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直呆到晚上, 晚上没有做晚饭,林历添堂哥在院子里弄了个烧烤架,大家围在院子里烧烤。

  冬天烧烤算得上是人间乐事之一, 连几个长辈们也加入进来, 院子一直热闹到晚上十一点。

  要不是别墅区里的建筑离得远,这个时间点警察就该上门警告他们扰民了。

  两个人临走之前, 林妈妈披着保暖的羊毛披肩走出院门,皱着眉问:“时间太晚了,要不在这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林历添摇头,“宋砚明天早上有课,这里离江大太远,明早再走赶不及。”

  林妈妈看向宋砚,宋砚在她询问的目光下点点头, 证实了林历添的说法。

  院子里的一群人还没有散,喧嚣声翻过院墙落在院外三个人的耳朵里。

  林妈妈只能点头, 叮嘱道:“回去路上小心。”

  “知道。”林历添手指上挂着车钥匙, 吊儿郎当地晃了两圈, “我爸呢?也不出来送送我们?”

  “你爸不知道你今晚走,早睡了。”林妈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又转头对宋砚说:“砚砚,下个月来我们家一起过年,他们年轻人闹得晚, 你们刚好一起守岁。”

  宋砚连忙点头。

  林历添见她说得停不下来, 笑着把人往门里推, “行了, 宋砚电话你也留了,有什么想说的随时都有机会, 快进去吧,我们走了。”

  *

  眼看接近期末,从林家回来后,宋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忙起来,他要忙着博士毕业的课题,要忙着副教授职称的申请材料,还要忙着给学生们上课。

  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晚上林历添去学校接他,他坐上副驾驶就开始犯困,到家楼下直接睡死过去,林历添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林历添又气又好笑,外加满腔的心疼,舍不得叫醒他,开着车内的暖气干坐着,等他睡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砚是被人亲醒的。

  他往后仰了仰,和埋在他脖颈处的人拉开点距离,手胡乱摸了一把林历添的脸,迷迷糊糊地问:“我睡了多久了?”

  林历添抓住他乱动的手,将手机塞到他手里,趁机亲了一下他的指尖,“你自己看。”

  宋砚按亮手机,昏暗无光的车内被屏幕亮光短暂照亮,上面显示此刻时间九点半。

  他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你怎么不叫醒我?”

  没想到这人还倒打一耙,林历添狠心叼住他指尖的软肉嘬磨,半晌才松,“没良心,叫不醒就算了,让你多睡一会还怪我不叫醒你。”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像是在控诉他。

  宋砚很轻地笑了声,心脏跳得很起劲,“没怪你。”

  话音落下,他的肚子适时发出几声闷响。

  “……”宋砚脑子转得快如闪电,脱口而出,“你看,肚子也说没怪你。”

  他按着宋砚的头rua猫一样rua了一把,帮他解开安全带,“走了,上去吃饭。”

  搭电梯上楼,正要往家门口走时,他们刚好碰上出门的丁老师。

  丁老师出来本来就打算要去找宋砚,没想到在这先碰上了,“宋老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砚:“有事晚了点。”

  总不能说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吧。

  林历添短促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宋砚忍住不转头看他,见丁老师站着不走,问道:“丁老师有什么事么?”

  “哦对。”丁老师想起正事,“学院的项目考察队可能过两天得提前动身,我记得你去年报过名,就过来和你说一声。”

  丁老师是考察队负责人,又是宋砚邻居,干脆上门通知一声。

  林历添不知道他嘴里的这件事,疑惑着偏头,视线落在宋砚脸上。

  宋砚也有点懵,“考察不是在年后么?”

  丁老师解释,“西部的季节性冻土今年形成得早,可能也会提早融沉,年后再去赶不上最好的考察时间。”

  计划赶不上变化,宋砚觉得棘手,“可是我这个学期还没有结课。”

  “我知道,我今天在办公室提了一嘴,许老师说他这学期结课早,可以帮你代课。”

  许老师?许铭杨?

  林历添敏感地抓住其中的字眼。

  宋砚沉默了一会,“要去多久?”

  丁老师估算着时间,“一个多月吧,可能的年初几才能回来了。”

  “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上午。”

  宋砚又沉默下来,丁老师看着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苦口婆心劝道:“宋老师,你博毕论文就差最后这几项数据了,今年要是不去,就得延毕了,而且还会影响申请职称……”

  林历添全程没有作声,宋砚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用代课,我最后一节课在大后天早上,我上完课赶过去,尽量跟上队伍。”

  请别的老师代课是一件很欠人情的事,哪怕和许铭杨关系不错,宋砚也不想欠这个人情。

  “也行。”丁老师见他决定要去,不再担心,“考察队过去得转好几个站,你直接去说不定能比我们提早到。”

  说完不再打扰两个人,各自回家。

  时间太晚,再正儿八经地做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宋砚干脆做了两碗番茄牛肉面。

  林历添坐在餐桌上,看着厨房里的背影,至今对两个人即将分开一个多月这件事有种不太真切的虚幻感。

  两个人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还没办法一起过年。

  但这是宋砚的工作,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

  就只能自己心里憋闷。

  宋砚把面端上桌,开始解释考察的事,“往常学校考察队都是年后才出发的,我以为还有时间,就想再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你……不要生气。”

  宋砚直觉林历添在意这件事,却摸不准他有没有生气。

  林历添当然没有生气,最多只是遗憾,但是宋砚都把正当理由摆到他面前了……

  他往后靠去,椅子被带得轻翘,眉梢轻挑,随手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生气了要怎么样?能陪我过年么?”

  宋砚这次却学聪明了,戳穿他,“你明明没有生气。”

  “啧。”林历添没逗到人,表情更臭了,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谨记着上次“哄人”的策略,宋砚克制地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走到林历添面前,长腿一跨,坐到男人大腿上,手圈住他的脖颈。

  林历添松开筷子,“?”

  还有这种好事?

  浅硬一下以表敬意。

  一回生二回熟,宋砚坐得稳稳当当,“我会尽量早点赶回来,考察时间不是固定的,只要提前完成任务就行。”

  林历添掀起宋砚的衬衫下摆,掐住他的腰,他的手比起宋砚的硬朗很多,青色的筋络与骨骼线条虬结,与精心雕刻的完美雕塑无异。

  宋砚虽然瘦,却不孱弱,腹部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和清晰流畅的人鱼线,坐姿原因,此刻正在林历添的手下绷得紧紧。

  两相交叠,极大的反差犹如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林历添顾左言他,手上揉捏的动作稍稍用力,“我们刚答应我妈要回去过年。”

  宋砚想起这件事,脸色有点丧。

  林历添见他瞬间垮下来的嘴角,嗤笑一声,反过来安慰他,“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工作原因,我爸妈能理解。”

  不就一个月不能见面么,不就没办法过年么,以后的日子这么长,总有机会的,忍忍就过去了。

  林历添心里只能这样拼命说服自己。

  说服完自己又提醒宋砚,“面要坨了。”

  宋砚却没有要离开他怀抱的意思,“不管它,我待会再煮。”

  要是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宋砚打死说不出这样的话。

  林历添眯了眯眼,蕴含着极其危险的警告,“你不是饿了么?”

  宋砚意有所指,手往下探,“你不是也饿了么?”

  两个人靠得太近,身体上任何变化都瞒不住另外一个人,但他惦记宋砚还饿着肚子,兀自忍出一层薄汗,按住作乱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先吃面,吃完面再说。”

  *

  第二天,林历添去了一趟工作室。

  他新书的上部已经写完,一贯合作的出版社来工作室和他商讨出版事宜。

  出版社的负责人是他的老熟人,翻了一遍初稿,有点诧异,“你这本书……感情线好像顺起来了,挺有CP感的啊,转性了你?”

  林历添的书大多以剧情见长,感情线为辅,放在以前,感情线就是他书里最鸡肋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少书粉说,还不如把感情线删了改成无CP,就不用担心看剧情的时候被没有CP感的官配背刺了。

  他笑了笑,在版权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口道:“可能是谈恋爱了吧。”

  “谁谈恋爱了?”负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

  林历添扬眉。

  得到确定答案的负责人忍不住吐槽,“就你以前写的感情线,要不是被感情线拖累,你的书早就把拿奖了,我还以为你得多封心锁爱才写出这样的CP折磨你的书粉呢……原来你这样的作者也会谈恋爱啊。”

  说着还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他。

  林历添放下手里的钢笔,把合同推过去,“没那么差劲吧。”

  不过他最近翻自己以前的书也觉得自己笔下的官配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以说是一切互动都在为剧情铺路,毫无甜蜜可言,到了时间自动发展感情,生硬得像对封建社会里包办婚姻产生的怨偶。

  但他写这本书的感情线却无比顺畅,这一切得到改变都发生在认识宋砚之后,他在想,或许他改变宋砚的同时,宋砚也在改变他。

  想到宋砚,他的思绪不由得拐到另外一件事上面去。

  宋砚后天就要走,两个人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不剩两天。

  他指尖叩击桌面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出卖他的烦躁。

  负责人没看出他的异样,将一式两份的合同都签好,自己保留一份,问道:“今晚有空么?要不要一次吃个晚饭?”

  林历添回神,婉拒他:“不了,待会还有事。”

  负责人也不执着,告别后离开了林历添的工作室。

  林历添也拿起车钥匙,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去了江城大学。

  他刚才看了宋砚的课表,这个时候,宋砚应该正在上最后一节课。

  他还没有见过宋砚给人上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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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