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以前混得肯定很不好, 连个宝贝都没留下。”雯雯看着正在丢硬币的林则，喃喃道。
就在这时，灵币突然发出一阵光, 将他们都给吸了进去。
“这里是哪儿？”李雯雯呸呸吐着草根爬了起来。
“旧纪元。”林则脸色难看地说。
他们站在一处小山坡上，山脚下就有个小城镇，那拉拉杂杂的破落建筑，比他们之前在玉城看到的仿古建筑还要糟糕许多。街面上稍稍光鲜一点的，穿着绸缎锦衣, 但还是棉麻布居多。
这些都不是重点。李雯雯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差点没有认出宋一。
她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瘦小，破布衣裳都是漏风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很难想象，这是平日最爱将自己拾掇得整整齐齐的宋一。
得亏他们够熟，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是可以让人一眼确实是她。
宋一正悄悄摸摸地蹲在学堂外面，里面的夫子教人习字, 她偷偷拿着个树枝在外面比划。写了一会儿, 她就躲进角落里啃早就冷硬的黑馒头。
雯雯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她正要朝下面的宋一冲过去，却被林则拉住了，“奸商你干嘛？”
“你想干嘛？直接冲下去救她于水火？我们可能会给她带去麻烦。”
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们看似到了旧纪元, 但能感觉到一股排斥力。
林则冷静分析道：“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雯雯狠狠吸了一下鼻涕，“那你快一点。”
宋一那边已经被人发现了，有人举着扫帚朝她脑门砸过去。当然，她的生存经验丰富，转眼蹿进巷子里, 徒留骂骂咧咧的人。
要不是被林则拉着，雯雯早就冲下去干架了。
这里都是凡人，她觉得自己撂倒这些人是没问题的。但林则想得更复杂一些：这个城镇没有修士，不代表其他城镇没有，他们人生地不熟，还是慎重为上。
他如此这般在雯雯耳畔一说，让她连连点头。
只见林则身穿疾行靴，身上神光盎然，飘飘下了山。他悄悄激活了扩音符，朗声道：“仙人收徒，有缘者上前，无缘者退避。”
这声势震住了凡人。他们转瞬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竟然有仙人来他们这儿收徒了！
城镇里的人都朝林则那边涌了过去。
学堂里的人也一样，都寻仙问道了，还读个鸟的书？
宋一没去凑热闹。仙法，那么厉害的东西一听就跟她没关系。有这个功夫看热闹，不如趁机搞点吃的。
她又摸回了学堂，哇，这家伙字都写不好，竟然有鸡腿！我帮你练字，也帮你吃鸡腿好了！
宋一狠狠地吞了吞口水，白面馒头，她要；铜板，她也要……
她喜欢学堂，不只是因为能学到知识，还因为遇到类似的情况，她就可以一波肥。不过偷了这一波，短时间内不能再在这边出现了，得避避风头。
宋一胸口捂得鼓鼓囊囊，才滋溜一下跑了。
然后，她把那个油汪汪的纸包拿出来，要啃里面的鸡腿。可能是闻得太过陶醉，鸡腿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宋一呆了两秒，又捡起来准备啃。
这下，雯雯藏不住了。她一把拍掉了宋一掉在地上过的鸡腿。
宋一下意识地要伸手捡，但看着面前这个气势汹汹、哭成大花脸的小女孩，她又怯怯不敢伸手。
虽然她知道她偷的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她没见过这个小女孩，她看起来真好看，比她见过的其他小孩都好看。但她看起来也很不好惹。
宋一咕咚咕咚地咽了好几下口水，这才忍痛割爱，决定先跑路为妙。
没想到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朝她飞扑过来。
宋一心中大惊，但她在走街串巷中练就的灵活身法似乎在小女孩面前毫无卵用，她被扑了个正着。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小女孩只是单纯地抱住了她，“阿一，呜呜呜……”
宋一：？
我又不是鸡腿，你抱着我哭啥？
她觉得这个处处精致的小女孩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没错，抱住宋一的自然是哭包雯雯。她和林则兵分两路，林则装神弄鬼吸引大家的注意，雯雯再带走宋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宋一整个人僵成了木头状，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把鼻涕眼泪蹭到自己衣服上。这倒也罢了，她自己衣服上的脏污也蹭到了小女孩漂亮的法衣上了。
这让她十分紧张，应该不会找她赔吧？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阿一，你别怕，我是你姐姐，以后我养你，那个掉在地上的鸡腿，不能吃的。”雯雯带着哭腔说。
确定了，这家伙的脑子有问题。
宋一想，掉在地上的鸡腿咋就不能吃了？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她看了看这家伙傻乎乎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养我？你有钱吗？”
能捞一笔是一笔。
李雯雯用力地点头，“我有很多很多钱。”
宋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们有钱人吃鸡腿就是吃一个丢一个的！我也可以吃吗？”
李雯雯撇嘴，鸡腿算什么？但她看宋一这么馋嘴的样子，“鸡腿，好说，我一会儿就给你买。”
宋一盯着她。
雯雯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要以后要，她要现在要。
鬼精鬼精的宋一不信空头支票。
雯雯取出了自己的身份牌，然后尴尬地发现，这儿没灵网，她的钱都只是后台的数字，有个毛用？哪怕她有灵币，这里好像也不承认这种货币？
宋一看着她的目光从期盼到怀疑再到心如死灰：算了，她就不该抱有期待的。
雯雯讪讪一笑，说：“虽然我没有这个世界的钱，但我也一样富有。”
她扒拉住宋一，在她的惊呼声中，给她使了个清洁决，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了衣服给宋一换上。
宋一瞪圆了眼睛：“仙、仙人。”
她突然惶恐起来，时常有人骂她杀千刀的、遭天谴的，她没当回事。现在仙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会真的要遭报应了吧？
她还不想死。
雯雯伸手摸了摸宋一瘦瘦的小脸，心疼地说：“我们不是仙人，是修士，就是学习功法，你也可以学的，而且你比任何人都厉害。”
宋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是要比别人要厉害一点啦。
那个学堂里的小胖子，老半天记不住一个字，但宋一一下子就记住了。她要是不厉害，早就饿死、冻死了。
雯雯四处张望了一下，林则怎么还没演完？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来当仙人的吧？
“你是在等你的同伴吗？他在城北陈员外家里。”宋一说。
雯雯震惊地看向宋一，“行啊阿一，这你都算得出来！我觉得你以后不走剑道的话，一定要走命道，这很适合你。”
宋一：……
“陈员外是我们这儿最有钱的人家。之前我看大家就是往城北跑的。”她一板一眼地说。
她听不太懂雯雯在说什么，但果然，仙人也有脑子不太好使的，还有，仙人也不大吃得起鸡腿。
宋一默默将这些情报记录下来。
李雯雯急得跳脚，“啥叫吃不起鸡腿！你个没出息的崽崽！这个世界上比鸡腿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
鸡腿这一茬是过不去了对吧？
宋一一脸无敌的淡然：比鸡腿好吃？她想象不到。想象不到的东西当做不存在。
雯雯把自己的储物镯套在了宋一的手腕上，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了灵果，塞进宋一的嘴里，“对，给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宋一是吃过果子的，就是她没吃过长这么好看的果子。当然啦，在她心里，果子没有肉好吃。
不过有的吃就不错了，宋一也不挑。她看了看被戴在手腕上的漂亮又神奇的镯子，大口地咬住了灵果。
然后，宋一的表情一呆。这是什么味道？太、太好吃了！吃着有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果子里。
“慢一点，都是你的啦。”雯雯眯起了眼睛，继续举着果子投喂宋一。现在她终于感觉自己是有用的啦。
宋一狼吞虎咽了一会儿，突然，她的七窍冒出了黑血，与灵果的汁水混在了一起。
宋一低头看着滴在手上的血，心中有些悲伤。她果然还是要死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她被换上平时碰都碰不到的衣服，吃到了平时尝都没尝过的美味。嗯，让她再吃一口吧……
七窍流血的宋一把雯雯吓傻了。她、她的灵果里没毒啊！
她也抱起灵果啃了一口，对，没问题的。
还好这时林则从另一个方向摸过来了，看到这种情况，先是懵了一下，随后马上说，“她这是吃多了！你快给她传一套冥想功法，助她洗精伐髓！”
灵果当然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宋一的身体。
亏空多年，没有经过灵气滋养过，突然疯狂进食大补之物，反应就有点大。
如果换成个大人在这儿，会知道叫宋一有节制地进食。
可雯雯自个儿是个小朋友，她恨不得让宋一一口气把这些东西吃下去，哪里会让她节制？
“哦哦哦。”雯雯反应过来，想要把宋一剩下半个没啃完的灵果接过来。
但宋一死死地扒拉着果子，雯雯都没能把它掰出来。
宋一眯着一条眼睛缝，“我都要死啦，让我吃完最后一口死掉吧。”
“呸呸呸，你不会死。你的力气还这么大。”雯雯哭笑不得。
“这叫做回光返照。”宋一的理由还挺充分。
反正，宋一对食物的执着是肯定的，雯雯拗不过她，就让她拿着。又教她口诀，告诉她如何运行心法。
宋一身上的气息慢慢稳定下来。
她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两张放大的脸凑在她面前。她非但没死，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她捋起袖子一看，身上那些陈年伤疤都没了，连皮肤都光溜溜的。
“你们是谁？”她忍不住问。
之前雯雯跟她说，她是她姐姐这种话，宋一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就是看这家伙好像很好骗，想要捞点好处，才会敷衍她。
但现在，宋一有那么一点相信，她是她姐姐了。但随之而来的困惑就更多了。
“我们是从新纪元来的，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后……”
宋一听不懂。
雯雯爱怜地摸摸宋一的脑壳。她没想到以前的宋一这么傻乎乎的。哦不，好像刚到新纪元时候的宋一就傻乎乎的，所以她才老想着当宋一的大姐头？
林则干脆道：“你知道奇遇吗？”
宋一点点头。她还是看过戏的。
“你就当我们是你的奇遇。别人有随身老爷爷，你有随身小仙童。”
林则说着，将他从陈员外家里弄来的好吃的全都摆了出来：他呢，是从极西之地来的小仙童，师父正在别地收徒，让他先一步来看看。
哪怕有人觊觎他身上的宝贝，也得掂量一下他的身份（虽然实际上不存在）。
陈员外自然杀鸡宰牛地拿出所有好东西招待，其他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跟着作陪。
仙法是骗不了人的，林则这一身气度，怎能作假？他们恨不得献上所有家当，让林则带他们走上仙途。
林则看不上那些东西，但觉得宋一会喜欢吃，就借口要休息，布下阵法之后，转眼溜出来了。
“忽悠一下这些没见识的土著，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宋一一边听着林则说话，一边馋得口水直流。就是吃了太多灵果，这些大鱼大肉也吃不下了。
林则说的那些话，她其实也是半懂不懂的。但这个不重要，她先记住，以后慢慢就懂了。
而且宋一觉得自己至少搞懂了重点：学仙法，当骗子，连最厉害的陈员外一家都可以骗过去！这个她总没搞错吧？
林则和李雯雯齐齐拍脑门：错了错了，完全错了！
两人互相瞪眼，“都怪你，把阿一带坏了。”
“这能怪我吗？我还没说你呢！”
两个人怒怼两句，这才讪笑地看向宋一，“阿一，别说啥骗不骗的，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剑神的人。超厉害的那种！”
宋一认真地想了想，“我要学仙法，当骗子。”
看看她面前的好吃的好喝的，就该知道怎么选了。当乞丐是没有前途的，但当骗子有！
至于劳什子剑神？谁爱当谁当去。
宋一的眼里，慢慢冒出了光，如同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宋一看着林则和雯雯两个脑袋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去了。
“完蛋了，我们这样会不会创造出一个骗神来？”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了，如果她当骗神，得让她变厉害一点，不然分分钟要被人追着打。你把那些功法、课本都整理整理出来给她。”
雯雯叉着腰，“你觉得我会在储物镯这种地方放课本吗？你的课本呢？”
“我也没有。”林则面无表情，他储物袋里只有一些商业案例大全，讲述商场的尔虞我诈。算了，这些也给宋一，可能、或许有用？
两人都感觉到排斥之力越发明显，火急火燎地整理着对宋一有帮助的东西。
林则自然也把自己的储物袋都留下来给宋一了，包括可以保温保鲜的食盒。食盒比那些大鱼大肉珍贵很多，但某个崽崽眼里明显只有吃的。
“阿一，不要轻信任何人啊，我们虽然是随身小仙童，但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见面，没办法保护你。遇到想收你为徒的人，小心再小心，他可能想要觊觎你的宝贝。”
林则是研究过宋一的生平的，他知道宋一可能经历的一些大事，比如很快，她或许就要遇到她师父了，牡“遇到这种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宋一歪歪脑袋，“先一步把他骗到倾家荡产？先下手为强？”
林则发誓，他没教过宋一这些。
“呃，对方很强呢？”
宋一捏住了林则和雯雯给她的玉简，“我明白了，我得先偷偷变强。”
林则和雯雯没话说了，他们发现了，宋一的江湖经验好像不缺。林则留给她的那些书，也可以对她起到启发教育的作用。
雯雯看着宋一，眼里又开始冒泪花了。
宋一想了想，决定把他们储物镯、储物袋里面的东西分出来，还给他们一点。
其实她很想全都要，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一个冤大头，多捞好处才是真的。拿到手的宝贝还要分出去，那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但看雯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宋一觉得有一点难过。她肯定很舍不得这些宝贝，才会这么难过吧。
雯雯看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摁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要这个，全都是你的。”
他们唯一遗憾的是，没把储物镯给塞满，就突然穿越了。
林则也将一枚灵币递给了她，“我把许愿的机会留给你。等你特别特别想见我们的时候，我们肯定还会再见。”
一阵白光闪过，两人在宋一面前消失不见。她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那枚钱币。
回到新纪元的雯雯蹦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里面不知道啥时候塞了一个油纸包，还有一个大鸡腿。
林则忽悠来的食物中，也就一只整鸡，鸡腿就两个。宋一明明对鸡腿那么念念不忘，却还大方地分了她一个。
雯雯的眼睛里再次蓄起了眼泪。
然后，她再定睛一看，嗯？鸡腿上怎么还沾着些泥巴？
靠，这根本不是林则带回来的鸡腿中的某一个，是宋小一又把掉地上的鸡腿捡回来了！这个小抠门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