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江已本来准备睡到中午再起,但外面的吵闹声实在是让他头疼,迷迷瞪瞪地就醒了。

  他爬起来, 拉开窗帘, 往底下看了一眼。

  只看见一个陌生的人跪在门口哭哭啼啼, 哭得江已以为家里死人了。

  不过,这人是谁啊?

  这个疑问刚刚从脑子里闪过,就看见杨助理走了出来,他声音淡漠:“许少爷, 还请回去吧, 先生现在不想见你。”

  这还是江已第一次听见杨助理如此冷漠地说话。

  作为温时青身边的助理, 杨助理自带一套左右逢源,见谁都是温和有礼。

  谁见了都知道他是谁身边的人。

  跪在地上的少年,心有不甘:“你算什么东西,让温时青出来见我!不然我就告诉许大哥, 让他把温时青赶出去!”

  杨助理怒了:“许少爷, 左转出门不送!”

  又是姓许,又跪在温家大门口。

  江已脑子终于清醒了,他撑着手肘,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难道是许勉。?

  不管是不是,反正都是许家的人。

  想到温时青身上的伤, 新仇加旧恨,江已拍了拍手, 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半响后, 他端了一盆冷水出来。

  许勉还在一个劲儿的冲杨助理吼, 吼完又朝紧闭的大门哭喊。

  明明昨天他还死也不道歉,今天为什么会一反往常呢?

  原因是许勉父亲把他的卡停了,说是如果不求得温时青的原谅,就要把他撵出家门。

  许勉从来不会怀疑自家老爷子说的话,只要说得出那就做得出。

  于是许勉现在看着温时青一直没有回应,才会这么着急。

  他憋着气,准备提气哭喊。

  但声卡在嗓子眼还没有出来,就突然感觉浑身一凉,整个人犹如坠入了寒冬冰雪。

  许勉懵了,他呆滞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摸到了一滩水,那水浇在他的浑身。

  大冬天,又是冷水,许勉浑身颤抖着,抬头看向楼上。

  只看见一个身影,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不是温时青。

  这让许勉更觉得荒唐,也不跪着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指着楼上的人对着旁观且目瞪口呆地杨助理怒吼:“这人是谁?是不是你指使的?”

  杨助理经受过特殊训练的,除非是特别好笑,不然他是不会笑的。

  现在,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要不是自己还要保持形象,他险些当场给江已拍掌叫好。

  许勉以为这就结束了。

  正当他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时候,嚷嚷着要见温时青说理的时候,一盆冷水突然又当头而下。

  这次他真的呆滞了,像是不会思考一般。

  来的时候正经贵公子,穿着大牌衣服,人模狗样,现在就像是个落汤鸡一样,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反应过来,他尖叫了一声:“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回去告诉许大哥,让他把你们都赶出这个地方!”

  这当然不是许勉的真心话,他现在狐假虎威,仗着许慕城得了势,所以肆无忌惮。事实上他也心慌,因为他知道许慕城并不会把他收拾烂摊子。

  杨助理也不知道这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什么,他以为自己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让许勉上门道歉。

  没想到,许勉看起来似乎不是来道歉的,反倒像是来威胁的。

  好家伙,杨助理现在有些头疼,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会不会让先生感到烦恼。

  那可真的是他的罪过了。

  正想着,“噗”的一声,一盆冷水又迎面而来。

  许勉被浇了个彻彻底底,这次他是真的被折腾惨了,两眼一翻居然晕过去了。

  始作俑者江已:“……”

  他往楼下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弱鸡,才三盆水就扛不住了。

  他拍了拍手,将水盆放回洗手间,才又趿拉着拖鞋下楼,一副心情很爽的样子。

  温时青对外面发生的一清二楚,见江已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嘴角挂着笑意,也跟着一笑。

  “心情不错?”

  江已蹦跶着坐在他旁边,强压着嘴角的弧度:“还行吧。”

  温时青刮了刮他的鼻尖:“坏点子多。”

  江已:“谁叫他欺负你。”

  说着,他看了一眼温时青动作自若的右手,眉头轻皱:“你别乱动,要是很痛要去医院。”

  温时青挑眉:“有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江已:“……”

  他一时无言。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露出一个微笑:“是吗,那你随便动,疼死你丫的。”

  温时青唇角的弧度轻弯:“还是不了,听小江准不吃亏。”

  江已:“知道就好。”

  他哼了一声,想到这几天许家的变故:“你真的没什么事吗?刚才姓许的可说了,许氏现在真的是许慕城接手吗?那你怎么办?”

  他趴在温时青的肩膀上,有些担忧。

  温时青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江已眨巴着眼睛:“是呀,到时候我俩岂不是要一起去街头讨饭吃。”

  他十分仗义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饭吃,肯定少不了你。”

  温时青笑:“不会后悔离开慕城?”

  江已白了他一眼:“你太瞧不起自己了,有你这样的人间尤物,怎么还会看得上许慕城这种小垃圾。”

  “人间尤物?”温时青很会抓重点,喃喃出声。

  江已捂住嘴巴。

  糟糕,说出了真心话。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什么?什么人间尤物?”

  唉呀妈呀,还好温时青这种不上网的不懂是什么词儿。

  但是他忘了,温时青上了学的。

  他状似拍了拍脑袋,想起来:“哦,它的意思就是说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温时青勾唇:“是吗?”

  江已认真且严肃地点头:“那是当然!”

  然后他听见温时青轻笑了一声:“原来我在小江心里是这样的。”

  他话里带着揶揄,江已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以为是相信了他的说辞,登时便笑盈盈的。

  笑到一半,他扭头看向温时青,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灵光,明白过来。

  “温时青!你王八蛋!”

  江已恼羞成怒地扑过去掐住男人的脖子。

  温时青伸手扶住他,轻笑:“我不是人间尤物吗?”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那只手。

  江已觉得自己此时要是一个对温时青另有所图的人,温时青现在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过,要是真另有所图,温时青怕也不会让他近身。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许勉晕倒了,杨助理也没有采取其他的什么措施,难道任由他倒在许家门口吗?

  正想着,突然又传来一声惨叫。

  江已吓了个激灵,往温时青身边缩了缩,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温时青微微皱眉:“让小杨弄远些。”

  他摸了摸江已的额头:“难怪今天起这么早,是不是被吵醒的?”

  江已现在还有丝丝困意残留,他点了点头:“姓许的太讨厌了。”

  温时青揉了揉他的头顶:“我的疏忽,再去睡一会儿,用饭的时候叫你。”

  江已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想睡觉了。

  只是有些手痒,想画画。

  正好是周末,之前的半成品还没有完成,微博上的小粉丝嗷嗷叫,正等着他的投喂呢。

  但是这个不能告诉温时青,万一温时青又把他抓去画画当苦力,那真的是……

  好极了!

  他就喜欢给温时青画画,尺度再大一点更好!比如说什么裸体模特,那可太棒了。

  但江已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节操的,所以他拒绝了这种诱惑。

  他蹬蹬蹬地跑上楼,把房门关紧,开始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等江已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温时青才站起身。

  他掸了掸衣角的尘灰,走出大门。

  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少年的眼前。

  温时青垂眸看着地上浑身抽搐的人——许勉身上湿透了,像条狗一样。

  许勉又被泼了一盆冷水,才转醒,但刺骨的冷意冻进了骨头,害得他差点又要晕过去。

  他睁着眼睛,眼前都是水渍,模模糊糊地才看清他跟前站着一个人。

  是温时青。

  不用看,许勉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十分的狼狈,这让他更觉得耻辱。

  他涌动自己的身躯,想爬起来。

  他不想趴在地上。

  但下一秒,停在他眼前的皮鞋抬起来,随后落在他的头颅上。

  许勉愣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头顶上的力量陡然增大。

  他被人踩着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

  那瞬间,许勉以为自己的脑袋要分裂,他眼前一黑,有什么从鼻尖涌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勉明明没有看见但也知道是血,他的鼻子流血了……

  被温时青踩在脚下,许勉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杨助理早就退到了一边,见此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倒咧嘴差点笑出声。

  温时青纡尊降贵地挪开脚,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尼古丁的味道瞬间涌进空气里。

  他神色淡淡的,脚尖轻轻地挑起许勉的下巴,看着那张早就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脸,突兀地笑了一声。

  许勉脑袋昏沉,又痛又觉得整个人在漂浮。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但是更多的是来自灵魂处的惧怕,他害怕温时青了。

  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肩膀。

  “作为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应该的是什么?”温时青轻缓着嗓音,自问自答:“是尊敬长辈。”

  “许家的孩子更应该懂礼貌。”

  他指尖捏着烟雾缭绕的香烟,微微弯腰,目光温柔:“下次声音小一点,吓到我家的小猫了。”

  许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嗡声嗯着。

  他想点头,但他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动作。

  突然地,脸颊一烫,钻心的烫意烫得他几乎啊啊啊地就要尖叫,但杨助理速度更快地捂住他的嘴巴。

  开玩笑,要是被小江先生听见了,那岂不是又要被吵到。

  温时青丢掉手里的烟头,直起腰,好言劝诫:“学乖点,招人喜欢。”

  随即无奈道:“告诉许二,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别为难小孩子,我又不是什么锱铢必较的人。”

  两眼一翻,没撑住又晕过去的许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