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阿戎哥哥来了。”

  朱浅和秦驰的儿子秦声三岁半多一点,从去年秋天开始上幼儿园,今天早上起床时有点低烧,恰好秦驰休息,就没让他去幼儿园。

  秦声跟薄旻一样,是个早慧的alpha。但不同于薄旻,家庭和睦的秦声很容易亲近人,虽然安戎来的时候他大多都不在家,仅仅见过一两次面,但安戎很有孩子缘,秦声一点都不认生,叫了声“大哥哥”就请他去客厅里坐。

  厨房里的菜还没炒完,朱浅去给秦驰帮忙。安戎见秦声在拼乐高,便坐在旁边帮他打磨乐高水口。

  两人坐在茶几前的软垫上,安戎不时倾身去拿零件,几次和秦声挨得很近,秦声皱了皱鼻子,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被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安戎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和他对视。

  “怎么了?”

  “大哥哥是beta对吗?”秦声用软糯的奶音问。

  “是啊,”安戎莫名,“你想问什么?”

  秦声一顿,摇摇头:“没什么……”

  安戎揉了揉他的头,朝他笑笑。秦声却没有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凑近安戎。

  片刻后,他仰着头说:“可是大哥哥身上,为什么有种好闻的……信息素的味道?”

  “……有吗?”安戎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闻,很快想到自己是个beta根本闻不到,耸耸肩,“可能是在学校沾上的吧。”

  “……”

  “学校里有很多alpha和omega。”

  “可是……”

  “什么?”

  秦声抿了抿嘴唇,又摇了下头,低头把几块零件拼好。

  “菜炒好了,洗手开饭了。”朱浅微笑着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安戎和秦声站起身,洗了手,去厨房帮忙端菜。秦驰直接把电饭煲拎出来,安戎又熟门熟路地去碗橱里拿了碗筷,出来的时候看到朱浅蹲在餐桌旁,秦声靠在他耳朵边,正在说什么悄悄话。

  朱浅倏地抬起眼,朝安戎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安戎感觉到朱浅的目光变得奇怪,迟疑的、不确定的眼神里,带着惊愕和悲悯。

  安戎脚步一顿:“……怎么了吗,老师?”

  朱浅和秦声对视了一秒钟,他站起身,微笑着招呼安戎:“先吃饭。”

  安戎看了看秦声,秦声也看了他一眼,短暂的对视后,他收回视线转身爬上了宝宝椅,自己坐好。

  安戎见到的alpha大多都是十项全能,秦驰的厨艺也是完全可以出去开店的水平。朱浅是南方人,秦驰则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秦驰会做的南方的菜色非常多,一桌七个菜,有四个菜是朱浅喜欢的。

  安戎本身也是北方人,但口味偏甜,南北方的菜都吃得惯,秦驰的手艺又好到可以收徒,令他食指大动,让做菜的人很有成就感。

  这也是朱浅和秦驰愿意喊他来一起吃饭的原因之一。

  平时安戎来吃饭都是洗完碗再走,但今天他刚站起来准备收拾餐桌,就被朱浅叫住了。

  “让秦老师来吧,”朱浅说,“你来一下,老师有点事要跟你说。”

  安戎以为他是想说辩论赛的事,点点头跟着他走到阳台上。

  阳台完全以玻璃墙封闭,放着两张藤椅和一张小桌。朱浅示意安戎坐下,回身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

  朱浅坐下后,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放眼望着远方湛蓝如洗的天空,有好长一会儿没有说话。

  安戎逐渐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微微蹙眉:“老师?”

  朱浅慢慢收回视线,很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久,但老师很欣赏你,欣赏的包括你的优秀,也包括你的为人。安戎,你应该感觉得到,老师不只是把你当成学生,也当成值得交往的朋友、需要关怀的弟弟。”

  “……”安戎觉得谈话的走向有点奇怪,他虽然一肚子疑问,但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静静地等待朱浅说下去。

  朱浅用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安戎一怔:“……老师?”

  “你……”朱浅的表情有些难受似的,他微微转开头,深吸了口气,平复了片刻后才说,“安戎,如果你相信老师的话,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老师说。”

  安戎看着朱浅。

  朱浅带着顺润光泽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春日午后的清泉一样,清澈、温暖。

  一刹那,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安戎感觉自己的灵魂和朱浅互通,他骤然明白了朱浅那隐晦的暗示。

  安戎喉结滚动了两下。

  “……老师……”他的脸色难掩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你果然知道。”

  “对,我知道,”安戎点头,“但您……”

  “声声对信息素很敏感,他说……你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见安戎嘴唇动了一下,朱浅说,“不是沾在身上的气味,是那种藏的很深的,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顿了顿,他补充,“声声从来没有弄错过。”

  安戎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

  朱浅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看向安戎的腹部,突然迟疑起来。

  “老师,”安戎笑了,“您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礼物。”

  “……礼物……吗?”

  “对,礼物,”安戎的微笑没有丝毫的牵强,眼神也同样坚定而坦诚,“所以,老师,您放心吧,我从来都没有什么难处。”

  “……”朱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扶着额头笑了起来,“你看我……净说些奇怪的话。”

  “您这是‘关心则乱’,”安戎说,“老师,我都明白。”他当然明白朱浅的好意。

  朱浅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安戎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随手接通电话:“喂?”

  那边没有说话。

  但安戎在寂静中,却似乎听到了极力忍耐的轻微的呼吸声。

  或许是彼此间的心灵感应,仅凭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个名字闪过安戎的脑海。

  他蓦地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