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已倒是丝毫不乱, 他顶着脸上的巴掌,游刃有余:“唐夫人不相信,不如还是报警吧。”

  他看着诸位媒体工作者扛着的摄像头:“这事儿关乎我的名誉,现在高考在即, 要是我的名声受损了, 对我的将来也不好。”

  他说得波澜不惊地, 正直得过分。

  原本就因为刚才唐夫人的咄咄逼人,让各位媒体记者都对江已产生了同情。

  现在看他这样,心顿时就更偏了,认定江已是个好人。

  有温柔善良的女记者站出来, 她声音不大, 和气道:“唐夫人, 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聊聊,聊开就好了,何必大动干戈。”

  唐夫人也是这样想的。

  她倒不是觉得江已被冤枉了, 而是觉得报警会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江已无事,反倒会连累唐岁岁。

  就像江已说的,现在已经高三了, 她并不想唐岁岁的名声受到什么牵连。

  于是,唐夫人顺着台阶下,微微低咳了一声:“既然如此, 那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她今天请了各大媒体来,本意是想靠着舆论将江已不动声色地逼走。

  江已身后有温时青撑腰, 唐家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但做到润物细无声也不是不可以。

  唐夫人松口了, 大家也由衷地为这位年纪小的少年松了一口气。

  江已也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地笑容,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任何异议,十分认同唐夫人的决定。

  这场闹剧就以莫名其妙的收尾结束。 唐夫人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但也没话可说,她踩着高跟鞋,看了一眼江已,颐指气使地冷哼了一声:“以后离岁岁远一点,和你挨边的准没好事。”

  江已保持着笑容,轻声:“不瞒唐夫人,我也正有此意。”

  唐夫人眼睛一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江已扯了扯嘴角,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抬手有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还火辣辣的疼。

  唐夫人极为不情愿地去了医院,但好歹也打了江已一耳光,出了一口恶气,有了好脸色。

  到医院时,唐岁岁已经醒了。

  小少年躺在病床上,脸上脖子上都是伤痕,看起来犹如碎玻璃一般。

  每看见此景,唐夫人眼里就浸着泪,恨不得代替他受过。

  唐岁岁已经醒了。

  他其实昏睡后,半夜就醒了,后来又睡过去了,现在饥肠辘辘的。

  看见唐夫人回来,眼睛一亮,连忙出声:“妈,慕城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

  唐岁岁受伤后,唐夫人第一时间就给许慕城打了电话过去,并且劈头盖脸地一通骂,责怪他这个未婚夫当得太不称职了,夸大其词地说了唐岁岁的伤。

  若是以前,许慕城定然十分着急,就算是在他国也会连夜赶回来

  但现在,听见唐岁岁受了伤,他也只是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也没说会不会回来,甚至挂掉了她的电话。

  唐夫人心里琢磨着,许慕城该不会外面有人了吧?

  正所谓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她心里着急,但又不能告诉唐岁岁,只能撑着笑容,温温柔柔地一笑:“快了,慕城手里有工作,走不开,刚刚路上还打电话让我好好照顾你。”

  唐岁岁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半响眼里的光又熄灭了,他嘟嘴不满:“我都住院了,慕城哥哥都不回来看我。”

  他这模样,唐夫人喜爱极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本来就是家里的独生子,再者,唐岁岁有先天性心脏病,唐夫人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不止一次责怪自己让唐岁岁受苦,所以对她更是爱护有加。

  “你看你待会儿想吃些什么,妈让人给你买。”唐夫人替他理了理头发,温声细语:“今天妈妈替你教训了江已,你以后离他远一点,是个煞星。”

  说起来,唐夫人为什么会知道江已昨天经过了那个巷子口,并非是因为调了监控,而是唐岁岁无意间说漏的。

  当然了,他并没有说是江已,而是说当时有人经过,但没有救他。

  唐岁岁咬着牙埋怨哭泣,害得唐夫人对那个路人也怨气极深。

  唐岁岁眼睛微闪,刻意忽略了唐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撒着娇道:“我想吃妈妈做的包浆豆腐。”

  这是唐夫人唯一会做的菜,还是小时候唐岁岁在外面吃过一次就闹着要吃。

  但唐夫人觉得外面做得不干净,厨师做的唐岁岁又挑剔不吃,她只好自己现学。

  唐夫人瞧着他瘦了一圈的小脸蛋,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好好好,一会儿我让护工来守着你,我回去做好吗?”

  唐岁岁乖巧地点了点头。

  怕唐岁岁饿着,唐夫人马不停蹄地回了家,想了想又担心,让唐父去医院守着唐岁岁。

  等做完一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近医院的那段路在施工,车辆不能通行。

  唐夫人只能踩着高跟鞋,沿着旁边的梧桐小道徒步过去。

  小道边上没有路灯,可能是因为施工的原因,石头也较多,磕磕绊绊的。

  唐夫人打开手电筒,就这灯光走着。

  瞧着望不见尽头的道路,她心里没来由得一慌。

  这心慌还来得及消除,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张结结实实的麻袋扣在她头上。

  唐夫人的脚又踩在石子上,脚一崴便倒在了地上,保温瓶滚落在一旁。

  紧接着,那麻袋一缩,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地罩在一片黑暗中。

  唐夫人尖叫了一声,声音囫囵,可惜道路两旁都没有人来人往。

  随后她感觉自己腾空了,好像是被扛起来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扔进了一个洞穴里。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你放了我——”唐夫人的手指抠着麻袋,想抠烂,但随后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覆盖上来了,她手脚都被人从外面绑住,动弹不得。

  没有人回应她,那个绑她的人似乎也不是图钱财,半点声音没有发出。

  江已将她扔在垃圾车里,又将刚刚扔在一边的垃圾重新捡回去,埋在那麻袋上面,稀稀疏疏的,一个没漏。

  他拍了拍手,看着唐夫人躺在里面,确保对方能呼吸,安稳活到有人来解救她,才拍了拍手,罩上自己的帽子,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

  今天干得这场大事,江已多少有些虚,他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有些手生,不太熟练。

  但他暂时没想到比这更好的报复方法。

  现在他脸都还疼,越想越气。

  江已抬脚踹了一下路边的石子,心想刚才应该补一脚,解解恨。

  但他又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出打妇人的举动。

  江已拍了拍自己的猪脑子,怨声载道,他真的太善良了。

  这样可不好,得凶狠一点。

  凶狠的人回到温家庄园,看见站在大门外的温时青,秒变温顺小可怜。

  “温叔叔……”江已眨巴着眼睛,乖乖地走到温时青跟前,弱弱地出声。

  男人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他穿着一身真丝睡衣,漆黑的睡衣和这茫茫夜色融为了一体。

  温时青看着他,目不转睛的,也不出声。

  气氛一瞬间陷入低迷,僵硬得让江已快爆炸了。

  他憋不住地走过去,脑袋飞速旋转,抿唇道:“叔叔怎么在外面?不冷吗?”

  小少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副做贼心虚地样子,像干了坏事的小猫,只差掘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他这幅样子,温时青又怎好责怪他。

  叹息声在头顶响起,江已茫茫然地抬头。

  温时青抬手,手掌包裹他的小手,摸着他冰冰凉的手指,眉心一皱,神色有些严峻:“出去也不知道穿厚点。”

  江已一笑,“走动着就不冷了。”

  温时青垂眸,看着他一脸傻兮兮的样子,跟村头的张二狗似的,给他一颗糖就能拐走了。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落在那有些显眼的巴掌印上。

  即便过去了大半天,印迹也没有消散,可见有多疼。

  温时青一顿,手指落在少年的头顶,看着少年心虚的眼睛,声音微哑:“小江……”

  江已以为他是要说教,立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温时青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是被人欺负。”

  江已:“……”

  江已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脸颊,瞪了一样看他笑话的温时青。

  好吧,虽然他现在有一丢丢的喜欢温时青,但温时青也不能揭他痛处啊。

  温时青忍俊不禁,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行了,还知道要面子。”

  一边走一边道:“怎么在外面就不能横?”

  江已出门时,跟杨助理打了招呼,只说自己出门有点事儿,但没说什么事儿。

  所以江已在背后张牙舞爪地想,他在外面可横了。

  他今天还报复了唐夫人。

  不知道回过头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江已垂头丧气地跟着温时青走进别墅。

  温时青看破不说破,将他拉到沙发前,取出药箱,用棉签沾着碘伏给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脸伤。

  江已身子有些僵,他直挺挺地挺着腰。

  看着温时青的脸颊离他不过半寸的距离,他有些心跳加速。

  直到碘伏碰到自己的伤,原本便有些疼的伤顿时更火辣辣的。

  他嘶了一声,又忙闭上嘴巴,心想自己最近越来越娇贵了。

  温时青放缓手,声音温和低沉:“疼?”

  江已:“……嗯。”

  “忍着。”

  “……”

  江已瘪嘴,故作委屈:“叔叔好狠的心。”

  温时青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江已嗷嗷地直叫。

  对上少年怨气十足的眼神,温时青目光微微柔和下来,屈着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没有下次。”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

  想了想,他又道:“叔叔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