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看林欢气鼓鼓的出来,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商量的。接着见李槿眉梢眼角的喜意,着实猜不准这件事是怎样的走向。

  里正轻轻碰了碰林欢的手肘,“欢哥儿, 你这谈妥了。”

  应该算是谈妥了吧, 林欢想,随即点点头。“里正大伯, 这件事还请不要外传。”虽然里正也不可能多嘴,不过提醒一句总是没错的。

  李槿看他一眼倒是没说话, 里正闻言, 表示明白了。欢哥儿毕竟是一个哥儿,这件事还未定下来就传出去,对欢哥儿可不是件好事。他想着反正欢哥儿已经解决了, 那他也就没有必要操心了,索性便不再管。

  林欢有心事, 到最后吃着也觉得无味儿。他现在不想看到李槿,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便也就开始收拾了。

  外面桌上的人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酒足饭饱后众人的兴致颇高。

  有人当即就拉着林欢说红薯种子的事, 林欢此时心不在焉,客套了几句。干脆将这件事交给里正, 让他统计一下,要种红薯的有几家,种大概多少面积。到时候自己才能计算出需要留多少种子,也免得自己一个个费神记。

  里正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刚刚没能帮到欢哥儿, 他也有点愧疚。现在能帮欢哥儿做这点小事, 也是举手之劳, 他责无旁贷。

  知道欢哥儿现在心烦意乱,里正也不再多留,朝众人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大家吃饱喝足也就散了吧。欢哥儿累了一天了,让他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找我就行了。”

  里正在村里的威信还是很足的,他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能不听。毕竟人欢哥儿一个人住,眼看天色已晚,他们过多打扰也不好。

  李二婶是在外头帮着收拾的,她看了一眼林欢,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欢哥儿郁郁寡欢的?是有什么事吗?

  想到这里,她走过去低声询问了几句。林欢到现在都还没理清头绪,此时人多嘴杂也不好细说,只摇摇头说了没事。

  李二婶也不好再问,便跟着众人一起告辞。

  等到人都走完了,林欢这才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李槿。

  李槿笑了笑,伸手牵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温柔的道:“你早些休息,我的决定不会改变。记住想想我的那些话,我希望早日能有一个我满意的回答。”

  林欢木着脸,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还没说话,额头已经落下一个吻来,“我先回去了,明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他现在宁愿要惊吓也不要惊喜,李槿今日给他的惊喜太多了,让他一时半会都消化不了。

  李槿潇洒离开了,林欢这才叹气,得了,今晚估计他都睡不着了。想到李槿的话,林欢脑袋都大了。算了,超出他预算范围内,想了也是白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一早,林欢揉揉睡眼惺忪的眼,恍惚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睡不着,没想到睡意袭来,他还是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只不过他梦里却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现代结婚的场景,他牵着李槿的手,穿过白色的玫瑰花铺成的地毯。一会儿又是古代他被人说是妖怪,要被众人烧死,而拿着火把的人正是李槿。

  揉揉发胀的额角,李槿这个搅事儿精,害他一晚都没睡好。

  怔忡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屋子外面嘈杂的声音一直没停,他正是被屋子外的动静给吵醒的。他住的地儿比较偏僻,基本上都是很安静的,可今日人声确实有些不一般。

  “明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昨日李槿的话突然盘旋在林欢脑海里,他蓦然一惊,连忙坐起梳洗一番走了出去。

  打开院门,就见到了李忠忙碌的身影。四处充斥着他忽高忽低的声音。

  “干嘛呢,小心点,这东西要是给摔坏了,仔细你的皮。”

  “唉唉!这个千万要小心,不要磕碰着,这可是主子最喜欢的檀木椅。”

  “喂!那边干嘛呢,动作麻利一点,磨磨蹭蹭的,今日搬不完就别想吃饭。”

  ……

  见到林欢开门出来,李忠连忙上前去,“欢哥儿,你醒了?”

  “这是?”林欢不明所以的询问道。院门前的空地上摆满了不少的物件,看上去就是非同一般的贵重物品。

  李忠还没答话,一个声音插进来,走出来的人正是李槿。笑眯眯的道:“这些都是我用得着的东西。”

  林欢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到他,不由皱眉,“我知道都是你的东西,问题是你放这里做什么?”

  李槿看了一下四周,有些不满意,“这不是一大早等你起身开门,我们才好将东西放进去吗?”

  “什么?你要将东西放到我屋里?李槿,你在耍什么花样?”林欢已经不怎么客气了,直接唤李槿的名字。

  李忠闻言心中一惊,眼皮子也不自觉的跳了跳,敢直接叫主子的名讳,不要命了么?

  不过李槿没有丝毫发怒的征兆,反而笑得更开怀了几分。“这怎么能叫耍花样?昨日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的吗?”

  林欢一脸莫名,“昨日商量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回想了昨日种种,林欢确实没有想到有关于今日之事的印象。

  李忠不止眼皮子抽了,连嘴角也开始抽起来。今日一早主子就吩咐将它常用的物品搬到欢哥儿家中,怎么现在看起来,林欢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李槿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咳咳咳,昨日我说过,自带嫁妆上门。欢哥儿,不过一夜的功夫你就已经忘了么?”

  林欢满头黑线,“这怎么能当真?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

  “这并非是玩笑之言。”李槿信誓旦旦,“我昨日说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没有半点玩笑。”

  林欢扶额,直接想跟他求饶了,“李郎君,昨日我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我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嗯,我知道的。”李槿点头,笑得如沐春风,“我也说过要给你时间了解接受我。可是如果我不住进来,我们朝夕相处,你又从何了解接受我?”

  林欢心中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要住进我家?”

  “没错,正好趁热打铁,我都已经将东西搬过来了,以后我会给你慢慢接受我的时间。”李槿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行!”林欢断然拒绝,脑海中转得飞快,想办法阻止,“我一个哥儿,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算什么?我们还没有婚嫁之仪,名不正言不顺。要被人说成是无媒苟合,你想害死我?”

  林欢说出这番话,正是当世之人所顾忌的。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想要阻止李槿胡来,还是要将厉害之处讲说分明。

  然而李槿却是早有准备,自信满满的道:“我岂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昨日我已经提过亲了,媒人正是里正大人。而你也是同意了这门亲,我才上门入赘来着。”

  林欢一脸懵,他记忆错乱了吗?为什么李槿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他哪里提过亲?里正怎么就成了媒人了?他又什么时候同意了亲事让人上门入赘来着?天啊!来道雷把他给劈回正常的世界吧。

  李槿说完,一脸幽怨的看着林欢,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般,“欢哥儿,昨日之言还历历在目,莫不是你还想反悔?还是你昨日俱是虚言以对?我一片真心相待,没想到痴心错付。咳咳咳……”

  李槿咳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身体似乎也摇摇欲坠。旁边的李忠连忙扶住他,满脸担心的问:“主子,您的病可受不得心绪起伏波动。您昨晚一晚未睡,今儿个一早又操劳至今水米未进,这样您的身体可受不住啊。”

  “受不住便受不住罢,这样也好,免得我痴心妄想,让欢哥儿陷入两难之地。咳咳咳!”

  李忠求助的眼神看向欢哥儿,你就忍心让主子伤心绝望?

  李槿虚弱的样子让林欢心中一紧,咬了咬牙道:“李叔,你先将李郎君搀扶进里屋坐坐。我去帮你们准备些蜂蜜水。”

  “倒也不必了。我今日来此已是多有叨扰,就不必劳烦了。”李槿冷声说道。

  李忠左看右看,一脸为难,不知该听谁的。

  林欢迈步上前,一把抓住李槿的衣袖,“行了,我答应你先搬过来还不成吗?”

  李槿心中一喜,他就知道欢哥儿一向心软,自己一示弱,对方立马就能妥协。

  还没高兴就听林欢继续道:“我这里地方小,就只有偏房还空着,所以只能麻烦李郎君屈尊了。”

  林欢所说的偏房其实也就是杂物间,逼仄破败,怎么看都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李忠一急,“主子您的身子?”

  李槿如今病还未好,如何能住在四面透风的破败屋子里?李槿轻轻抬手,阻止了李忠的劝说。

  林欢这里的一切,李槿如何能不知道?如果欢哥儿想这样让他知难而退,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没什么屈尊不屈尊的,都是一家人了,我都听你的。”李槿没有半分不满之色,拉住欢哥儿的手笑道。

  谁跟你一家人!林欢不服气,甩掉他的手,“李郎君,你的这些东西,我这里可放不下。还烦请让人将东西搬回去,当然,如果李郎君住不惯,随时可以离开。”就当多了一个室友合租人罢,虽然知道李槿目的不纯,可自己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李槿好不容易才踏入林欢的领地,岂是能轻易放弃的?他拳头抵住下唇,微咳几声,却也挡住了唇边得逞的笑意。

  “倒是我疏忽了。”李槿转头看向李忠,吩咐道:“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我这边不需要。”

  李忠踌躇,“这……主子,这些都是您用惯的……这……”

  李槿盯着林欢,“我上门入赘,欢哥儿总要养着我呢!能有一口吃的就很满足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带着。”

  林欢黑沉着脸,谁说我要养着你了?这么尊大佛,现在倒好,赖定他了。

  林欢沉默不语,转身进屋。李忠还待说什么,李槿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自去做事,自己却也晃晃悠悠的跟着林欢进了屋。

  林欢到底还是记挂着李槿的身子,去帮他调了一杯蜂蜜水送过来。

  刚刚在外面当着这么多外人,林欢不好多说,李槿修长如玉的手指捧起粗碗,如品琼浆玉液般,十分满足。

  林欢看着这极不协调的一幕,李槿天生高贵之人,偏偏要蜗居在此,用着粗鄙之物,他到底怎么想的?

  “李郎君,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过,我只想告诉你,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农家的条件比不上庄子里的万分之一。你一向有下人伺候着,养尊处优,可是,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

  “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得慢慢适应嘛。欢哥儿,以后我们两个人过日子,我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欢哥儿不吝指教。”

  林欢咬咬牙,李槿这是跟他对上了啊,好!既然你自找苦吃,那就别怪我没提醒。

  他心中烦闷,不想与他呆在一处,便起身出门。此时屋外的人已经散去,只留下李忠一人低眉顺目的垂首立于一旁。

  林欢走过去,“李叔,你就不能劝说劝说李郎君吗?”

  李忠苦笑,主子的意思,有几人敢违逆?要是他能劝说得住,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看出李忠的为难,林欢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交代了一句,“我去找李二叔带些米面菜品回来。”

  以前一个人随随便便对付着也就过了,可现在要多养一个人,可不能随随便便,还不知这个娇贵的人好不好养。万一他每天都得山珍海味,自己这点家底,只怕一日都养不起。

  想到这些林欢一个头两个大,横下心来,自己条件也就这样,李槿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受不了,正好可以让他打消念头。

  李忠看着林欢出门,这才进屋,“主子,您真要呆在这里?”

  李槿没有回答他,其他的用品他都让人搬回去了,只有笔墨纸砚以及书本之类的留下来。这里当然没有书架什么的,李槿就只能暂时将东西放在靠窗的长桌上。

  李忠有点急切,“主子,您真自作主张娶了欢哥儿,可是皇上那边主子您要如何交代?”

  李槿将桌上刚刚写好的信件收起来,然后递给李忠,“将这封信与红薯一起送进京中。至于欢哥儿的事,不管父皇同不同意,这辈子我都只娶欢哥儿一人。你也不用再劝,大不了以后进京,我亲自给父皇解释领罚。”

  李忠心头咯噔一跳,主子竟然为了欢哥儿跟皇上作对吗?

  “行了,这件事情你无需操心,本王自有打算。你先管好那些人,让他们知道什么该朝自己主子汇报,什么不该说。”李槿冷声道。

  李忠心知肚明主子说的是其他皇子的眼线,这个不用主子吩咐,他也知道该如何做。“是,老奴会派人好好盯着的。”

  这些人不能轻易拔除,只能严加监管,绝不能给主子添乱。

  李槿点点头,“行了,以后这些事情都密报,我不想让欢哥儿误会。”

  李忠眼角抽了抽,主子您确定欢哥儿不会误会?等您真正揭露身份的时候,您又如何能隐瞒?欢哥儿到现在也都只以为你是被大家族抛弃的读书人呢。

  不过他没有多嘴,主子说怎样就怎样吧。到底他只是个下人,说什么也不能越过了主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