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啊, 戚霄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

  可对上洛天笑盈盈的灰色瞳仁,戚霄只觉得心跳莫名快了两下,原本想说出口的话也凝固在嘴边。

  从冬令营回来以后,俩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这几天里戚霄时不时就想起洛天, 但每次想起来, 他都自我安慰是因为太无聊才想到朋友。

  可现在, 真正看见洛天,戚霄突然就觉得想到这俩字有点轻飘飘了,应该是想念才对。

  这几天里, 他想念洛天冰冰冷冷的声音,想念洛天漂亮的灰色瞳仁,想念洛天吊儿郎当的神色, 也想念洛天卡通熊熊毛衣背后那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可能是想念之情太过浓烈,眼看着洛天跑到面前,戚霄拽起洛天羽绒服, 伸手就抓了把熊尾巴。

  洛天错愕地看着他。

  “那什么...挺可爱的。”毛绒柔软的触感唤回了理智,捏着手底下的熊尾巴, 再看洛天惊异的神色,戚霄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可爱?”洛天问。

  戚霄干巴巴点头。

  “很可爱?”洛天又问。

  戚霄再次干巴巴点头。

  除了点头,戚霄觉得自己仿佛还应该再说点什么。毕竟熊尾巴的位置敏感,往严重了说,他已经涉嫌摸洛天pp。大过年的刚见面就扯衣服摸pp,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都不是那么合适?

  可是,还能说什么呢?戚霄绞尽脑汁努力地想。

  “你们那种人, 都这么...”洛天表情看起来也挺纠结。想了半天措辞, 洛天最终选了个挺书面的:“奔放?”

  “哈?”戚霄迷茫, “什么奔放?还有,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这是他第二次听洛天提起类似的称谓。上次在部队医院,被自己一个劲儿盯裤兜的时候,洛天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戚霄眼睛里脑子里都只有那把刀,并没把这个称呼往心里去。

  但现在,戚霄是真被勾起了好奇心:“我到底是哪种人啊?”

  洛天摆摆手,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什么,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到底是哪种人?”戚霄手上还捏着熊尾巴,因为这个姿势,他只能看见洛天侧脸。

  可能是确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洛天嘴角有瞬间拉直。但片刻后,洛天又勾了勾嘴角,笑起来:“就不喜欢女人的那种人。”

  戚霄愣了愣。

  “上次我听你自己说的,你忘了?”洛天解释,“你这种人我见过,不会歧视你的,放心吧。”

  放心?放个屁的心?我怎么就是不喜欢女人的那种人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戚霄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话。但话到嘴边,戚霄又把它们慢吞吞咽回了肚子。

  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事戚霄曾经思考过好几次。当时并没有答案,可现在,他刚确切的意识到自己想念洛天,想念洛天冰冰冷冷的声音,想念洛天漂亮的灰色瞳仁,想念洛天吊儿郎当的神色,也想念洛天卡通熊熊毛衣背后那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他还上手抓了那个小尾巴。

  感受着手心里毛茸茸的触感,反驳的话戚霄没底气往外说。

  但不说又能怎么样?洛天已经发现了,甚至,他还说了什么不歧视,什么叫不歧视?被抓了小尾巴摸了pp不生气,这就叫不歧视了吗?再说,凭什么要歧视,上辈子你上门来订婚我也没歧视你的性别啊。

  想着想着,戚霄渐渐委屈起来。

  委屈着委屈着,戚霄又想起来火锅店老板的话,火锅店老板说:嘴犟是能评那个诺什么奖啊,还是能给你发朵小红花?

  就算不评诺贝尔奖,不给发小红花,也不能丢了里子又丢面子。戚霄松开小尾巴,梗着脖子瞪洛天:“谁说...”

  话没说完,戚霄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

  啪。

  “你干什么?!”戚霄受惊的兔子般弹开半米。

  “你抓我,我拍你,扯平了。”洛天挑眉看着他,灰色的眼睛里是盈盈笑意。

  “...怎、怎么就扯平了?”戚霄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儿,前一秒他还愤恨、凄凉、委屈到不能自拔,后一秒,就被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嫌弃的人拍了屁股?

  不嫌弃就是这么个不嫌弃法?被抓了尾巴,就要拍对方屁股?以身作则?以人为本?以己度人?以身试法?以...晃晃头,戚霄试图把一连串的成语晃出去:“我只抓了你毛衣上的尾巴,我又没拍你屁股。”

  “你毛衣上又没尾巴。”洛天摆事实、讲道理,“再说你刚抓的时候还摸到了我,不然公平起见,我也摸你一下?”

  戚霄:!

  戚霄火急火燎又往外弹了半米:“你敢!”

  洛天乐了:“别说,你这气势还真挺凶残。”

  戚霄恶狠狠瞪他:“知道就好,我可不好惹了。”

  “对对对。”洛天点头,“都能跟娇娇打个平手。”

  娇娇?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戚霄反应了几秒钟,怒了:“那不是王文药店的大胖猫吗?我怎么就只能跟它打平手了?!”

  洛天挑着眉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汽车喇叭的嘟嘟声。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洛天灰色瞳孔暗下去:“差点忘了,我还要去办事。”

  戚霄也跟着看过去。按喇叭的是台暗金色路虎,戚霄半年前在派出所门前见过。

  “那是陈吉的车?大年初一,你还要跟他出去办事?”戚霄瞬间忘了愤怒,“大过年的你办什么事啊?不去不行吗?”

  “不是什么大事。”洛天对着暗金色路虎招招手,迈腿想走。腿落下前,洛天又看看戚霄:“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按照老妈的官方说法,自己是要来问问题的。但这本来就是自己扯的幌子,根本不能当个理由。

  硬要说的话,其实根本没事,就只不过是好几天没见着,戚霄挺想来见洛天一面。但有了刚才那段嫌弃不嫌弃,这种人那种人的对话,想见一面的话戚霄不愿意往外讲。

  看戚霄迟迟不开口,洛天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那这样,你先去楼上,有什么事等我中午回来再说。”

  说完不等戚霄反驳,洛天扭头走了。

  看看金色路虎喷着黑烟远去,又看看手里这串钥匙,戚霄认命地往楼门洞里走。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洛天家,但戚霄还真是第一次自己开门,走到二楼后,戚霄站在铁门前犹豫了一会儿,选中一把钥匙,没对,又选了一把,还没对。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把,戚霄撇撇嘴,把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门开了。

  洛天家的1号房门没锁,门上没贴福字也没贴对联,反倒是3号房门口贴了张福字,福字底下还有个小纸签子。

  戚霄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是顾爷爷写的留言,他说他们要去跟儿子孙子过节,提醒洛天给厨房窗台上的花浇水。

  估计是不太信任洛天的浇水能力,纸条最下面还写了浇水日期和具体时间。戚霄晃眼看了看,发现今天中午12点就是其中一个节点。

  12点的话,洛天应该就回来了。戚霄晃晃悠悠离开3号房门口。在洛天房间寻觅个凳子坐下,戚霄摸出手机想玩几把贪吃蛇,但看了看残存的电量,戚霄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不能玩手机,没有电视,也没其他娱乐设施,戚霄懒洋洋发了一小会儿呆,把注意力挪到书桌上。

  洛天书桌上不怎么整齐,各科的教材、暑假作业、卷纸乱糟糟堆在一起。在那堆东西底下,戚霄看见了个花花绿绿的封皮。

  好像是本杂志?

  戚霄把那东西抽出来,发现真是本杂志,而且还是本介绍外国艺术品的杂志。

  杂志封面上是个扇着大翅膀的无头雕像。

  这雕像上辈子戚霄亲眼见过。当时他被爸妈忽悠着跟团去了法国,在卢浮宫二层前古典时期希腊展区的楼梯旁边,戚霄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尊雕像。

  跟杂志封面上选角精致的照片不,亲身站在雕像底下,戚霄除了惊艳外,更多的是震撼。

  这雕像太大了,女神本身就很高,下面还额外附加底座,哪怕戚霄已经站在楼梯上,还是只能仰头观望。

  不过戚霄对艺术并不感兴趣,震撼观望完了,也就完了。没想到重活一辈子,他竟然在洛天书桌上又看见了胜利女神像的照片。

  随手翻了翻杂志,戚霄又发现了好几张眼熟的雕塑照片。只不过上辈子去虽然去了,戚霄并没多认真欣赏,更没努力记忆,所以这些雕塑虽然眼熟,戚霄却没法叫出名字。

  “洛天天同学竟然喜欢看这个?”大致翻完杂志,戚霄摸出手机看眼时间。

  十点还不到,距离洛天说的中午最少还要俩小时。

  实在无聊,戚霄只能趴在桌上发呆。趴着趴着,他眼皮开始打架。

  梦里一会儿是洛天熊熊毛衣上的小尾巴,一会儿是卢浮宫入口闪闪发亮的玻璃金字塔,一会儿又是支棱着翅膀的胜利女神...

  梦到后来,女神不知道为什么从底座上飞了下来,她脖子依旧断的整整齐齐,脖子上面依旧空空荡荡,但翅膀却扇了起来。慢悠悠飞到戚霄面前,她扇着那对硕大的翅膀,啪啪啪拍打戚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