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刺骨的凉, 林半见穿的有些单薄,抱起双臂,瑟瑟发抖。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厚重金属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便看到几条金色的大锁自虚无中甩过来, 要将林半见的四肢和脖颈都锁住。
“铛啷啷——”
林半见如今的身手已经今非昔比, 侧身、弯腰, 斗转腾挪将这几条锁链尽数躲过,然而那锁链仿佛有生命似的,竟缠着她不放, 继续追过来, 暗金色的表面配合着周遭的阴冷黑暗, 如同巨大的毒蛇。
还不止一条!
本来刚才躲闪就已经很耗费体力,现在还要逃,林半见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手臂和腿上都被那比她人还粗的锁链甩中, 剧痛随之而来。
她咬紧牙关和那锁链周旋, 最终还是把那锁链耗烦了, 不再发疯似的追她, 缓缓退缩回阴风之中。
林半见喘着粗气,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冷了, 就是胳膊和腿有点疼。
“铛啷啷——”
不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这声音让她再次警觉起来。
该不会还有吧?刚才难道就只是中场休息?
然而这次她环顾四周,没看到那锁链的踪迹, 反倒见到这条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 就算从远处看, 也能看得出那是个皮包骨似的人形, 穿着褴褛破旧的衣衫, 亦步亦趋地正在往前挪。
金属碰撞的声音就随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响起。
待看清那人的脸,林半见只觉得不忍直视,几乎就是一个骷髅头,披着一张干巴巴的皮,眼珠子像一颗放久缩水了的橘子,滚在骷髅的眼眶里,嘴唇已经只剩下皮了,紧紧粘在牙齿上,这也导致他嘴巴不自主地张开,好像一百年都没喝过一滴水。
离近了林半见才发现,原来走过来的不止他一个,后面还有一长对全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都已经瘦成骷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手脚和脖子上都系着刚才袭击林半见的那种锁链,只是小了很多。
林半见才侧,如果自己刚才被那锁链抓住,此刻估计就成了他们的一员。
队伍还在往前走,路过林半见往另一头去了。
看起来就算不被那锁链抓住,她还是要成为他们的一员——混进去,探个究竟。
她跟着队伍往前走,周围没有任何光源,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脚下的土路还有这一队骷髅囚犯,再想往远处看,便只有那一阵阵阴风,还有浓黑的烟雾。
走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林半见的耐心都耗尽了,开始在心里抱怨吐槽,都还没有走完,而且周围的景象一直都没变过,旁边的队伍也仿佛在重复着一个动作,林半见逐渐有些绝望。
终于不远处出现了一横排的暗影,也仿佛是人,人在押送货物。
骷髅囚犯组成的长队开始逐渐变短,也距离那一横排的暗影越来越近,林半见看到原来那暗影竟然是身材高大的黑白无常。
大约是黑白无常,因为他们一般人穿着黑色的长袍,一般人穿着浅灰色的长袍,胸前用黑笔画一个圈,中间写着一个大字:阴。
而那些货物,便是这群骷髅囚犯,他们一个个排着队躺进棺材里,被黑白无常盖上盖,再被一头牛和一匹马拉走,消失在不远处的黑雾当中。
这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太傻了。
原来她撞见了阴差收魂!
林半见顿时就想逃跑,但是现在能逃到什么地方?刚才走了那么长的路,全都是一个样子,不如就假装被这群阴差带走,看看会发生什么。
她大着胆子挤进了队伍当中,身后的骷髅囚犯被她推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往后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林半见心道,这位大哥脾气还挺好的,对他笑了笑,“谢了啊。”
这队伍实在太长了,要是等到最后一名再去站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说,很可能这队伍就没有尽头,只好插队了。
很快就轮到她了,那些阴差鬼吏还有囚犯,没有一个说话的,全然不像她看过的一些电视剧,里面的阴差都挺颐指气使,这里的倒是不同,全程不说一句话,安静得诡异。
她学着其他骷髅囚犯那样,往棺材里迈腿,刚买了一只,就被白无常打断了。
林半见有些慌,看着白无常那张灰白的死人脸,默默吞了口口水。
该不会是被发现不对劲了吧?
白无常大约身高两米半,绝对的大高个,衣服也有破损,露出森森白骨的一角,他干枯的大手从袍子中伸出来,指了指林半见的另一条腿。
原来是腿迈错了。
虚惊一场,她赶紧换成另一条腿,这回没问题了,顺利进入棺材,在里面她又闻到了那股被水浸泡很久之后的淡淡霉味,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黑白无常两个阴差合力搬过来棺材盖,轻手轻脚盖上,林半见的视野变成彻底的漆黑。
很快她就感觉棺材动了,开始往一个方向挪,林半见躺在棺材里,身下传来细密的震动感,她的后脊被膈得有点疼。
如果这次也像刚才那样要走很久的话,可能抵达目的地,她的背也就不能要了……
好在这次没有过太久,棺材就停下来了。
四周变得鸦雀无声,林半见在一片漆黑之中,伴随着在鼻端缭绕的霉味,绷起全部神经,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试图捕捉最细微的响动。
“砰!”
不等那最细微的动静出现,棺材盖直接给她来了个大的,掀起来,在空中“呼呼”旋转几圈,砸到旁边。
林半见扒着棺材边往那里看了一眼,摔成碎片了。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自己身处在一片广阔的空地上,周围全部都是棺材,但是没有像她这样被掀开的,都好好盖着。
正当她在奇怪的时候,头顶传来令狐羽冷漠的问候:“还不出来,真想下半辈子都待在里面?”
林半见往另一侧抬头,令狐羽一袭黑色圆领袍,小臂缠着方便行动的护带,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不得不感叹,狐妖就是狐妖,饶是周围一片昏沉荒芜,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她翻身从棺材里面出来,外面的阴风一点没有比刚才小,“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还想问你呢,”令狐羽瞥了她一眼,“咱们两个人当中,你不是最懂阵法吗?”
额,要是不提醒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阵中。
看来真的要靠她自己琢磨了。
但是她对阵法的了解只是入门,很可能在其他师兄弟面前,说入门都要被笑话的程度,对于这种能将人直接带入到另一个空间的强大阵法,实在是……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儿,她咬着手指尖,试探性地问:“要不然咱们开口棺材,问问里面的……人?”
令狐羽的高马尾摇曳,扭头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不说好也不说坏,伸出一只手,对着不远处的棺材勾一下手指,然后林半见就看到刚才令狐羽是怎样嫌弃她的棺材盖的。
不远处的棺材盖“砰”地飞扬起几丈高,在空中翻飞着,谢谢插入到另一口棺材顶端,犹豫棺材盖很厚实,直接把旁边的棺材砸穿,“咔”地翘起几块土黄色的木片。
林半见:倒也不用这样……
“问吧。”令狐羽往那口棺材走。
林半见跟上去,她以为棺材当中躺着的应该还是那副骷髅的样子,没想到往里面一看,里面竟然躺着一名面色发青的小郎君,穿戴精致,布料说不上有多华贵,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富家子弟了。
“他怎么……”林半见感觉有些无法理解,刚才明明还是一具骷髅呢,而且这个人怎么看都已经死透了,要问该怎么问啊。
“是谁惊动我的犯人?”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亮如洪钟的责问,声音低沉而极具威严,林半见被震得耳朵都疼了,赶紧捂住耳朵,却看到令狐羽没事人一样依然抱着双臂,抬起头。
林半见也跟着抬起头。
“啊!”
天空中有一只堪比殿阁的眼睛,没有眉毛和睫毛,漆黑的瞳仁还在灵活地滚动,能清晰地看到眼白上拉出的一道道比人还粗的“血丝,”甚至随着脉搏在跳动。
“是我。”令狐羽仰着头和那只大眼睛对视,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嘲讽。
林半见吓得腿都软了,扶着令狐羽的胳膊不停给自己顺气。
“大胆!”那大眼睛的瞳仁对准令狐羽凝聚,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震天响:“你可知活人擅闯阴曹地府是什么罪过?!”
林半见捂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
她真的想问,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这么大声吗?!真的好痛啊!感觉耳朵都要流血了!
令狐羽昂首挺胸站着,对那眼睛冷笑一声,“你要是真的阴曹地府也行啊,只怕是假冒伪劣,滥用私刑!”
“放肆!”大眼睛瞪得更加突出,即便只能看到一个眼球也感觉得到它是真怒了。
周围的棺材板开始“格楞楞”摇动起来。
“砰砰砰!”
接连着好几声过去,所有的棺材板全部起飞,棺材里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个站起来,有男有女,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裳,全都是青色的死人脸,伸长手臂向令狐羽和林半见走去。
“令、令……令狐羽,是丧尸,是丧尸啊!”林半见欲哭无泪,她什么都搞得定,就是害怕丧尸这种东西!
令狐羽目光凛然,丝毫不见惧色,长生木在手,抡圆了劈在一人头顶,凹下去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