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林言手术前三天, 林默出发前往A国。
许久未见的蓝轩知道他要出国，特意来送机。
机场高速上，蓝轩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顾明昭的车, 酸溜溜地道：“我不过封闭训练了几个月，出来的时候你都订婚了。他爷爷和妹妹不是刚刚才……这才多久就要订婚, 而且看面相感觉也不像个好人，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蓝轩。”林默不高兴地打断他,“不要这么说。”
“我还不是怕你被骗。”蓝轩嘟囔着，见林默真的不高兴，说，“知道知道了, 不说了行了吧。”
就在这时，两辆跑车先后超车, 从蓝轩的车旁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让车窗都微微震了一下。
林默吓了一跳, 看着前面绝尘而去的两辆跑车，对蓝轩说：“你开车可不能这么快，时刻记住安全第一。”
“知道知道。”蓝轩应着, 想起什么又道，“前段时间我比赛回来, 也看到几辆车在路上飙车, 你追我赶，那速度跟风似的。结果最前面那辆闯了红灯, 直接跟旁边来的一辆大货车撞上，被怼到了桥墩下面, 车头当时就撞瘪了……”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你还记得是哪个路口吗？”
蓝轩回忆了一下：“就那个路口吧, 我记得离入城隧道不远。”
“什、什么时间还记得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蓝轩有些奇怪。
“好奇而已。”林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哪一天还记得吗？”
“我那天刚从别的市集训回来, 应该是……”蓝轩说了个日期，林默的手不由攥紧，“你看清楚了，是有人在追那辆被撞的车？”
“看清楚了啊，我当时坐在俱乐部大巴上，亲眼看到的，还跟我队友讨论来着，市区路上都敢飙车闯红灯，真是嫌命大。”
听完这句，林默的脸全白了。
蓝轩见林默不说话，飞快扫了眼，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说：“不说这个了，大吉大利，对了，你到了以后帮我给小叔带个好。”
“蓝轩。”林默突然说，“我想打个电话，你别出声。”
听他语气异常严肃，蓝轩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赶紧应道：“哦，好。”
林默拨通电话，心跳在漫长的嘟声中不断加速，就快到达无法承受的极限时，终于听到了邢磊的声音。
邢磊对林默会在这个时间打给他有些诧异，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默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把蓝轩的话复述一遍，问：“会不会真的像你说的，不是一场意外？”
电话那头，邢磊在沉默片刻后说了句什么，林默问蓝轩：“你们俱乐部的大巴车上装了行车记录仪吗？”
“啊？”蓝轩正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随便的一句话怎么让林默这么大反应。
林默又急切地问了一遍，蓝轩才道：“应该有装，我问问。”
他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俱乐部经理的电话，得到回答后对林默说：“装了。”
期间林默一直没挂电话，邢磊也听到了，又问：“记录仪内存多大，能保留多少天的记录？”
蓝轩重复了一遍问题，得到回答：“内存挺大的，保留三个月的都没问题。”
林默松了口气，邢磊道：“你把你朋友俱乐部经理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来处理。放心，不会牵连到你朋友。”
林默应下。
挂断电话前，邢磊突然又说：“林默，这件事不要告诉顾明昭。”
林默办好手续，顾明昭送他到海关入口。
察觉到他脸色不好，顾明昭关心地问：“怎么了？”
林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顾明昭。顾茹毕竟是他妹妹，万一顾茹的车祸真的不是意外，他有权利知道。
但想到邢磊的嘱咐，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可能是快见到我哥了，有些紧张。”
顾明昭笑了笑，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放心。如果不是公司有事实在走不开，我也想陪你去。”
林默说：“我明白的，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顾明昭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高兴，反而深深地看着他：“我倒希望你不要这么明白。”
“嗯？”林默愣一愣，“什么意思？”
顾明昭把他搂进怀里，目光在镜片后变得幽深：“小兔，你会不会跟你哥说我们要订婚的事？”
林默身体一僵，挣开顾明昭，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顾明昭又笑道：“我就是随口问一句。好了，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到了跟我视频。”
“嗯。”林默应道，准备进海关，就在转身的一刹那，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个人的背影看着眼熟。等他眨了下眼想看得更清楚时，那人又不见了。
上了飞机，空乘把林默引到座位上。头等舱的座位都是一个个单独空间，私密性很好。放好行李后，林默就关上滑门，想了想又把订婚戒指摘下来放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因为不确定林言对顾明昭的看法，他不准备告诉林言要和顾明昭订婚的事。
做完这一切，他透过弦窗看着外面发呆。
就在这时，过道传来空乘甜美的声音：“蒋先生，您的座位在这边。”
林默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犹豫几秒后将滑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就见空乘矮身站在走道上，似乎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也恰好遮住了那人的脸。
片刻后，空乘直起身到后面去了，林默看清了那个人，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
他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又把滑门关上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睡一觉就过去。等下了飞机，同机的东方面孔一下就分散在了金发碧眼的人群中。
蓝正廷派人来接机，司机姓李，也是华国人，接上林默后直接去医院。
因为要做开颅手术，林言把头发都剃光了，戴了顶喜庆的红色兔毛帽，衬得他气色不错。
林默事先没有告诉他自己会来，林言看到他的时候足足愣了五分钟才回神，又哭又笑，又嗔怪地看着蓝正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蓝正廷不答，只笑着亲了亲他的手背，林默赶紧说：“是我拜托蓝哥不要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挺惊喜的。”林言眼中泪光闪动，“谢谢你小默。”
两人说了一会话，护士推林言去做术前检查。林言一进检查室，蓝正廷眼中的笑意就不见了。
看到他表情的变化，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相比几个月前，蓝正廷明显消瘦，五官更加凌厉，眼神亦然。
他走到走廊尽头，无声地看着窗外。
林默跟着走过去，透过整片透明的玻璃墙朝外看。
A国地处北半球，纬度较高，此刻已是深秋。
寒风萧瑟，吹动枯黄的落叶，街景透着一股寂寥。
林默心里突然有点堵，低声道：“这段时间谢谢你。”
虽然蓝正廷和林言结了婚，但结了婚的人能有几个像他这样放弃在港城的一切，专心照顾病重的爱人，更何况一照顾就是几个月。
“这是我的责任。”蓝正廷声音有些沙哑，看了林默一眼，“我听兰英说你做的不错，你哥知道了也很高兴。”
他说完这句，气氛就沉默下来。
林默欲言又止，还是问道：“我哥到底怎么样？手术……”
他想问手术成功概率有多大。在来之前他一直不敢问蓝正廷这个问题，但不是他不问就能当作不存在。
蓝正廷表情未变，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蜷了一下。
沉默半晌，他听到检查室门打开的声音，转身拍了拍林默的肩膀，沉声道：“一会去找阿言的主治医生，让他告诉你。”
林言回到病房，觉得有点累就睡下了，但大概是嫌没头发难看，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把帽子摘了。蓝正廷在他额头亲了亲，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带着林默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严肃地告知林言的病情和手术的风险，都是专业词汇，而且是外语，林默听不太懂，但其中一句话他听得清楚。
医生说林言手术的成功率在50%。
见林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医生又安慰：“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尽全力。作为家属，你也千万不能放弃，你的鼓励对病人很重要。”
出了医生办公室，林默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幸好蓝正廷扶了他一下。
“我没事。”林默摆摆手，靠着墙闭上眼睛。他死死咬着牙，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滚滚落下。
他知道这时候应该坚强，帮助林言度过难关，但还是控制不了。
看到林默的样子，蓝正廷想起了自己刚知道手术只有一半成功概率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宾馆房间整整两天两夜，抽的烟比前三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怕林言闻到烟味察觉出什么，他不得不谎称自己要回港城。
等第三天他再出现在林言面前时，又恢复了往日模样，看不出一丝异常。
但他知道，就算他掩饰地再好，林言还是有所察觉。
蓝正廷没有阻止林默，见林默竖起胳膊挡在眼前，也知道对方需要宣泄。
但不想让他在场，扔下一句「想哭就哭，明天过来的时候别让你哥看出来」，就走了。
在他走后，林默扶着墙坐在椅子上，头深深垂下，任由眼泪模糊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视线里多出一双男士皮鞋。
林默以为是蓝正廷回来了，用手背擦干眼泪，抬头道：“我没事。”
当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