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儿就在晒剩下的草药呢!我路过的时候瞧见了,才知道的!”
林福生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趁着没人瞧见,连忙往宋家跑去,一探真伪。
宋家院门大敞着,他远远就瞧见院子里晾晒着的草药,颗颗饱满,当真比他撒药之前还要大、还要水灵!
“真不知道是谁做了那样好的事儿,若不是那粉末,咱还卖不出这么好的价格呢!”宋知许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欢喜。
宋振田紧接着说到:“是啊是啊,就连被挑剩下的这些都是上等的货色,咱们晒干了送到城里去,随便找一家药材店,怕是都能卖高价呢!”
“真不知道那粉末是什么东西,要是能给菜上撒一些,咱这个冬天都不用愁了呀!”陈梅也接话。
林福生越听心里越没底,自己撒的是销虫散啊,难不成是那卖药的货郎拿错了,给成什么肥料养分了?
他踮着脚又往院子里瞧了瞧,看着地上晾晒着的草药,心里嫉妒得要命。
这么好的品相,居然还是挑剩下的?
那被拿走的那些,得大成什么样儿啊!
村里人的议论和陈梅的话在他耳边萦绕,要是自家的粮食也能有这么大,他还愁啥冬天!
林福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拍脑门,那包粉末不是还剩小半包么!
他喜滋滋一眨眼,快步往家去了。
却不知道他一走,宋家院子里这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振田和陈梅哪里演过这种戏?又是在村民面前说了一通,又是给林福生演了一场,这会儿都精疲力竭。
宋知许和江亦衡则冷笑着,静候隔壁的动静。
林福生哪里知道,这地上颗颗饱满的草药,乃是宋知许从仙山上摘下来的,自然和地里的不同。
他一回家,就连忙冲进库房,搬了一筐白菜出来,将剩下的一小包销虫散全都撒了进去。
就这,他还可惜没多买几包,剩下几筐菜照顾不到了。
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地等待菜变大变好时,一股恶臭逐渐散发出来,这一筐白菜在他面前逐渐萎缩,从菜叶子腐烂到菜根儿,最后化成一地的臭水!
林福生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筐白菜就这样没了,嚎得如杀猪一般,声嘶力竭。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宋家的当!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事儿说不得道不得,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邱远道的事儿果然如江亦衡所料,是有人勾结当地官员,想把他搞下台来腾位置。
其中这个韩别驾便是最关键的人物。
那日李家夫妻来到宋家,江亦衡支开宋知许,单独和他们二人聊了一通,探听了些邱家和韩家的关系。
李夫人和邱夫人的说法基本一致,在她们眼中,韩别驾从来都对邱远道甚好。
邱远道来杭州时,别的官员都避之不及,对他冷嘲热讽,不肯听命,只有韩别驾帮他说话,这才有了交情。
可江亦衡一眼瞧出,这不过是韩别驾笑面虎的手段罢了!
韩别驾才是这杭州城真正的毒瘤,想来之前所谓的雪中送炭,也不过是演戏一场。
甚至于当初其他官员为何胆敢和朝廷命官邱远道作对,这后面也一定有韩别驾的意思。
正是这时,江黎的消息也查探清楚。
杭州水患向来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回回发大水,回回赈灾拨款,回回建筑堤坝,耗费不少钱财。
可杭州的官员却通过这些赈灾款项中饱私囊,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早忘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是为父母官了。
这些官员沆瀣一气,并不将百姓的生计放在心上,哪里肯好好儿修筑水坝?都指望着每年的免税和拨款来充自家库房!
故而邱远道这个信誓旦旦能将杭州水患处理好的官员一来,就让杭州本地这些蛀虫起了惧意。
他们先是用声色金钱诱惑邱远道,发现他是个执拗的清官后,就开始孤立他。
韩别驾一面指挥人孤立,一面又装做哥俩好的模样,获取邱远道的信任。
如此,当木柱修好后,韩别驾才能清楚知道这木柱的弱点是什么,然后来一招白蚁噬木,让邱远道万劫不复!
而对于当地官员来说,此举无异于一劳永逸。
往后所有来杭州的官员都得掂量掂量,若敢和他们作对,且看邱远道的下场!
这一点和江亦衡之前构想的不谋而合,当地官员想要的是独揽大权,中饱私囊,幕后之人耍诈想要的是顶个美名,捞些油水。
两方都是蛀虫,皆大欢喜,从此杭州官场再无邱远道这样正直的人。
酒楼,二楼雅间。
江亦衡玩弄着手中的杯盏,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官官相护,层层腐败,竟是无一人将杭州百姓放在心上!”
江黎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红石榴子已经送到刑部大人那儿了。”
江亦衡应了一声,勾唇往窗外瞧去。
宋知许仍和掌柜的说这些什么。
上回送来的肉已经卖完了,这会儿掌柜的得了江亦衡的授意,正拖着宋知许算帐。
见江亦衡看来,掌柜的悄悄递了一个眼色,微微点了头。
因他嘴上还在和宋知许说话,故而宋知许并未发现异常。
江亦衡见了,这才放下杯盏,站起身来舒活舒活筋骨:“走罢,我们也去瞧瞧好戏!”
话音未落,他竟是整个人自窗户翻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知许正在和掌柜的说话,突然顿了顿,下意识往身后瞧了一眼。
掌柜的大惊,宋知许看的,正是二楼雅间,窗户还大开着,里面已经没了人。
“宋姑娘在瞧什么?”他战战兢兢,却还装做不解。
宋知许眯着眸子扫了一圈儿,未见异常,这才转过身来:“无妨,方才听着风动,还以为有人。”
掌柜的吞口唾沫,一阵后怕。
那边厢,江亦衡和江黎已经摸进了一处宅邸。这正是京城来的刑部官员暂住的地方。
宅邸戒备森严,可江亦衡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当即入了后宅,猫在一栋房屋顶上。
江黎小心翼翼取下两块瓦片,两人便将屋内的情形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