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邢磊突然拉着林默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里是视觉死角。”邢磊说,“他们从里面看不见。”

  林默的心砰砰跳,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邢磊的胳膊:“怎么办?”

  邢磊深深地看着他:“第一,报警。第二, 你不能进去。”

  “可是……”林默心乱如麻,他肯定不敢进去, 苏黎说是要他进去聊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聊天这么简单,“那蒋元呢?”

  邢磊重复第一个选项:“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蒋南城也走过来:“不可能。邢局长就当今天没来过这里,也没听说过这件事,请回吧。”

  邢磊冷冷地看着蒋南城:“你什么意思?打算给赎金放走绑匪, 还是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料理他们?”

  林默夹在中间听着头大,看到蒋元的保镖时心里一紧。他突然无比懊悔, 如果不是他劝蒋南城答应让蒋元参加季立恒的生日会, 蒋元就不会放学后留校,是不是就不会被绑架?

  苏黎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显见的不耐烦:“蒋南城你决定好了吗?到底让不让林默进来?”

  林默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要不我……”

  “不行。”蒋南城和邢磊同时打断他。

  蒋南城咬着牙:“林默, 你想都别想,我——”

  骤然响起的哭声打断了他的话。苏黎显然失去耐心,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蒋元弄醒了, 蒋元哇哇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叔。

  蒋南城的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苏黎!”他看了林默一眼, 随即朝储藏室走去,“我进去, 你把蒋元放了。”

  还没靠近, 苏黎就大声喊道:“你别过来, 你往后退!你这人狡猾又诡计多端, 我才不会上当!你让林默进来!否则我现在就剁掉蒋元的一根手指!”

  伴着蒋元凄厉的哭声,苏黎几近疯狂的声音传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蒋南城!你害我身败名裂,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让林默进来!!”

  听到蒋元似乎喊了声小婶,林默的心都要碎了。他在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我这就进去,马上!”林默高声道,声音中的颤意和恐惧也随音量被无限放大。

  他舔着嘴唇,浑身都在抖,对蒋南城和邢磊说:“我进去,我、我看看小元怎么样,说不定还能拖一拖时间。你们俩那么厉害,肯、肯定能想办法救我们。”

  邢磊似乎还想说什么,林默摇了摇头。邢磊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突然抠开手机后盖,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贴在林默耳后:“这是窃听器,你戴着。记得千万要冷静,不要激怒他们,尽量想办法拖时间,保护好自己,我一定救你出来。”

  邢磊看了蒋南城一眼:“这件事既然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他走到更偏僻的地方打起电话。

  窃听器很轻,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牢牢地贴在林默耳后的皮肤上,刚好被头发挡住不会被发现。

  林默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他攥紧了拳又松开,在触到蒋南城黑沉的目光后,眸光微微颤了下。

  “林默。”蒋南城声音很沉,“蒋元和你非亲非故,你没必要这么做。”

  林默沉默了。他当然可以置身之外,但如果今天蒋元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一辈子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那比叫他死还要让他难受。

  “没事,我打赌苏黎连只鸡都没杀过,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林默说,不知道是安慰蒋南城还是安慰他自己,明明小腿肚直哆嗦,但还是挤出一个笑。

  看着林默那比哭强不了多少的表情,蒋南城突然紧紧抱住了他。

  林默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就在这时铁门又被狠踹了两下,发出刺破耳膜的噪声,似乎昭示着苏黎的耐心再一次用尽。

  这一次却听不到蒋元的哭声了。

  林默推了推蒋南城,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那我、我进去了。”

  他转身,踏出一步后又忽然回头,认真地看着蒋南城:“蒋南城,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蒋南城亦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而且会很快,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会答应你,任何事。”

  话音落的一瞬,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

  “好。”林默点了点头,灯光照亮他白皙的面庞。在低垂的夜幕下,他义无反顾地朝那个宛若孤岛的储藏室走去。

  苏黎很警惕,确认只有林默一个人才开门。

  门开了,林默被大力扯进去,门在他身后又被重重关上。

  他来不及看清仓库里的情况,就被苏黎猛地推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苏黎面色狰狞:“蒋南城爱上你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啊?”

  不过果然如林默所料,苏黎这个富家子的确手无缚鸡之力,这段时间又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瘦得不成人形,拳头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但林默还是配合着哀叫了几声。

  杜海生被苏黎搞得头疼,确认安全后才松开蒋元,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绳子:“好了!先把人绑起来。”

  林默看着杜海生拖着一条残废的腿走到他面前,他不敢挣扎也不敢说话,只能用余光搜寻蒋元。

  蒋元靠在墙边,手脚都被捆住,眼睛蒙着黑布,嘴上贴着胶带,呜咽声全被堵在喉咙里。衣服脏兮兮的,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脚上雪白的袜子都变成了黑色,但看样子并没有受伤。

  林默心里踏实了,小声对蒋元说,其实也是告知外面的蒋南城:“小元是我,你没事就好。”

  蒋元突然抖了一下,呜呜叫了两声。林默后背挨了杜海生一巴掌:“谁让你说话?”

  杜海生把林默双手反扣在身后,边捆边抱怨:“本来我们拿钱就能走,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他弄进来?”

  “走?”苏黎嗤笑,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你以为蒋南城真能让你走?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

  杜海生动作一顿。

  苏黎突然指着杜海生骂:“还不都是你,把人弄进来的时候竟然掉了只鞋在外面,要不然我们会这么早被发现,搞得像现在这么被动吗?”

  杜海生神情晦暗,隐忍着没出声,把林默的脚也绑了起来。

  “没用,废物!”苏黎继续骂骂咧咧,完全不复过去清俊高雅的形象,甚至感觉有些精神不正常。

  林默趁机观察房子里的情况,储藏室大约两间普通教室大小,四面无窗只有一扇门,顶上悬下两盏暗黄的灯,角落里堆着废弃的课桌椅,中间一片感觉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空地,也就是他们几人所处的地方。

  苏黎见林默眼珠子到处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比划:“你看什么?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看蒋南城还爱不爱你?”

  林默听苏黎三句话不离蒋南城,大概摸清了对方的心理。他看着那距离他眼睛只有寸许的刀尖,努力保持镇定:“你搞错了,蒋南城恨不得我死,他把我留在身边就是要天天折磨我,他怎么可能爱上我。”

  “是吗?”苏黎眯起眼。

  “当然是真的。”林默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如果他爱我,又怎么可能让我进来?”

  苏黎死死盯着林默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半晌后他把匕首收了回去,又小声嘀咕:“那他买戒指是给谁的……”

  杜海生一听苏黎提蒋南城就嫉恨不已:“你给我闭嘴!”

  苏黎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冲我吼?有这个功夫还不赶紧看看蒋南城有没有把钱转过来?”

  杜海生阴鹜地看了苏黎一眼,走到门边对着蒋南城喊话。

  蒋南城在林默进去后,立刻给公司财务主管打电话。

  财务主管不明白为什么老板突然要给个陌生账户转这么多钱,小心地道:“蒋总,咱们账面上是有钱,要拿出来不成问题。但是银行转账需要时间啊,何况是这么大一笔数目,这个账户我刚查了下,是国外的吧。按照咱们之前给国外客户汇款的经验,需要经过审批,至少也得两天。”

  蒋南城拧眉:“多少钱以下是不需要审批的?”

  财务主管报了个数。

  蒋南城:“先汇这么多,现在立刻办。”

  财务主管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钟就把钱汇了过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剩下的钱今天晚上必须汇出去。”蒋南城道,“汇不出去你也别想干了。”

  财务主管咬咬牙:“我这就去。”

  杜海生隔着门问:“钱怎么样了?”

  他和苏黎不同,既想要钱又想活着,所以并没有漫天要价,开出的条件都在蒋南城能承受的范围内。

  蒋元是蒋南城死去的大哥唯一的血脉,他就算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救蒋元。

  蒋南城实话实说:“刚给你汇了一笔,你收到了吗?”

  杜海生似乎在给谁打电话,两分钟后回来:“怎么才这么点?你打发要饭的?”

  蒋南城:“钱我有,就在账上。但转出去需要时间。向国外账户汇款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这么大一笔,我就算托关系找人,最起码也得等到明天。”

  顿了两秒,蒋南城建议:“还有一种更直接的方法,我给你现金,放在车里,你和苏黎反正也要开车走。”

  杜海生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现金自然有现金好处,能随时取用,可惜他一个瘸子,万一车出了问题根本带不了多少。

  他也知道这么大笔钱汇到国外账户手续繁琐,但他等不了,多等一分钟都会有变数。

  杜海生:“我不要现金。12点之前如果这个账户没收到剩下的钱,你可别怪我对你老婆和侄子动手。”

  蒋南城死死攥着拳,余光扫了眼带着几个特警猫在角落的邢磊:“我现在去找人,你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能伤害他们。”

  杜海生:“放心,我只要钱,拿了钱我自然会放人。”

  蒋南城从刚才杜海生和苏黎的对话中就听出来,杜海生更怕死,也更想要钱。既然想要钱那就好办。蒋南城深吸一口气:“你把他们带过来,我要跟他们说两句话。”

  或许是已经收到一笔转账的缘故,杜海生也变得好说话,安静了几秒说:“行,你等着。”

  没多久,林默和蒋元就被带到门边,蒋元哭得一抽一抽,说不出话来。林默倒是比刚进来的时候要淡定许多。

  “你怎么样?”蒋南城问,声音有些晦涩。

  林默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问自己,愣了下:“放心吧,小元没受伤。”

  邢磊刚才就告诉他了,但听到林默亲口说,蒋南城才踏实。

  “那你呢?”

  “我也没事。”

  沉默几秒,蒋南城突然问:“你哮喘药带了吗?”

  林默一愣,什么哮喘?他没这个病啊。

  “带了吗?”蒋南城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语气也变得严厉,“是不是又没带?”

  “啊……”林默顺着蒋南城的话说,“我好像是忘带了,怎、怎么办?”

  似乎是为了配合蒋南城的话,林默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仿佛真的有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就要喘不上气了。

  杜海生一直站在林默身后拿刀抵住他的后背,见林默这么大反应也吓了一跳:“你有哮喘?”

  林默又急喘了好几下。

  蒋南城:“杜海生你开门,我把林默的药给你。他有很严重的哮喘,你们把他关在这么封闭的房子里,他很容易哮喘发作,严重的话可能没命!”

  苏黎走过来,神情古怪地盯着林默看了好几秒,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这回林默不用装了,苏黎枯骨一样的手勒得他快要断气了。

  “你干什么?”杜海生扯开苏黎的手,林默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都要咳出来了。

  蒋南城在外面砸门,因为焦急而显得语无伦次:“你开门,我把药放在门口,我保证站得远远的。我、我还可以加钱,加多少随你提。”

  听到钱,杜海生显然动心了,苏黎虽然看起来精神不正常,却非常警惕。

  苏黎眯着眼打量林默:“你是装的吧。”

  林默进气多出气少,脸憋得通红,苏黎刚才绝对存了要勒死他的心思。

  就在此时,蒋元突然哭了起来:“我小婶是有哮喘,不吃药他会死的。”

  杜海生更犹豫了。蒋元都这么说了,应该不是假的。

  苏黎狠狠剜了杜海生一眼:“不许开门,后面不是有扇窗户吗,把窗户打开不就行了。”

  窗户离地有两米高,苏黎瞥了眼杜海生残疾的那条腿:“废物,还得我来。”

  说罢他走到窗户下,搬来一张课桌,踩在桌子上把那扇小小的气窗向外推出了一条三指宽的缝。

  空气在封闭的储藏室里流动起来。

  蒋南城心里一动,悄悄对邢磊比了个「2」的手势。邢磊已经在耳机里听到里面的对话,神情严肃地点了下头。

  杜海生被苏黎轻蔑的眼神气的够呛,把蒋元和林默拖到最里面的角落,又折返对蒋南城说:“已经开窗了,我看你老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等真快要死的时候再说吧。别废话,赶紧去转钱。还是那句话,如果12点前钱不到位,你就等着给你老婆和侄子收尸吧。”

  杜海生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幼儿园广播里突然传来巨大的音乐声。

  苏黎吓得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怎么回事?吵死了!啊啊啊!”

  林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往蒋元的位置挪过去,直到挨着他才踏实。

  蒋元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拼命往林默身边挤。

  杜海生大声问:“这什么声音?”

  蒋南城假装听了一会:“这是幼儿园的报时音乐,我马上让人去关掉。”

  杜海生:“赶紧去!”

  就在此时,苏黎又发出一声尖叫,杜海生厌恶地回头,瞬间大惊失色。

  苏黎刚才打开的那扇窗户里,突然扔进来几枚「炸-弹」。

  苏黎捂着头四处逃窜:“炸-弹啊,炸-弹啊!”

  其中一个「炸-弹」滚在杜海生的脚边,吓得他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蒋南城你想干什么,你想把你老婆侄子一起炸死吗?”

  林默心里一惊,但他眼睛被蒙上不知道发生什么,想起邢磊给他看过的视频里教的方法,手臂使劲儿往下伸到屁股底下,在地上一滚,被反绑的双手就绕到了身前。他撕开眼睛上的胶带,这才发现大量白色烟雾从那几个「炸-弹」里噗噗冒出来,刺鼻的气味立刻在空气中散开。

  是催泪-弹!

  林默赶紧用牙咬开腕上的绳子,脱了外套罩在蒋元头上:“别怕。”

  催泪-弹释放的化学物质让林默眼睛刺痛,泪流不止。他把蒋元护在身下,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你怎么样?”

  林默心里一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隐约看到了一个戴着面罩的人。

  “别睁眼。”那人把手覆在他眼睛上,“你安全了。”

  林默轻轻地点了下头。

  杜海生和苏黎被控制住了。

  苏黎又哭又笑,诅咒蒋南城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校园里。

  林默闭着眼睛坐在救护车后面,直到两人被押上警车带走,紧张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催泪-弹的症状一般在20分钟后会自动消退,除了眼鼻微微有些刺痛,林默没其他反应。他和蒋元坐在救护车后面,蒋元紧紧挨着他,时不时问:“小婶你怎么样了?”

  林默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柔声道:“我没事。”

  蒋元因为被林默用外套罩着头,几乎没受影响。他把头靠在林默胳膊上,去看站在旁边的季立恒:“你怎么还不回家?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吗?”

  季立恒绷着脸,觉得蒋元是不是脑子有包,发生这种事谁还有心情过什么狗屁生日。

  “不是让你等我的吗?”季立恒忍不住说,“谁让你乱跑?”

  蒋元扁扁嘴,眼泪又下来了:“我没乱跑,我就去上了个厕所。”

  林默刚才在做笔录的时候已经听蒋元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些心疼,不赞同地看了季立恒一眼。季立恒也意识到说错话,脸绷得更紧了,半晌后说了句「对不起」。

  林默帮蒋元擦眼泪:“我觉得小元很勇敢。”

  “真的吗?”蒋元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我觉得你更勇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他虽然全程被蒙着眼,但听到了苏黎的话,知道如果林默不进去,他就会被剁手指。

  蒋元害怕地蜷了下手,扬起小脸看着林默,认真地说:“小婶你真好,你在我心里就是超人,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等我长大了要把挣的钱都给你花,你老了我还给你养老。”

  林默被这番话弄得又想笑又想哭,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搂着蒋元哭了出来。

  他特么不是超人,他也害怕啊。

  不远处的蒋南城看到搂着蒋元抱头痛哭的林默,心脏猛地缩紧,对邢磊说:“今天多谢,剩下的事我会让律师处理。”

  说完他就要朝林默走过去,邢磊突然叫住他:“蒋南城,你不适合他。”

  蒋南城脚步一顿。

  “你不适合他。”邢磊重复,“或许你爱他,但又不够爱他。他是你随时可以牺牲的人。这次是你侄子,下次就可以是其他的人或者事。”

  蒋南城攥紧拳,手背青筋交错。邢磊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一下凿在他的心上,震得他心脏就快要麻痹了。

  可悲的是,他根本无法反驳。

  邢磊望着林默的方向,目光幽深:“我要是你就会放手,他值得更好的人。而你,根本不配。”

  虽然林默一再表示自己没事,但架不住蒋南城坚持,被拉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直到确认没事才出院。

  蒋南城开车接他回家,一路都在沉默。到家后,好几天没见林默的山山围在他脚边呜呜叫,林默安抚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蒋元也围着林默,甜甜地叫着小婶。

  蒋南城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他从林默手里抱走山山,对蒋元说:“你带山山去玩会儿,小婶刚从医院回来,需要休息。”

  林默道:“我没事啊,就让蒋元在这儿玩吧。”

  蒋元还没来得及高兴,看到他小叔皱起的眉头后,不情不愿地对林默道:“我还是回去吧。”

  蒋元走后,蒋南城问:“喝水吗?”

  林默一愣:“喝吧。”

  “你坐着,我去倒。”

  林默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蒋南城又问:“要不要上楼休息?我订餐,你想吃什么。等到了叫你。”

  这样和声细语的蒋南城让林默心里发毛:“没事,我随便吃点。你要是忙就先走吧。”

  蒋南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没事。”

  “哦……”

  蒋南城点了珍悦轩,林默上楼睡不到一小时就又下楼了。

  相对无言地吃完饭,林默想要收拾的时候被蒋南城制止:“我来吧。”

  蒋南城把没吃完东西放进冰箱,又把垃圾收拾了下楼倒掉。回来的时候,他特意在玄关处停了下,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里面装着他特意去HW挑的戒指。

  林默坐在沙发上,机械地调着电视频道。

  蒋南城把盒子放进裤子口袋,朝林默走去:“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林默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蒋南城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蒋南城在他身边坐下,问:“有时间吗?”

  “有。”

  蒋南城沉默两秒:“我有话想跟你说。”

  听他语气严肃,林默拿遥控器把电视静音:“你说吧。”

  正好他也有事想和蒋南城说。

  蒋南城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几次张开嘴又闭上,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又似乎是要说的话很难启齿。

  他觉得自己或许不需要说什么,而应该直接从裤子口袋里把戒指掏出来递给林默。林默一看就会明白。

  林默会是什么反应?

  他应该会高兴的吧,毕竟自己从没送过他戒指。

  万一林默问他是什么意思怎么办?

  是对被他扔掉的那枚戒指的补偿,还是对林默不顾安危去救蒋元的感谢,抑或是有其他用意?

  大不了承认吧,承认自己爱上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以后好好生活,离婚的事就此不再提。

  蒋南城脑海里盘旋着这些可能的问题和答案,明明一个字都没讲,却莫名紧张起来,手心竟微微出汗。

  林默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蒋南城开口,见他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松弛。他大概猜到对方想说什么,只是觉得磨不开面所以纠结,便主动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蒋元既然叫我一声小婶,我怎么也不可能看他遭受伤害而无动于衷。”

  蒋南城回了神,表情变得凝重:“这件事是我疏忽,但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他本意是绝对不会再让林默涉险,林默却以为他说的是不会再让人伤害蒋元,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蒋南城表情松动了些,深呼吸,手伸进口袋刚要把戒指盒拿出来,就听林默说:“其实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蒋南城动作一僵:“你说。”

  林默舔了下嘴唇,试图唤起他的记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进储藏室前跟你说的话。我说如果我们再见面,你可以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你说会答应我,任何事。还记得吗?”

  蒋南城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心脏也猛地一缩,但还是道:“记得。”

  记得就好。

  林默松了口气,侧身,认真地看着蒋南城,眼神澄澈一如那晚。

  “蒋南城。”他说,“我说过,我很后悔自己曾经的所做作为,强行用爱的名义绑架你,使了手段让你和我结婚。这些年我尝到了教训,过得很痛苦,而你也不痛快。不如就让我们停止彼此消耗,不要再相互折磨了。”

  “所以我的要求,或者说请求就是……”说到此,林默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请求就是,请你和我离婚。”

  蒋南城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车轮狠狠碾压,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脸上的肌肉还是控制不住地抽动。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林默这么执着于要离开他,甚至在去救蒋元而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还想着和他离婚!

  偌大的客厅,死一般寂静。

  蒋南城嘴唇张合,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又破败:“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林默的心情也异常沉重,突然之间他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灵魂中破壳而出,眼前也闪过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画面。

  二十岁那年,他在私人酒会上第一次见到蒋南城。对方风度翩翩,让他一见倾心。

  二十二岁那年,他在毕业当晚灌醉蒋南城,脱-/光衣服爬上-床,附在对方耳边小声说着爱。

  二十四岁那年,他跪在林言面前,卖了股份之后拿着钱给蒋南城,只换来对方一句「这可是你自愿的」。

  ……

  心脏瞬间绞紧,痛得林默浑身哆嗦起来。他忍不住弓起身体,双手掩面,但仍止不住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了地毯上。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林默缓缓抬起头。

  “蒋南城。”他道,“你就当之前那个林默已经死了。我是他,但又不是他。从今以后,我只想为我自己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说:

  双手被反绑的自救方法,我形容得可能不是很清楚,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上网搜搜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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