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做俯卧撑?”戚霄呛声, “我是交钱来参加冬令营的,不是来找虐的,更不是来当兵入伍,少拿教官头衔压我。”

  “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兵, 就冲这句话, 我能先打掉你两颗牙。”郑教官斜着眼睛打量完戚霄, 又看洛天, “你这样的我也见多了,以为自己在社会上混过两天,就真是什么哥了?你要是来我手底下, 第一天我就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到时候让你往东你就tm不敢往西,让你躺着滚你就不敢跪起来爬。还想替你同学打抱不平?行啊, 动手啊。”

  洛天平静地看着郑教官。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默默拉起戚霄。

  喂, 不说句什么关心关心吗?不帮我瞪姓郑的两眼吗?屁股都要摔成四瓣了。要是换个场景,戚霄肯定这么嘀咕。

  只不过现在大敌当前, 戚霄克制住了吐槽冲动。

  可惜吐槽能克制住,情绪却没法左右。对于自己挨欺负洛天却反应如此平静这事,戚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舒服,往严重了说,他甚至有点委屈。

  抿了抿嘴角,戚霄扭头瞪郑教官:“我要投诉你。”

  “投诉?”郑教官仿佛听见什么笑话,“每年要投诉我的那么多, 也没见我真被怎么样?投诉, 要么你试试?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知道我们这里头的规矩。”

  “什么规矩?”洛天问。

  戚霄:“不送礼就要被针对的规矩?”

  “礼?真当我稀罕你们送的那些破东烂西?”郑教官冷哼,“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样子,天天花着爸妈的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tm叠被都还用人教,冬令营?搞个屁的冬令营,直接拿钱买分得了,非tm来这祸害一圈。”

  “你看不惯这个制度,或者不喜欢这个方式,你可以提意见,但你不能针对我。”戚霄本来还想反驳两句,可想到自己确实被子叠得不怎么样,他迟疑着没往下说。

  “我就是针对你了怎么着?”郑教官黑峻的脸上满是嘲讽,“我就是针对你了,你敢动手吗?你也就是会哔哔两句投诉,还光打雷不下雨。”

  “还有你,挺大个眼睛就只会瞪,要动手你敢嘛你?”嘲讽完戚霄,郑教官又挑衅洛天,“有种你打啊,来来来,就冲着脑袋打,你要是敢打我一巴掌,我tm就跟你姓。”

  “你什么眼神?他根本没瞪你。”戚霄酸溜溜地嘀咕,“他又犯不着瞪你。”

  洛天诧异地看看戚霄,又继续打量郑教官:“想让我打你?”

  虽说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听见这话,戚霄还是迅速拉洛天:“别冲动。”

  “打我?行啊,你敢吗?不敢吧?”郑教官嗤笑,“一个两个都tm怂蛋孬种,我带了这么多届冬令营,就tm没一个真敢动手的。”

  “敢是敢。”洛天说,“但我不想要你这种儿子。”

  郑教官黑乎乎的脸更黑了:“...不敢动手嘴皮子倒是利索,有种你倒是打啊。”

  “别搭理他。”戚霄拽着洛天不敢松,“为这事记过什么的不值得。”

  “我不会动手的。”洛天斜了郑教官一眼,偏头朝戚霄笑,“他想我动手,我就偏不动。”

  戚霄愣了愣,总觉得洛天话里有话。但不动手这个承诺,莫名加深了戚霄的委屈感。

  没来由的,戚霄想起了上辈子,想起自己被堵后洛九爷的细心和维护。

  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再看看眼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洛天,戚霄抿住嘴角,根本提不起细细琢磨的心思。

  郑教官爆了几句粗口,又逮着洛天和戚霄一顿输出。直到休息铃响了,郑教官才骂骂咧咧走开。

  冬令营第一天就这么苦逼结束,和洛天并肩走回宿舍楼后,戚霄看了眼自己的寝室,又看看对门洛天的寝室,心情跌入谷底:“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的冬令营什么样?”洛天问。

  “每天吃吃喝喝?玩一玩?最不济还能自由组合寝室呢。”戚霄撇嘴,“反正肯定不是花钱找罪受。”

  “吃吃喝喝玩一玩?”洛天点点头,“你回去睡觉吧。”

  “也是,梦里什么都有。”戚霄又叹了口气,慢吞吞挪回寝室。

  估计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第二天天刚亮戚霄就醒了。看了看外面天色,他蹑手蹑脚爬下床。

  走廊里已经有零零散散起床洗漱的同学,戚霄洗漱完,刚好遇见两个住对面寝室的同校同学。

  因为有昨天车上吃橘子的交情,俩人看见戚霄,神神秘秘凑过来:“洛天昨晚去单挑你们教官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戚霄愣了。

  还没等他回神,洛天他们小队的教官从楼梯口走过来:“戚霄是吧?你跟我来一下。”

  走出宿舍区的路上,戚霄终于找回声音:“教官,洛天出什么事了?”

  “你到了自己看。”教官并没过多解释。

  戚霄忐忑的跟着他走出宿舍区,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栋独立的小楼前。看着楼顶硕大的军区医院四个字,戚霄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别愣着了,进来。”教官带着他爬了两层,来到骨科病房门口。指着其中某间病房,教官叹口气:“你同学和老郑都在里头,你自己进去,我还得回去带队,先走了。”

  洛天和姓郑的都在骨科病房?为什么会在骨科病房?到底多严重需要住院?还有,刚刚那个教官脸色为什么那么...悲伤?推门前的短短半秒钟里,戚霄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然而,房间里的情形还是出乎了戚霄意料。

  这是个三人间的病房,第一张床上是空的,第二张床上是空的,第三张床上...也是空的。看着雪白整齐的床单,戚霄感觉呼吸都有点凝固趋势,好在还没他彻底屏住呼吸,就有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子边传过来:“这儿呢。”

  戚霄扭头,看见了窗边那张小圆桌。

  小圆桌旁边是三把椅子,每个椅子上坐了个吊着挎脖绷带的人。只不过那三个人本应该打着石膏、挎在绷带里的手,此刻却好好的放在桌上,手里,还各捏着几张牌。

  “你...你们...这是?”恍惚间,戚霄觉得自己在梦游。

  “斗地主呢。”郑教官黑峻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模样。对着戚霄晃晃手里的牌,郑教官顺脚帮他勾了把椅子:“来来来,你先坐这。你同学昨天都跟我说好了,他揍我一顿,我放你一天假。”

  “揍你...放我...一天假?”戚霄悄悄掐了把大腿,挺疼的,看来不是梦。

  “傻了啊?掐自己。”洛天挑眉,灰色瞳孔荡出笑意,“你不说想吃吃喝喝玩一玩吗?我们这最后一把了,打完带你去赶集。”

  “不着急不着急,采购车8点才出发呢。”第三个人赶紧劝,“我这昨天一个人憋了一整天,差点儿淡出个鸟,还好你俩晚上来了,来来来,再多打两把。”

  迷茫地坐在凳子上,迷茫地看那仨人又打了三四轮,戚霄才终于搞明白了:“郑教官不愿意带队,又被逼着没法儿,就想到惹恼学生被揍装病这种馊主意?”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郑教官反驳。

  “老早就有这传统了。”第三个伤员姓赵,也是“原”教官,“我和老郑次次被安排这活,次次用这法儿。”

  顿了顿,赵教官拍着桌子狂笑:“但你们是不知道啊,因为老郑那张脸长得太凶残,就tm没人敢打他啊!这法儿咱用了三年了,他tm第一次成功,还是做交易换来的,哈哈哈哈。”

  “年年试年年不成功,就tm连说要投诉我的都不投。”郑教官黑着脸骂了句艹,“好不容易今年看见个硬茬儿,还tm不上套。”

  戚霄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愣愣地看洛天:“...你昨天就知道了?”

  洛天点头,甩了个小炸弹。郑教官和赵教官的咒骂声响起。

  在他俩咒骂声里,戚霄继续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眼神就不像真找茬儿。”洛天斜了郑教官一眼,随手把最后一对3扔掉,“我又赢了。”

  郑教官和赵教官骂骂咧咧开始掏钱。

  “不像找茬儿?”戚霄回忆了一下,并没回忆出哪里不像找茬儿。没回忆出不像找茬儿不算,戚霄还回忆出了委屈。

  “我看着挺像的。”戚霄小声嘟囔,“而且我还货真价实摔地上了,现在屁股还疼呢。”

  “也不全是看出来的,之前听杨哥说过。他转业前也带过冬令营。”洛天目光扫了眼戚霄微微嘟起来的嘴,并没说什么。

  收完钱后,他站起来往旁边拉了拉戚霄,又把赢的钱塞戚霄手里:“数数,等会儿去集市买吃的。”

  “哦。”戚霄低头数钱,郑教官和赵教官伸脖子看。洛天趁着这功夫,迅速抬脚踹郑教官凳子。

  啪叽一声,郑教官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戚霄:!

  “艹。”郑教官爆着粗口弹起来,“你tm...”

  洛天指了指呆愣的戚霄。郑教官把咒骂声咽了回去:“行吧,还你们。”

  他扶起凳子,坐好。洛天又狠狠踹了一脚。

  啪叽,郑教官再次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都tm还你们了,你tm...”在赵教官的爆笑声里,郑教官黑着脸再次开骂。

  “利息。”洛天说,“我的人被欺负了,只还本金怎么够。”

  赵教官顿时笑得更大声。郑教官愣了愣,骂得也更厉害了。

  在此起彼伏的笑声和怒骂声里,洛天转头看戚霄:“不生气了吧?”

  戚霄眨巴眨巴眼睛,点了下头。

  什么委屈、什么不爽,仿佛都随着郑教官摔的这两下而消失。甚至不只是消失,在不生气之余,戚霄还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几秒钟后,戚霄噗呲一声笑了。

  洛天也跟着露出个笑容。

  郑教官没绷住,也跟着乐了。

  几个人笑了一小会儿,楼底下传来汽车喇叭声,一长两短:嘟-嘟嘟。

  “来了来了,老王来了,快走。”郑教官和赵教官蹦起来就往外跑,洛天拉着戚霄赶紧跟上。

  医院背后的空地上,停着辆小面包。

  跟洛天并排蜷缩进小面包车后座,看着小面包车嘟嘟嘟驶出部队大门,嘟嘟嘟驶入盘山道,又嘟嘟嘟开了好一会儿来到集市上,戚霄再次笑起来:“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冬令营。”

  郑教官也跟着嘿嘿直乐:“三年了,我可算逮着机会来赶集。”

  下车后,郑教官和赵教官只叮嘱了句集合时间,扭头没了影儿。

  “我们也去逛吧。”戚霄也打算一头扎进集市。

  “等等。”洛天拉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彤彤的信封,“这个先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