过不好吃膻的紧,小的羔子还没吃过不知道啥味。

  日子一天天近了,接来的稳婆和李桂花睡原先黎大那屋的炕上,平安镇的郑钟大夫也过来了,郑钟是孤儿,郑家人抱回去养的,是养子。

  “咋地连大夫都接过来了?”

  “黎家这两年莫不是做营生发达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谁家生孩接大夫过来的,听说还是远路来的。”

  这可不得了了,在西坪村又是茶余饭后的话头。

  就在天越来越冷时,黎周周没发动,顾兆先回来了。

  这天冷的风一吹刮刀子似得,那是个傍晚天擦黑,村口远远瞧着有骡车影子,骡子蹄走路哒哒哒的响,一路进了村,有人注意到了见是陌生脸,便问找谁。

  西坪村现在光景好,到了年关就怕有贼人宵小,所以防的紧。

  就见车帘子掀开了,天太黑瞧不清,可声音听明白了,就是去考试的顾秀才声,说:“是黎家顾兆。”

  车夫没停,到了黎家大门,车还没停稳,顾兆迫不及待从车里跳下来,往里走,头也不回跟车夫说:“一路劳累,天黑了在我家歇一晚明日再走,辛苦了……”

  话音越来越远。

  车夫就没见过这样急着忙活往家冲的书生郎,可见是真的想家了。

  这会黎家才吃完饭,锅里烧了热水正准备洗漱歇,李桂花抓了把瓜子花生去里屋,她和稳婆睡一炕上,喜欢睡前聊会天吃吃瓜子,正从灶屋出来,就看到一道长条条的影子,吓得一声鬼啊叫唤。

  黎大早听到院子外动静,出来瞧,一看:“兆儿?”

  “爹!”顾兆语速快,“周周呢?生了吗?”

  黎大都是懵的,咋这个点就回来了,考了试没?可嘴上先紧着回:“在里屋刚吃完洗了,这会估摸着走圈,还没生。”

  话都没说完,人就没影了,往里屋钻。

  之后的闲事就是黎大安排了,先把外头的车夫迎进来,给安排热水饭食,还有睡觉也挤一挤等等。

  顾兆进了堂屋,先在炉子上搓了搓手烤了烤,他一身寒气,就怕过给周周,可里屋里走动的黎周周也听见声响,掀起帘子出来一瞧。

  夫夫俩撞了个正脸,两双目在空中遇见了。

  黎周周鼻子一酸,顾兆顾不得身上寒气,先过去,“不哭不哭,我回来了,是我不该放着你一人的。”

  “我不是委屈我自己。”黎周周抬手摸相公脸颊,胡茬扎手,怎么脸颊也少了肉,“相公你瘦了,是不是没吃好饭,赶路回来的?”

  顾兆是赶路,三天考完一收卷子开了衙门,他就往出冲,本来是想赶夜路,可二哥大哥劝着说不安全,还是作罢,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骡车也租好了,这还是要谢两位哥哥帮忙。

  他是背着包袱上了骡车往家赶,一个人连着车夫轻省,白日里顾兆在车上吃,中午骡子能歇会,夜里借宿客栈或者村里,这样赶着来,半个多月就到了西坪村。

  顾兆哪里有功夫洗漱刮胡子,都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模样。

  全惦记着周周。

  黎周周第一眼看到相公模样就眼睛发酸想哭,他知道相公一定是急着赶回来见他的,所以才没功夫收拾自己。

  “周周别是嫌我现在胡子拉碴丑了吧唧的吧?”顾兆故意玩笑话,为了怕周周难过伤心,“我不管,我就是这副模样,也是周周最漂亮的小相公,是不是?”

  黎周周吸了鼻子,还是厚厚的哽咽嗯了声。

  “乖不哭,我人没事,一路上吃喝正常,就是操心你,幸好赶回来了。”顾兆开过了玩笑正经起来,“周周要是嫌我瘦,之后多给我补补就好了。”

  黎周周也是几个月没见,乍一见相公这副模样心里难过,现在收拾好了心情,操心相公吃饭,顾兆就是想让周周转移注意力,别老伤神操心他,于是说了些考试的事。

  “一切都好,大嫂、张妈还有柳夫郎跟着,过去后租了院子很清静也方便,饭食都是院子里自己做的吃,干净营养。”顾兆捡着好听的给周周安心。

  李桂花这会送了热水,说给兆儿下碗面?

  “都成,我对付一口。”顾兆目光没移开周周,他家周周脸圆润了,气色也好,变白了,白里透红的,一看就知道后娘照料的好,便笑着回头跟后娘说:“劳烦娘了。”

  李桂花打了个哆嗦,顾兆一笑就没好事,赶紧去灶屋。

  “岳母,放些肉和蛋。”黎周周补充。

  “知道了。”

  顾兆洗脸洗漱,黎周周是寸步不离,顾兆也想周周,便一边擦洗一边说:“朱秀才跟着我们一起住,我们早到了半个多月,没事就去客栈和其他书生辩学识,还有斗诗的,谁赢了,谁结账。”

  “相公赢了吗?”

  “周周你坏啊,拿话臊我。”

  黎周周就抿嘴笑的开心,顾兆也笑了起来,过去读书上学,顾兆还把他作诗当个笑话讲给周周听,这会说:“严二哥赢的。我们本来不想搞事,你知道严二哥这人谦虚低调不爱出风头,可对方欺人太甚,说什么我们学校上一届挂零,报名人数多,全都落榜,不如早早歇了。”

  当然人家说话要文绉绉许多。

  顾兆在家和周周说话一贯如此,随性简单,说着逗趣。黎周周就听了进去,顾兆这会用刀片剃胡子,剃一会,间接歇的功夫说:“我们当然不愿意被这么说,我先给打了个底子,然后就被笑话了。”

  “相公怎么自己先打底子了?”黎周周知道严二哥作诗好,不该先严二哥直接来吗?

  顾兆美滋滋说:“我这叫抛砖引玉,我一作,哄堂大笑,他们瞧不上我们,那更好啊,大哥做完,对面挑刺也赛了首,我们俩连翻被笑话,二哥就算在低调也气不过,不就出面作了一首。”

  “当时技惊四座鸦雀无声,等过了好半天,才有叫好的。”

  顾兆回忆起来,当时也算是爽文打脸了,男主角就是严二哥。

  “相公也是玉,才不是砖头。”黎周周护着相公。

  顾兆刮完了胡子,凑过去笑着撒娇说:“可不是嘛,我是周周香喷喷的相公。”

  “脸上都皴了。”黎周周心疼,进屋拿了自己用的香膏出来,挖了一指头给相公脸上点着,顾兆就弯腰凑过去,让周周给他涂匀了。

  “这下香了!”黎周周笑说。

  顾兆也笑了,没急着换衣裳,先吃了面。后娘做了一大碗,卧着荷包蛋,还放了肉片,都是瘦肉多,还有酸菜,十分开胃。

  “车夫用了没?跟我一起回来的。”

  “爹安排好了,早吃上了。”

  两人太久没见,还没分别过这么久,如今顾兆吃个饭也和黎周周粘着,两人贴的近,李桂花瞧了都臊的慌,进里屋躲着去了,等要用热水灶屋有,让自己忙去吧。

  稳婆坐在炕上吃瓜子,笑呵呵说:“我说对了吧,顾秀才能急忙赶回来,人家小两口说不完的话,你放了面就过来,还不听我的。”

  “成了早早歇,你没瞧黎大都不往正屋来,有啥话等小两口说完了解了想,明日再说吧。”

  顾兆自己洗漱完,换了干净里衣,屋里烧着炕,他和周周钻被窝里,就跪坐在旁边,小心翼翼拿耳朵贴着周周肚子。

  这么高,里面真的有个小宝宝。

  是他和周周的小宝宝。

  “我出去的日子,宝宝听不听话?你身体怎么样?”

  “一切都好着,岳母做饭好吃,也会变着花样来,屋里早早烧了炕很暖和,我听相公的,每天吃完饭歇一会在走动走动……”

  两口子是说不完的话,贴在一起,顾兆发现周周腿脚有些浮肿,便去外头打了热水用巾子擦过,然后给捏一捏,黎周周靠在被子上,笑的眉眼弯弯的。

  “我知道你没说实话,怀孕顶着个大肚子怎么会不累。”

  黎周周便说:“考试也辛苦,回来赶路一定也受了不少罪。”

  “倒也没有。”

  “那我也没有一切都好着。”

  顾兆便丢了巾子过去闹老婆,亲亲老婆脸颊,“我们周周厉害了,什么都知道了。其实累也有,不过大体上是好的,再说再累也不及你,这些话就不提了。”

  “我也是。”黎周周靠着相公,“我在家里有爹还有岳母照顾,无聊了还有杏哥儿王阿叔二婶村里人来找我聊天说话,就是想你。”

  顾兆偏头亲了亲周周额头,他也是,没考试前要抓紧时间读书巩固,夜里睡前特别想周周思念周周,考完试了回来路上就不成了,他老怕赶不到。

  幸好幸好。

  古代医疗水平差,周周生孩子,他想陪着。

  顾兆回来了,村里人又说了一通,有上门瞧热闹的,见顾秀才比上次走的时候好像瘦了一圈,不过人精神倒是挺好——这些都无关紧要不重要。

  “成绩咋样?”来人问。

  这个是重点,顾秀才胖不胖瘦不瘦的和他们没关系。

  村里人都知道顾秀才这次去知州考试去了,回来的这么快,不会是没考过吧?人也瘦了,估摸是落选了心情不好吃不下饭。后者也有人心里嘀咕猜想。

  顾兆笑眯眯拱手,心情很好,见了他家周周,周周一切安好,心情能不好吗。嘴上说:“劳各位乡亲记挂了,兆考完试就赶回来了,成绩如何,还不知道,没见到放榜。”

  “啊?不知道啊?那咋不多等等?”

  “就是啊咱们村离宛南州这么远,你现在回来了不知道成绩多可惜,不会还是请了跑腿的送信吧?”村长操心问。

  顾兆便解释说:“不是,中了举会有喜差来报喜,不用花钱请跑腿,就是要等等,具体日子我也不晓得。”

  不等其他人问,便说:“考都考完了,我也不知道考的如何,不管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我家周周的事。”

  直接把村里人想问的、猜测的话堵回去了。

  成绩不知道,反正考完了,无所谓。

  于是村里人背地里都说,顾秀才这次成绩悬,估计知道自己考不中先回来守着周周生孩子,不然放榜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放得下!

  村里没人信生孩子大过放成绩,因为都得了科普,知道秀才往上头那就是举人了,举人都是要喊老爷的,能当官,就是府尊大老爷那个官。这不比夫郎生孩子重要么。

  背地里议论纷纷。

  “要是黎家这次得了个男孩还好,万一不是,你看看花了这么多钱,顾秀才这次还落了榜,以后花钱读书日子还在后头,可不得悔死。”

  “就是就是,顾秀才模样是好,可咋说模样好成绩出不来,读书老费银子了,还是个拖累。”

  “周周还是苦啊,生完了娃娃,坐完月子估摸就要回府县做营生买卖赚钱了。”

  “不下力不成啊,谁供顾秀才读书?如今马上又要添了一张嘴。”

  大家便唏嘘感叹,倒是没说更重的话,还有人跟黎大说,实在不成就回来,我租你家的田还了你,如今地里庄稼也赚钱。

  村长也找到了黎大,要是日子紧张不要怕丢面子,田收回来就收了。

  黎大说一切还好,不急。

  顾兆回来有十天了,跟周周没提过成绩如何,周周也没问,他信相公,夫夫俩默契没为这个说什么。每日顾兆和周周醒来,先请郑大夫把脉,脉象平安后,这才吃早饭,之后歇一会,给周周穿裹严实了,扶着出去溜达一圈,回来歇会,要么写写字,要么说会话。

  中午吃过饭,两人相拥睡一会,下午喂羊崽子,在院子溜达一圈。

  日子过得规律,俩人都心情好,每天不说话了一对视就笑,也不知道乐啥,李桂花是不理解,不明白,有啥好笑的。

  眼瞅着预产期到了,黎周周因为心情好,相公在身边陪着也没多少害怕。十二月的第一天,后半夜快天明时,顾兆觉得不对劲,先醒来,一摸,果然湿漉漉的。

  周周羊水破了。

  倒是周周还睡着,就是眉头皱着不踏实。

  顾兆先定了神,轻声唤:“周周,醒一醒,咱们宝宝今个要出来了。”

  “唔。”黎周周睁眼,迷迷糊糊听了个一字半爪。

  “不怕,我去叫稳婆和郑大夫。”

  顾兆面上镇定,声音柔和,可一下炕出了里屋门就急了,不敢大声嚷嚷吓着周周,他得给周周镇住,敲稳婆门说周周发动了,穿着单衣出了正屋赶紧去侧屋敲爹的门。

  点油灯,烧热水,黎家院子忙活起来了。

  顾兆被李桂花拦着说:“里头周周生孩子,阴秽气重你进去干啥。”

  “我去看看。”顾兆不放心。

  李桂花没见过顾兆这副模样,吓住了手一松,顾兆要往进走,被郑大夫和黎大拦住了,两人一言一语的劝说,现在稳婆在里头,一切都好着,你进去了别扰着周周了。

  周周还要顾你。

  顾兆知道周周全心全意的在意他,不进去就不进去,贴着里屋门踱步说:“周周你别怕,我在外头。”他怕的不敢说别的,怕打扰了稳婆干活。

  里头是稳婆说不急,还没到时候。

  热水送了一趟又一趟。郑大夫的生产元气汤送了进去。

  熬过了黑夜里最深的黑暗,天一破晓,阳光穿过层层的云,里头黎周周闷声的叫声,稳婆让使劲,当第一缕阳光洒到小院子里时,孩子呱呱落地,哭声啼叫。

  生了!

  李桂花在里头帮忙,开了门,顾兆一边问周周咋样,一边往进走,谁都拦不住。一见炕上周周,额头湿漉漉的汗,便接了热巾子给轻轻擦,顾兆放低了声,“怎么样?还难受吗?”

  黎周周便笑了下,最初有些疼,后来喝了郑大夫的汤就顺利了。

  “不难受了,相公,我们宝宝呢?”

  稳婆包好了孩子,先挤着笑夸说:“我接生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白白嫩嫩漂亮——”

  “相公我想看看。”黎周周气虚。

  顾兆不敢抱,让稳婆抱来看,揭开了襁褓,小宝宝一张脸模样出落的极为漂亮,确实是像稳婆说的十分打眼的漂亮可爱,皮肤白里透红的细嫩,此时闭着眼睫毛长长的垂落,还是双眼皮,鼻梁秀气,肉呼呼的,胎发也黑亮——

  眼角尾一点红。

  “是个、是个哥儿。”稳婆忐忑报信。

  顾兆说:“咱家小宝好看,模样像你漂亮。”

  “相公又浑说了,分明像相公多些。”黎周周也笑了起来,看了又看,一颗心也软乎乎的,小宝宝好像相公啊,长得可漂亮了。

  顾兆叫稳婆教他抱孩子,姿势僵硬,可认真的学,抱着跟周周看,说了会话,黎周周有些困,可还睁着眼,顾兆便说:“咱家小宝我看着,放心睡吧。”

  黎周周便踏踏实实睡了。

  收拾被褥,换新的,熬汤做吃食等等一系列稳婆和李桂花忙活,稳婆本不做这些,这不是黎家花费这么多,结果生了个哥儿,她心虚,怕黎家不给她钱,便出去忙活去了,心里骂,怎么就生了个哥儿。

  唉。

  黎家真是没男丁运。

  可别克扣她的银钱。

  黎家黎周周早上生了,生了个哥儿传开了。隔壁王婶没忍住的笑,抓了把瓜子嗑着说:“我就说了,周周背后瞧着身子重,一看就不是怀男娃的相。”

  黎家再有本事再能挣钱又咋样,现在蹦跶不起来了吧,跳不高了吧。

  生了个哥儿。

  嘿。

  王婶跟媳妇说:“诶呦周周辛苦了,要是瞧月子拿礼记得拿重一些,你说说生了个哥儿,也好着也好着……”

  这头顾兆陪着周周,因为坐月子有讲究,不能见风,可屋里味不好闻,顾兆是秉持着科学坐月子,不开窗,里屋门开个缝,加上有帘子半搭着,换进来的风不能对着周周炕的方向,这样来,慢慢的。

  热水亲自给周周擦洗了,换了干净里衣,头发也包了起来,打理干净清爽了,喂着周周喝米汤。

  小宝在里头睡的香。

  黎周周小声说:“相公我能喝,现在精神好了,又不是手使不上劲。”

  “你乖乖嘛,我给你喂。”顾兆撒娇说。

  黎周周便忍着害羞同意了,喝完了米汤肚子肠子也熨帖舒服了。等一切妥了,顾兆请郑大夫进来给周周把脉看看,一切无碍,又请郑大夫多住一些日子,留下来多看看。

  郑大夫答应了。

  顾兆这时想起来给稳婆包红包,进来问周周要钱,“咱家宝漂亮,这次又顺当,得谢谢人家,包个大点的吧?”

  “都听相公的。”黎周周给相公说钱在哪。

  夫夫俩在里屋正说事,外头院子是来了看黎周周的乡亲,都提着东西,就在院子里说话,声音大,传了进来,一口一个听说周周生啦?是个哥儿的,哥儿也好着,没事,再过几年生个小子云云。

  可这话顾兆不爱听,乡亲们看似安慰还是瞧不上他家小宝。

  “周周,咱家小宝起什么小名你想好了没?”顾兆没急着出去。

  黎周周本来听院子声,难免心里有些刺,这会听相公问话,就说:“我之前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好,大家说名字要起贱一些,可我不爱。”他家小宝这么漂亮,不想叫虎头铁锤狗蛋。

  “我也这么想,咱家小宝漂亮,是个有福气的,一出生嗓子亮,带着他阿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是个小福宝。”

  “叫福宝吧。”

  黎周周听了高兴,他知道相公和他一般,都是宝贝着两人孩子。

  “你歇着,村里人说什么别往心里去,我去打发了。”

  顾兆拿了红包出去,他爹已经被团团围着道喜了,村里人说话面上是吹着捧着,实则是戳你心窝子,句句不离生个哥儿也挺好。

  爹之前想要个男孩估摸是有,可周周生下来的,不论男女哥儿爹是都疼爱的。可村里人这么说,倒是显得他家心里对着生个哥儿来气似得。

  “谢谢各位乡亲,我家喜获福宝,当然高兴了。”顾兆拱手笑呵呵的道谢,还把红包给了稳婆,“这次有劳张婆婆了,我家周周生的顺,福宝模样又漂亮,我们全家都高兴,之后福宝摆满月酒,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稳婆张婆婆接了红包摸着不对,等拆开了一看,哟呵!

  一两银子!

  张婆婆愣在原地了,她替人接生有三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收到过这么丰厚的红包钱,之前收到的最多的就是六十文钱,还是家里丰厚,生了个男娃娃。

  男娃娃值钱啊,接生了哥儿女娃,就给十来文打发了。

  从来没有收到过银子!

  围观瞧热闹刚说场面话的乡亲们也愣神了,咋就给一两银子?这么大方?不是、不是生了个哥儿吗还这么大方。

  这可是一两。

  顾兆笑说:“张婆婆该得的,大家伙是没瞧见,我家福宝模样啊漂亮的紧。”

  “对对对,我替人接生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娃娃,像是天上下凡的童子似得,一生下来连着的阴天你们瞧瞧,今个太阳老大了……”张婆婆得了喜钱高兴,吹的话一套套的。

  顾兆说:“兆头好,所以起了个小名叫福宝。”

  村里人给小孩起名起的贱,都是铁柱牛蛋狗蛋之类的,哪敢给带福字,怕压不住,这会听顾秀才吹,面上笑着,心里想,什么福宝,一个哥儿也敢叫福宝……

  外头敲锣打鼓声近了,越来越近了。

  有人先一步跑到黎家大院子门口喊:“中了!顾秀才中了!府县里头来人了,喜差喜差来报喜了!”

  啥?!

  “顾秀才,不对,现在是举人老爷了。”

  “中了中了。”

  喜差吹吹打打了一路到了黎家大院子门口,众人就见那喜差穿着衙门的差衣,就和每次来村里点粮的大人差不多,如今俩人脸上挂着笑来道喜。

  “西坪村黎家顾兆,顾老爷,您的名单。”喜差递了信单。

  另一位拱着手说吉祥话。

  顾兆拆开一看,康景五十五年秋,宛南州中秀才的名单,只有他自己,籍贯地址核实无误,看了眼成绩,第六名。还好,算是上游。

  “两位辛苦了,在家中喝喝茶歇一会。”顾兆招呼,又说:“爹,我去跟周周说好消息,咱家早上得了福宝,我这会中举的音信就到了。”

  “对了,还要给两位喜差包红包。”

  黎大这才忙起来,顾不得招呼应酬村里人,追上去问顾兆包多少合适,他都没包过,以前见了衙差腰弯的低,如今两位差爷一口一个举人老爷的爹叫他,可把黎大叫的没了神。

  “一两差不多了。”

  黎周周一听好消息,从炕上坐起来,说包个三两银子,这是大喜事。黎大便拿了钱,因为生福宝,幸好家里他买了红纸,这不是够用上了。

  黎大拿了银钱出去,递了喝茶水歇脚的差爷。

  两人一掂就知道多少,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拱手又说了一大箩筐吉祥话,祝贺顾老爷来年取得好成绩,以后某个肥差事的官云云。

  “咱们府县中,除了我还有几位中了?”顾兆问。

  喜差便说:“除了顾老爷还有三位,一位平安镇的郑老爷,一位严家村的严老爷,还有一位是府县中的元老爷。”

  一共就四位,他们三兄弟全中了。

  顾兆其实接了名次就心里有数,他都中了,其他两位哥哥必定。三人中学识严二哥最好,其次他和大哥不相上下,他策问写的详实,就是接地气比较务实,大哥作诗锦绣文章写的比他好,各有各的好。

  看主考官吃哪个。

  如今是都成。

  顾兆中举了。

  村里人虽然整天举人老爷举人老爷的叫,可到底是啥门道没切实感,如今他们曾经怕的弯腰低头的差爷,到了顾兆面前就喜笑颜开伏低做小唤顾老爷,这冲击感才真实起来了。

  顾兆发达了。

  黎家发达了。

  村里人纷纷夸说,有人不由提起黎周周生的那个哥儿来。

  “莫不是真的带福气不成?”

  叫了福宝真的带了大福来。

  之后的事情便简单,顾兆说他马上要动身去京城,便不好留乡亲吃席了,等来考完了回来,不管中不中,都请乡亲们喝一杯酒,吃个热闹。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时间这么赶,要是顾秀才不回来,直接去京城可不是更方便。这么一想,那都是为了黎周周生娃才赶回来的。

  顾兆不放心,想多在家中留几日再走。

  期间还有热闹事,更加深村里人对中举的直观认识。

  镇上有乡绅赶来了,送百两银子的,还有送仆人婢女的,说听闻顾老爷夫郎生产了,不方便伺候,家中两个美婢送来供顾老爷使唤。

  黎大气得不成,脸铁黑,可上一次兆儿中秀才也有人来,都是好说话劝了回去,可他一肚子气想不出好听的话,倒是顾兆,以前逢人说话带笑,如今肃着脸全推诿没给留颜面。

  这咋变了?

  再瞧那乡绅被下了脸面也没发火,一个劲的说自己不是,误会了,顾老爷消消气,顾老爷与另夫郎感情深厚,真是让我等羡煞了云云。

  然后钱和婢女都带走了。

  顾兆一听这话便收了肃着的脸,说了几句软和话。

  整套应酬社交场面,那就是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对方半点气都没有,乐乐呵呵约定了年后春来吃顾老爷的酒。

  村里人见了,哑口无言,就、就那般富裕的乡绅老爷,顾兆说不给脸就不给脸,对方还巴着贴着,这、这真是了不得了。

  可不是嘛。

  乡绅老爷坐在回去的车里,自言自语说:“我只是富,有一些小钱,要是顾老爷以后当了官,钱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事……”这些算啥,可惜啊,顾老爷不爱色。唉。

  黎家这个年还没过先热闹起来了。

  有句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顾兆中了举,黎家门就没几日歇的,镇上富商来巴结还好,能挡了回去,可十里八乡的村民就不好下脸了,像是朱老四、朱泥匠,还有东坪村的顾家伯伯们。

  顾兆和爹招待了一轮,便全都谢绝见客推回去了。

  他要起身去京城了。

  “你在家中多养养,别太操累,多坐十天半个月的。”

  “我考完了还不能立即回来,三月底的进士,四月底的殿试。”

  顾兆一一跟周周说着安排,等下次两人见面,最起码就到了五月底六月中了,“照顾好你和福宝就成,府县的生意等我回来处理了,或者你按着心意来,都先务必紧着自己。”

  “别伤心,明年就能见到了。”顾兆亲亲周周脸颊。

  黎周周把哽咽咽回去嗯了声,说:“还有福宝陪着我呢。”

  “是啊幸好还有咱们的小福宝在。”顾兆这才注意到儿子,过去逗弄了一番,之前福宝都在睡,如今知道爹要走,睁大了眼睛,一双黑亮葡萄似得眼睛望着爹。

  顾兆逗了句,“亲亲福宝拳头,爹爹出去考试必无忧。”

  “摸摸福宝脑袋,又添福气又添财。”

  黎周周听了笑的不成。

  “咱们福宝能带福,莫要担心了。”顾兆见周周笑了,这才放心安心了。不再耽误,拿了行李包袱上了租好的骡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