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枚戒指应该在你这里
顾明昭脚步停了一瞬。
随后他便偏头继续听旁边医生讲话, 面色凝重，没有任何停顿地径直从电梯前走过。
彷佛根本没有看见林默。
反倒是他身边的王妙然，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对林默笑了笑。
林默礼貌地回了个笑，正巧电梯来了便走了进去。
司机一直等在楼下, 林默上车，离开医院时被门口围着的一大群记者吓了一跳。司机道：“林先生不用紧张, 这些记者都是冲着顾家人来的。”
林默想起在走廊上看到顾明昭时对方的表情，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司机道：“顾氏董事长病危，听说活不了多久了，这事可是最近各大媒体的头条。具体情况您可以上网搜搜。”
林默点开手机, 在搜索里输入顾明昭的名字。
打出这曾经熟悉的三个字时，他的手指莫名有点发抖。
搜索页面跳出来, 尽是「顾汶东再度病危」、【顾明昭力挽狂澜, 顾氏股价不跌反升】、【顾明昭即将举行世纪婚礼迎娶王妙然】此类的新闻。
林默一一点开，才知道顾汶东自半年前就一直住院，病情反复时好时坏, 病危的消息每个月至少传出一次。而顾明昭已经成为顾氏集团实际的当家人，一改往日温和做派, 手腕强硬地压下反对声音, 还雷厉风行收购了两家想趁机做空顾氏的公司。
放下手机，林默陷入沉思, 难怪他刚才看顾明昭时隐隐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林先生，我们到了。”
司机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林默拿上为数不多的行李走了进去。
别墅很大, 一共三层, 摆放的东西不多。林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一直是单独住，偶尔请钟点工打扫。林默站在略显空旷的客厅里，感到熟悉又陌生，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过了一会才慢慢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兰英在下午两点准时到达，二话没说递给林默一堆资料：“小林总，这些都是你需要了解的公司基本信息，包括近五年的财务报表和除我之外所有高管的简历，尽快看完，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明天上午有个高管例会，林总说了让小林总你参加。”
“另外，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林总会把名下所有股份转让给你，麻烦小林总你在最后一页签字。”
兰英四十多，着装打扮是典型的女强人，语速很快，不苟言笑，看起来非常干练。林默看着面前小山似的资料，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快看完，但这份协议我不会签。”
兰英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皱着眉道：“小林总，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公司的股权结构。当初你父母成立公司，各持股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二十在几个小股东手里。你父母去世之后，他们的股份平均分给了你和林总，但因为你……”
说到此，兰英顿了下：“但因为你坚持要低价出售股份，所以你的那百分之四十现在是蓝先生持有。”
“阿英姐。”林默仰头看兰英，“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肯定能明白为什么我不会要我哥这百分之四十了。我哥只是出国治病，我帮他代管公司一段时间，他可以开董事会任命我为总经理，我不需要股份。”
兰英凌厉的眼神审视地看着林默，态度缓和了些：“我知道了，我会跟林总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会在林总不在的这段时间协助你处理公司的事。”
林默笑了笑，冲她伸出手：“谢谢阿英姐，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教我。”
他一下午都在看资料，傍晚的时候给林言熬了粥送去医院。林言刚好醒着，吃完一碗还想再吃，被蓝正廷阻止：“吃多了容易积食。”
“我知道。”林言道，露出一个撒娇的笑，“那我能去楼下转转吗？”
这个笑让蓝正廷心头发热，林言生病后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他低声道：“好，医生也说可以适当活动，不过不能太久。”
蓝正廷即将带林言出国，他自己的公司也有很多事要安排，守着林言吃完饭就走了，林默陪林言去楼下花园散了会儿步，把林言送回病房后又去找他的主治医生，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恰好看到顾明昭和王妙然从电梯里出来。
顾明昭眸色暗沉，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王妙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停下来看了林默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很快又小跑着去追顾明昭。
林默目送两人离开，看清顾明昭垂在身侧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他一愣，为什么是中指？随即想到新闻上提过，顾明昭和王妙然订婚一年多还没有结婚。
不过应该快了吧。
回病房的时候，林言已经睡了，林默轻轻地把里间门关上，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回想医生说的话。
医生原话是：“您哥哥这种情况确实没见过，我们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排除脏器问题，免疫系统也很正常，但他就是嗜睡，而且清醒的时间逐渐减少。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大脑某个部分出了问题。脑神经方面还是国外检查技术更先进一些，我已经把资料发给了蓝总联系的医院，他们会组织专家会诊，您不用太担心。”
医生没把话说死，但林默还是从他语气里听出林言的病不容乐观。
毕竟如果连病因都查不出来，又谈何去治疗。他静静坐了片刻，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出兰英给他的资料正要继续看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起身开门，门外竟然是王妙然。
“林先生，好久不见。”王妙然挤出一个笑，“我问了医生，知道你哥哥在这间病房。你在忙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默跟照顾林言的护工说了一声，和王妙然走到楼廊的尽头，透过一大片落地窗看向窗外。
港城的夜景，繁华一如从前。
王妙然有话要说，此刻反倒安静下来，林默担心林言随时会醒，主动问：“王小姐找我什么事？”
“抱歉占用你时间。”王妙然声音很轻，“你哥哥他没事吧？”
林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林言的情况：“没事，多谢你关心。”
沉默几秒，王妙然幽幽道：“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明昭的爷爷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林默心里一紧：“我……”
他刚开了头就被王妙然打断：“爷爷这半年病情一直反复，病危通知单都下了三次，医生早就让明昭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他。”
林默不知道王妙然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王妙然看向窗外，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面庞：“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爷爷去世后，我会立刻和顾明昭解除婚约。”
“为什么？”林默不解，突然发现王妙然搭着栏杆的手上并没有戴戒指，中指上却有一圈明显的印子。
王妙然抬起左手，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被你发现了，连他都没有发现呢。”
林默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沉默半晌才道：“王小姐，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如果顾爷爷……而你又和顾先生解除婚约，对他岂不是双重打击？”
“你不明白。”王妙然很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我和他的约定。当初明昭并不想和我订婚，他不爱我，是我认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所以我们就做了个约定。”
王妙然说着，转身看向林默。林默这才发现她眼中不知何时闪着泪。他赶紧从口袋掏出纸巾递过去，王妙然擦拭眼角：“不好意思，让你见到我这幅模样。”
“没关系……”
王妙然缓了缓，继续道：“我和顾明昭约定，如果两年内他没有爱上我，我就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我们订婚之后不久你就从港城消失，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那么温和，现在却……而不管我多么努力，始终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王妙然再度哽咽，手握紧又松开：“虽然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年，但我觉得没有再努力下去的必要了。”
林默心里也闷着一口气：“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你没必要特意来告诉我。”
“当然有必要。”王妙然笑了笑，“林先生虽然离开了，却一直横梗在我们之间。”
林默有些莫名。他离开港城后从没有联系过顾明昭，甚至和顾茹都断了联系。王妙然这话从何说起。
“你难道没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吗？”王妙然道，从提包夹层里找出一枚钻石戒指，拿在指尖转了转。
林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动作一顿，钻石在灯下闪着璀璨的光：“顾明昭的戒指和我这个并不是一对，他的那枚里面刻了字，L&G Forever Love。我查过，他当时买了两枚。如果我猜的没错，另外一枚应该在你那里。”
林默的心脏猛地缩紧。
王妙然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盯着那枚钻石戒指看了几秒，突然拉开窗户。
林默上前一步：“你要干什么？”
王妙然冲他嫣然一笑：“既然知道错了，难道不应该及时止损吗？”
说完她就猛地将戒指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