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主子, 人都控制住了。只不过太子派的那位似乎有所察觉,前日里差点就被他钻了空子送信出去。不过属下已经截下来了。”一个黑衣人正在跟李槿禀报。

  李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即是如此, 此人留不得了。”

  “属下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 此人到底是太子的人。若是无缘无故消失,只怕会引起太子的警惕。”

  这话不无道理, 此事如果处理不好, 让太子警惕有机会布置后手。到时候我在明,敌在暗,只怕很难抓到把柄。

  想了想, 李槿才问道:“上次周太医配的春归丸可还有?”

  这是随行而来的周太医新研制出来的,明明是派他前来调理主子病的, 这人正事不做,反倒对那些旁门左道得心应手得紧。

  听到主子今日问起春归丸的事, 暗卫十七倒也记得清楚,上次正是得了主子的吩咐, 用这个丸子促成了林芝儿的好事。

  从随身荷包中找出一颗不起眼的小黑丸子,双手奉上, “上次用了一颗在林芝儿身上,效果挺不错。这颗备用的,也就没有派上用场,一直留在属下这里。”

  李槿接过,打量了一番, 没什么特别起眼的, 不过却有一股甜腻的味道。李槿皱了皱眉, 稍微拿远了点,“对付这人,那么这个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你知道该怎么用?”

  十七心思敏捷,已经懂了李槿的意思。这是要用在太子眼线身上,抓奸在床,有了把柄,到时候就能任由主子处置。想让他死也好活也罢,也不过是主子一念之间,怎么处置太子也都无话可说。

  “是!属下明白!”正准备从李槿手中接过药丸,就听到院门有了声响。李槿手中一颤,药丸子没能拿捏住,掉落在桌面上,弹跳了几下不知所踪。

  两人对视了一眼,暗卫十七已经反应过来,打开虚掩的后窗,轻身一越,便飞身而出。

  接着房门就被推开,林欢走了进来,见到李槿,奇怪道:“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既然你人在家,干嘛将门关上啊?”

  两人住一起久了,林欢对李槿的语气熟稔无比,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李槿迎上前去,“你回来了,我是觉得天气有些凉,所以才将门关上挡挡风。”

  “挡挡风?”林欢看了一眼大开着的窗户,心中疑惑,风也不从门口来啊,要挡风也应该将窗户关上才是吧。

  李槿怕林欢在这个问题上追根究底,连忙问道:“你不是说去地里忙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欢还是怕李槿受凉,走到窗边,将窗户关紧,这才道:“是啊,今儿李二叔将牛带过来帮着犁地。有了牛,那点地也就不算什么了,早早就弄好了。正巧李二叔带了几根排骨过来,我早些回来熬些排骨汤,你也能暖暖身子。”

  李槿笑道:“如此正好。好久没喝到你熬的排骨汤了。”

  林欢瞪他一眼,这人吃穿用度精细万分,有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偏偏对他做出来的简单家常吃食情有独钟。让他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受虐体质。

  就在这时,院门外有了声响,有人将院门拍得啪啪作响。“林欢,你给老娘滚出来。”

  这声音,林欢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林周氏这么久从来没有过来过这边,今日突然前来,只怕是来找茬的。

  林欢倒要看看这人是想干嘛来着,正想出去看看,身形微动,后面有只手就按压住了他的肩膀。

  林欢回头,就见李槿朝他摇摇头,“你刚回来,先歇歇,我出去看看。”

  林欢担心,怕他难以处理,毕竟李槿是个外人,根本就不清楚他与林家的真正关系。还有也是怕林周氏这个农家妇人,粗鄙不堪万一行事粗鲁,伤到人也说不准。

  林欢还待说什么,就见李槿笑道:“放心吧,我处事还是有分寸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今日正好可以会会。你不喜欢见到她,我帮你打发了就是。”

  林欢确实是不想见到林周氏的,听到李槿话中的自信,便点点头,“也好,你想见见那就见吧。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从林家分家断亲出来,早就跟林家人没有了任何关系,你不用顾及我什么。”林欢提点道。

  李槿心有意会的点头,开门出去,林欢连忙帮他披上一件挡风的大氅,这才放他出去。

  林周氏拍打着院门,“林欢你个贱种,老娘知道你在屋里,给老娘滚出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李槿心中冷笑,林家人他看在欢哥儿的面子上,没有出手收拾。今儿个却送上门来了,真以为欢哥儿那么好欺负?

  李槿一把打开院门,林周氏猝不及防,巴掌差点拍到了李槿脸上。好在她收手及时,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见到是李槿,林周氏脸上没有了一开始的跋扈。李槿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的,近距离的看着李槿身上的锦衣华袍,她就自惭形秽起来。

  “原来是哥婿李郎君啊,我,我是欢哥儿的娘。你看看,你都过门这么久了,欢哥儿也不将你带回林家来认认门。”

  “认什么门?我还真不知道,欢哥儿都已经断亲分出林家来了,哪里还用去林家认门的。还有你别乱认亲戚,欢哥儿独门独户的,早就没有什么亲戚了。若是被人知道你不认断亲书,闹到官府中,三五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李槿的话让在屋子里仔细听外面动静的林欢放下了心。他微微眯眼,果然李槿是懂他的,将他想说的话全都说了,看来李槿对付林周氏是绰绰有余,也不用他操心了。

  想到这里,林欢坐到了李槿常坐的位置上,随手翻翻他看过的书本。见到书桌右边摆着的一碟蜜枣,应该就是刚刚李槿没有吃完的。伸手拿起一颗来,放到嘴里,甜得发齁。他自己是不太爱吃太甜的,不知道为何,李槿偏偏对此情有独钟。

  屋外的林周氏闻言,瑟缩了一下脖子。她原以为欢哥儿是个好拿捏的,这次过来是想问清楚蜜枣的事是否真有欢哥儿那么一份。如果欢哥儿承认了,那么她可就毫不手软逼欢哥儿将这份交出来。

  可是现在,欢哥儿不出面,反而让李郎君来,李郎君是个读书人,身份地位都不是一般百姓能比较的。虽然她之前也想过,李槿既然能放下脸面入赘,想来在家中也只是个并不受人重视的弃子而已。自己是林欢的娘,李槿入赘做了欢哥儿的哥婿,再怎么说也会卖她几分面子吧?

  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更不会有留情的意思。一定是欢哥儿心怀恨意,这才在李郎君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李郎君,你误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见李槿冷着脸不理会她,讪讪笑道:“欢哥儿可在屋里,你叫他出来,我有话想问问他。”

  林周氏语气放柔和了几分,想让欢哥儿出来。她就不信了,李郎君她不敢惹,林欢她还能怕了他不成?

  “不必了,你有什么话便说,我可以帮着带话。当然你要不愿意说,那就请回。”李槿毫不客气,他也是想弄明白林周氏前来找林欢的目的,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出来这一趟。

  林周氏犹豫了,这事情梗在心里她实在是难受。只要想着那蜜枣买卖有欢哥儿一份,他们林家却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她这心窝子就像被针扎似的疼。

  现在他们林家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大儿媳妇只知道往娘家讨要好处。林芝儿这个杀千刀的,嫁了个混账东西,三天两头的往林家跑。每次不是要钱就是要粮,他们家还不能不给,就怕那混账田二惹出祸事来,到时候他们家不好收场。

  原本老二眼看着也该说亲了,早就定好了亲的王氏听说了林芝儿以及田二的事情,现在也悔婚了。跟老二林安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林安的婚事毁在林芝儿手里,现在可以说是恨死林芝儿了。

  就连林老爷子成天唉声叹气的,眼看着老了不止十岁。

  她真是想不通,自己家怎么就成这样了?以前欢哥儿还在林家时,村里人谁不羡慕她?家里的活计也跟本不用她操心。哪里像现在,家里家外什么活计都拢在他一个人身上,累死累活还要受丈夫儿子的气。

  欢哥儿的日子越过越好,她不是没有愤恨的,这不应该。欢哥儿是被他们踩在烂泥里的,离开了林家就该凄凄惨惨,怎么能过得比他们还好?为此,她不知道诅咒了多少次,就想看欢哥儿到落魄的那一日。

  现在从许大娘口中得知了欢哥儿可能跟李家的蜜枣买卖有关,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如若不然,欢哥儿会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

  看林周氏在纠结要不要说,李槿却没什么耐心,与其跟她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回去陪陪欢哥儿。

  李槿面无表情就要随手关门,林周氏才反应过来,连忙拦住,“等等,我来就是想问问欢哥儿,蜜枣的买卖为何便宜了外人都不让利给自家人?他知不知道,他姓林不姓李,他不靠着林家,反而相信李家,总有一天李家将他一脚踢开,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原来是因为此事,李槿总算是了解了她来的目的。呵呵!这个蠢妇,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认清她自己的位置吗?欢哥儿做什么,怎么做,难道还要她的同意吗?

  “所以?”李槿眼中有冷芒划过,沉声问道。

  “李郎君,你有所不知,欢哥儿闹着从林家分家出去,就是隔壁李家撺掇的。李家那黑心肝的,看欢哥儿小,不懂事,骗欢哥儿跟我们闹僵,他们才从欢哥儿手里讨得了蜜枣方子。李郎君你是读书人,比我们更明白事理,李家瞒过了村里人,却瞒不过我。那蜜枣方子,根本就是我家欢哥儿的,被他们骗了去,这么久以来,李家可是因此赚得盆满钵满。我来就是气不过,我们林家的东西,李家怎么吃下去的,就得给老娘怎么吐出来。”

  “呵呵呵!好大的脸啊。”堂屋的门打开来,林欢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道:“我林欢跟你们林家毫无关系,我林欢的东西,可不是你林家的。”

  李槿看林欢出来,眉心一皱,说了让他不必出来,自己会处理好这事儿,他怎么就耐不住性子出来了啊?

  林周氏看林欢总算是出来了,正高兴,想着怎么说服林欢将蜜枣方子交出来。然而,听完了林欢的话,她却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欢哥儿,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李家人就没安好心,你跟李家人混在一起,迟早被他家给吞得渣都不剩。我是你娘,生你养你,怎么会害你?你以前小,不懂事,娘不怪你,以后你要愿意,你回林家来,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林周氏这番话是翻来覆去想来无数回的,她自己都快感动了,不相信欢哥儿不心动。

  “林周氏,你还是莫要胡言乱语的好,我如今无亲无故。你上赶着认我,也要看我认不认啊,你要是实在理不清楚,我可以陪你去衙门,向县令大人讨要那份分家断亲的文书来看看……”说着他看向李槿,笑道:“你比我懂得多,县令大人应该可以通融我们查阅文书的吧?”

  李槿拉着他的手,温柔的笑,“嗯,是可以的,只不过衙门还得走一定的手续的。比如说见官必挨几棍子杀威棒,不过欢哥儿你放心,你是我的夫郎,我有读书生员的身份,你当然可以免去杀威棒。至于其他人嘛,几棍子打下去,还能不能站的稳那就说不准了。”

  李槿故意夸大其词,林欢好笑的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毕竟有些人的记性不好,总要提醒才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那天在场的人都按了手印的。”

  林周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要命了么?怎么能惊动官府衙门。她是知道林欢还记恨当初的事,赔笑道:“欢哥儿,你听我说,当初我也是听信了芝儿这个贱人挑拨离间的话,才会那样对你的。现在也早就后悔了,都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们当初做错了,也愿意改,欢哥儿,你就不能给个机会吗?”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呵呵,这句话绝不包含林家父母,他要是因为这几句软话,就忘记了曾经原主受过的委屈苦难,他还真就白活了一回了。林欢不是善茬,他也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家的事他还没有报复回去,已经是留了半分余地了。林家人若不让他过安稳日子,还要在他面前舞,就真别怪他心狠。

  现在的他连多看一眼林周氏假惺惺的样子都觉得恶心,林欢身体微微颤抖,努力控制住自己,只说了一个字,“滚!”

  林周氏被林欢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李槿眼刀子钉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她后背冷汗涔涔,脚已经发软,差点就跪倒在地。

  李槿不再管她,将门关上。手上的大氅一扬,将人裹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道:“好了,你跟林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是陌生人而已,犯不着跟他们生气。”

  身边人的体温传递了过来,原本冰凉的身子渐渐透出一点热乎劲。林欢知道自己刚刚的情绪不对劲,那股子哀莫过于心死的绝望只有原主身上才体会过。他以为原主的执念已经消散了,没想到还是会影响到自己的心绪。

  感受到了李槿的担心,林欢侧头朝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李槿将林欢紧紧搂着,心中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刚刚的林欢吓到他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心中竟慌了,仿佛他熟悉的林欢突然消失了一般。好在只是一瞬,林欢还在,还是那个熟悉的欢哥儿,什么都没有变。

  “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李槿说道。

  不可以这样?林欢疑惑的抬头看他,一眼望进他担心的眼眸,心中不由一暖。听着李槿怦怦跳乱的心,原来刚刚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了吗?所以才会担心?

  “以后不会了。”林欢低声道。

  这就好,这就好!他无法承受刚刚感受到的情景,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幻觉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