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指缝里溜走。

  高考前一天, 江已又见到了唐夫人。

  唐夫人打扮得美丽大方,见到江已时却手脚无措,显得有些拘谨。

  唐夫人率先开口:“你明天就高考了,我也没其他能做的, 所以给你做了一些点心。”

  身边的路和鸣知道他俩的事, 朝江已微微点头示意走开。

  唐夫人提着食盒, 忐忑地看着江已。

  江已摁了摁眉心,“不用了,你拿回去给唐岁岁吃吧。”

  唐夫人愣了一下,以为他在介意唐岁岁, 连忙道:“唐岁岁已经被我先生送走了。”

  她补充道:“唐先生, 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唐父懦弱惯了, 他守着祖祖辈辈打下来的江山过日子。

  但自己的儿子被调换,他虽说不上对唐岁岁的感情有多深,但也把唐岁岁当做亲生儿子护了十几年。

  但本应该在他们身边过好日子的亲生儿子,却因为唐岁岁险些丧命。

  唐父想到自己助纣为虐, 一张老脸不知道往哪里放, 也不想待在家里,弃唐夫人而去,独自去国外出差。

  用他的本话来说, 唐岁岁养成这幅样子,唐夫人功不可没。

  唐父没脸见江已,或者说, 在他看来所有错都是唐夫人犯下的,就算是要求江已回来, 也是唐夫人去求。

  江已推过去唐夫人的食盒, 语气淡淡的:“抱歉, 收到了来自唐夫人您的好意,但我并不想和唐家有任何关系牵扯,还请唐夫人以后不要再来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唐夫人失望的垂下眼睛。

  她顿了顿,带着哽咽声:“我对不住你,我不求你收下我的东西,还请你允许我经常来看看你,我不会打扰你,只远远看看你就行了。”

  唐父是个不着家的人,很多时候,孩子是唐夫人的精神支柱。

  若是唐岁岁没有伤害江已,唐夫人或许会对唐岁岁很好,即便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可唐岁岁伤害到了江已,并且促使她也伤害了江已。

  江已也不喜欢唐岁岁。

  唐夫人将唐岁岁送走,这也是对他最后的仁慈。

  她多看一眼唐岁岁,她便心如刀割,也对唐岁岁抱有极大的怨气。

  江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对上妇人的目光,他败下阵来:“我回家了。”

  他没有拒绝唐夫人这个十分卑微的请求,只要别让他看见,或者说别告诉他就好。

  江已对唐夫人的感情十分的复杂,他并非是个心如铁石的人,但他无法做到不去怨恨。

  怨恨在剧情里的唐夫人,或许最后都不知道唐岁岁不是她的孩子,也不知道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死在街头。

  江已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不应该这样去想。

  但他控制不住,他不停地想,若是他没有提前得知剧情,最后的结局是不是还是和小说里是一样的。

  还有唐夫人……

  她是个可怜的人,只是他比她更可怜,所以他无法去同情,去原谅,去弥补她的悲伤。

  高考时,全城戒备。

  江已在广播声下走出学校,他看见了站在门口,鹤立鸡群的温时青。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成熟有魅力,怀里捧着一束花,周身似乎都泛着光。

  江已其实蛮紧张的,他考完后手脚都是麻木的,手指拽着衣角还在颤抖。

  但看见温时青那刻,他奇异地平缓下来了,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所有人瞩目的情况下,江已毫不在意地奔向温时青,扑进男人的怀里。

  在这一刻,他终于自由了。

  他听见温时青对他说,他可以展翅高飞了。

  无视众人的目光,江已抱着一束花,踮着脚尖吻了温时青的脸颊。

  温时青微微怔楞,抬手拉着他的手,离开现场。

  江已心情尚未平复,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胆大。

  可能是因为高考后紧张的原因,紧张的气氛促使他做一些让自己都觉得惊讶的事情。

  但他一点都不后悔,他喜欢温时青,想告诉全世界的人。

  温时青前几天告诉他说给他准备了个高考礼物。

  江已当晚回到家,才知道礼物是什么。

  他被绑住双眼,黑暗将他吞噬,透明开叉的睡衣贴在他的身上,有人匍匐在他身上,舔舐他的身体。

  两人都是第一次,温时青第一次的时候表现得略微生疏,第二次时便熟练了许多,第三次便让江已差点死在床上。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完全去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上,犹如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江已的手指划过男人的脊背,死死地掐着,指甲印在皮肉里划出血痕。

  他压抑着声音,后面便尖叫着,然后晕了过去……

  说真的,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丢脸。

  居然会晕过去,还是在那样的场景下。

  江已第二天醒过来时,还久久不愿面对自己做的蠢事。

  但他更不服的是,明明是说给他准备礼物,怎么到最后他反倒更像是温时青的礼物。

  温时青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下床,给你准备了粥。”

  江已瑟缩了一下肩膀,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温时青,表示不想看见这个狗男人。

  哪知温时青格外的不要脸,他的手钻进被子,一手抓住了少年的腿,轻轻地一拉就将人给拖了出来。

  江已大半个**的身子都暴露在空气里,吓得江已连滚带爬地把被子重新裹在自己身上,并且十分气愤地瞪了一眼温时青。

  温时青十分无辜地摸了摸鼻梁,无奈地替人拉了拉被子,道:“昨晚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下午带你出去玩行不行?”

  江已龇牙咧嘴:“不行,你滚!”

  这人忒不要脸了。

  本来以为温时青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床事上更应该含蓄温柔的。

  但恰恰相反。

  温时青在床上,简直就像是褪了人皮的狼,而他就像是那掉入狼口的羔羊,来来回回被拆解了无数次,现在都觉得手脚分离。

  **活不肯起床,他不想面对自己这“破败”的身子。

  温时青也不知道他脸皮薄成这样,他知道江已嘴炮打得响,但也不知道真枪上阵时,能羞成这幅模样。

  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先,温时青好声赔礼道歉,将人哄着睡过去了,才起身离开。

  许家进了监狱,许慕城涉嫌偷税漏税,被彻查后,数额较大恐怕今生都不会出来了。

  温时青的公司正式改命温氏,业务堆成一堆,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亲自上手。

  温时青临走时告诉李姨,让她把粥温锅里,江已醒来便督促他吃。

  李姨道是,乐呵呵地将人送出去。

  江已这一觉睡舒服了,身上的痛也缓解了不少。

  拖温时青的福,因为昨晚闹了一宿,江已此时已经无暇顾及班群里算成绩对答案了。

  他现在只想吃点东西,再倒床补觉。

  温时青走了,温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无人的安静,江已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找了一件衣服随便套上,便下路去。

  李姨见他下来了,连忙洗手为他端出来粥:“先生再三嘱咐要让江小先生喝完,还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

  温在锅里的是南瓜粥,色泽明亮,看起来富有食欲。

  江已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劳烦李姨了。”

  李姨连连摆手:“哪有的事。”

  注意到李姨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

  江已喝了一口粥,迟迟地反应过来,迅速将衣领拉高。

  李姨似乎也怕江已不自在,连忙道:“我去看看锅里炖的骨头。”

  江已点头,低下脑袋,差点把头埋进碗里。

  就怪温时青,为什么要在他脖子上留印子。

  他自己也忘记了这回事儿,脑子睡蒙了,也没来得及遮盖。

  江已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想卖块豆腐回来撞死算了。

  正在看文件的温时青突然打了个喷嚏,吓得杨助理喋喋道:“怎么了这是?不会是感冒了吧?”

  温时青摆手:“可能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杨助理:“哪个不长眼的龟儿子在背后骂人!”

  看来是和江已接触久了,杨助理的性子也变得开朗了。

  温时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摁了摁眉心:“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没事干?”

  杨助理不知道哪里惹到温时青了,立马噤声。

  温时青摇头一笑,给江已拨了电话去。

  不用想,在背后念叨他的,也只能这小孩儿。

  江已本来睡一觉起来已经消气了,勉强决定原谅温时青。

  但因为李姨那一出,江已现在完全不想搭理温时青了!

  说他无理取闹也好,反正他现在不想看见温时青!!!

  这个害他社死的罪魁祸首!!

  这种事儿出现在漫画里的主角人物身上,江已可能会嗷嗷直叫,并表示自己可以!

  但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江已只表示“大漏特漏!”

  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了。

  好在温时青去上班了,不然江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他。

  江已现在看见温时青那张脸,他就菊花疼。

  于是他默默地把墙上的那副温时青的肖像画给翻了个面。

  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抱着画板,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一边动手随手勾勒。

  江已其实很中意油画,但他这方面不熟,加上悟性不够强,自学磕磕碰碰的,难成大气,偶尔自己看着都觉得磕碜。

  暑假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江已萌发了报油画班的念头。

  不过也只是萌发,尚未确定。

  不知不觉便不知道在阳台上坐了多久了。

  温时青回来时,已经夕阳到天边,暮色将近。

  他进门时放轻脚步,便看见的是这一幕。

  少年像是身处梵高画中,万物做前景,他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温时青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等江已停下画笔,他才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