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掩去心头那丝不好的预感,耐着性子看向丛辉:“你方才说…城门上的人…怎么了?”
丛辉没敢吭声,只将视线转向裴佳宁的身上。
“说话啊!”沈离渐渐放高声调问道。
丛辉肩膀微抖,硬着头皮道:“半日前斥候来报,说…崔将军很有可能被伏,启夏城楼大门上…正吊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沈离放在衣袖中的手掌缓缓握紧,“很有可能?确定是他了吗?”
丛辉继续说道:“我们…未曾见过,只听说…他的腰际挂着一把剑,那剑…是崔将军常用的那把。”
闻言,沈离压制住内心的不安,转眸看向裴佳宁:“裴将军,你有何对策?”
裴佳宁语调平静道:“此事…很有可能是敌军为了扰乱军心,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还需要…多久呢?”沈离硬着语气问。
“眼下时局不定,贸然进攻,有可能会陷入敌军的陷阱,方才…我们便是在商讨对策。”裴佳宁道。
“商讨出什么了吗?”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抛出来,在场的人皆感受到了他的急迫与不耐,只是还强硬着在坚持。
归云和听雨听闻消息,也是迅速赶了过来。
见气氛不对,归云忙上前,强行拉住了沈离的手腕,将人拽了出来,一直走到无人之处才停下来。
沈离本就压抑着怒气,一把甩开了归云的手,“你想干什么?”
归云眉头一蹙,面色严肃的看着他道:“殿下,您如今还是我们熟知的那个主子吗?”
听雨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因为…他头一次看到一向好脾气的归云此刻压制不住怒气,并且发怒的对象还是他们效力了多年的主子。
沈离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归云。
“大梁与启夏的战事,您本可以不用操心,可却执意要马不停蹄的赶到平凉,为的是谁,不用我多说,只是想请求您,不要再这般失去理智了,裴将军自然有他的应对之法,您…不该如此急躁。”
“您以往行事一向成熟稳重、足智多谋,可是一遇到他的事情,您便变得不像您了,这样…只会让我们更担心。”
听雨在一旁听的倍感震惊,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一向不敢惹的主子,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过,归云口中的“他”不用多想,便知道是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不知道是谁便是蠢的不能再蠢了。
“殿下,我知道说这些话…是我逾矩了,但…我不得不说,说句实话,崔将军是死是活跟我们没有一点干系,我们要护的,就只有您。”
许久之后,沈离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用意,这阵子…也为难你们了,不过…救他…是我一人之事,你们不必再管了。”
“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归云蹙眉问。
“眼下你们尽管跟着裴将军应战,其他事情便不必插手了。”说完,他便转身返回了营帐。
归云和听雨愣在原地许久。
许久后,归云听到了听雨的询问,“方才…那话你是不是不该说啊?”
归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爷那意思不就是…让我们之后不用再跟着他了么,这怎么可以?他…是不是生气了?”
还是第一次见听雨这么着急的样子,以往发生什么事,这人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事儿…似乎把他难住了。
“归云,你方才…还是冲动了,你也知道,爷跟那个崔锦昭关系好,说那话…不合适,你忘了上次寻风被骂的多惨了吗?”
“那些话…迟早要说,之前爷怎么做我都可以不说,可是…在做那些的前提上,他总得顾好自己,而不是一味的豁出自己的性命为了那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该如何跟泉下有知的贵妃和陛下交待?”
听雨的确没想到,归云一向比他成熟理智,之前也是归云在劝说他,可现在……
“不是,我是觉得吧…再怎么说,咱总要留在他身边吧,你这么一说,咱后面也难做啊。”
“最近你先牢牢守着他,我怕他会…独自行动,主子为了那人,连性命都不顾,我担心他出事。”归云心事重重道。
“那你呢?”听雨问。
“我…亲自去看看那城楼上吊着的人到底是谁。”
“你多带几个人,若真是圈套,也好应对。”
归云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担心爷吧,方才说那些话…肯定也不是你的本意。”
“我只是想履行我们的职责,不想让他涉险。”
一日后,归云只带了寥寥几人到了启夏。
启夏与平凉隔的并不是很远,归云快马加鞭很快便赶到了启夏境内。
归云怕节外生枝,让随行的几人在数里之外等待,自己则一人前往城楼的方向。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个穿着熟悉的身影被吊在城门上,那身形与锦昭相差无几,穿着一身银灰战甲,发丝乱糟糟的散在面前,看不清面容。
但他却认识那把剑,确实是锦昭常拿的那把剑,一切都吻合,只是那张脸…看的不是那么清楚。
归云心中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但还是一狠心,从马背上飞跃而上。
他伸手抓住吊着那人的绳子,预备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随即抬手试图去扒开脸上的头发。
只是刚扒开半张脸,瞬间便感觉到后背一阵刺痛,是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
他的身子无力支撑,顺时松开了手,跌倒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群身着盔甲的外族士兵团团围住了他。
他知道…这一遭可能要栽了,也是…在意料之中。
手下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归云顺着人群的缝隙,给了他们一个不要上前的眼神,随后没过多久,启夏士兵便将他押进了城门。
沈离听到手下来报的时候,恨恨的握紧了拳头。
听雨站在他的身旁,一语不发,但眼底的埋怨和悲愤溢于言表。
裴佳宁也站在一旁,想了想道:“殿下,此事…已然很明了了,启夏人奸诈,试图用这种法子引诱我们前去,那城门上吊着的人必然不是锦昭,只是现在归云却又被他们抓走…他们定当以此威胁,再加上之前营中的几个将士,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
“那将军的意见是?”
“再贸然冲上去是万万不可的,具体还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