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云敛包扎好了伤口,池渊便不打算多作停留了。
他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离开的时间已经远超预算,有些担心小人鱼自己在海底河谷不安全。
如果要让池渊说海底河谷哪里不安全,他怕是说不出来哪怕一点。
两面靠墙的海底河谷没有掉入深海的危险,而在海底河谷附近栖息的生物,也都是像七鳃鳗那样简单又无害的小家伙。
至于乱入的大王乌贼……
它只是单纯想来觅个食,上层海域的海鲜吃腻了,想来深海尝尝鲜,有错吗?
错就错在它碍了池渊的眼。
以至于它成了池渊部落的人鱼们储备的早餐。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句人鱼的饮食了。
他们普遍只吃早饭和晚饭,不像人类那样吃三餐还要来个下午茶和夜宵。
不过,他们一顿可以吃很多,从食物中获取的能量足够他们保持一天的饱腹感。
晚上只吃一点用以果腹,好让他们能睡个好觉。
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像于归洋这么幸福的人鱼了,一日三餐不说,还时不时有一顿夜宵。
不能这么说,也许有这样的贪吃的人鱼。
但他们肯定没有一个像池渊这样溺爱的家长。
临走之前,池渊要走了从云敛伤口处取出来的子弹。
他全神贯注赶路,直到回到小人鱼身边,才拿起子弹端详。
池渊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结于未知事物的人鱼,这点他和于归洋完全不一样,他对一切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哦,现在不是了,他有了放在心上的小人鱼。
他只能看出来子弹有金属光泽,而人类是如何将子弹打到人鱼身上的,他就完全无法理解。
就和之前的水下监控器一样。
他知道它危险,却说不出哪里危险。
这让池渊有点烦躁。
直到小人鱼软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于归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注视着那枚还带着血渍的子弹,朦胧的睡意顿时消散。
他赶紧爬起来检查池渊的身体,连咯吱窝都没有放过。
这点倒是跟当初池渊检查他一样。
他当时还说池渊太夸张了呢,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恨不得比池渊更夸张。
他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去想前因后果。
譬如这枚子弹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比如人类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人鱼的存在,这些,他统统无暇去想。
只想知道人鱼大哥有没有受伤。
池渊眼底含笑,搂过小人鱼的腰,在他的头上印下一吻。
“哈诺。”带着令人沉静的力量。
于归洋这才冷静下来,也是,人鱼大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轻易中弹?
哎呀呀,吓死他了。
人鱼大哥你干嘛但晚上不睡觉,拿着一颗子弹瞅来瞅去?
等一下,如果这枚子弹上的血不是池渊的,那又是谁的呢?
最好的情况是有人开枪打了鱼,或者什么别的海洋生物,之后子弹被池渊捡到。
池渊觉得好玩把它留下的概率有多大?
怕是万分之一都没有。
还有,池渊刚刚看子弹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愤怒?
于归洋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他跟池渊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也见过他吼其他人鱼时的模样。
那一定就是愤怒。
会让池渊愤怒的子弹,必然是伤到了他关心的事物。
难道是加奥和科斯受伤了?
不得不说,于归洋的思维还是非常缜密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拉过池渊的手,想让池渊带他去看看加奥和科斯。
难怪池渊睡不着,要是他的朋友受伤了,他肯定也难以入眠。
池渊舍不得他的小人鱼费心费力,更何况,即便回去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摸了摸小人鱼的脑袋,想让他乖乖在这里等。
但明显小人鱼有自己的想法。
于归洋倒是想继续睡,但都这样了,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不去看看伤者的伤口,他哪能睡得安心?
哦,请别误会他心系患者,他只是好奇,人鱼被子弹打中会是什么样。
伤口的大小、深浅,必然跟海水的阻力有关,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
小人鱼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池渊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任劳任怨地当起了车夫。
累倒是不累,就是怕小人鱼休息不好,影响明天的精神。
于归洋真想告诉他大可不必担心。
于归洋,很有精神!
池渊带着于归洋回到部落,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鱼围观。
而池渊更是气恼地发现,这些闲着没事干的人鱼居然又跑去摘了海草,重新绑了一条肩带。
啊这……
于归洋看着这一条条如出一辙的肩带,着实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便是窃喜,看吧,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随便做条肩带,就在人鱼的族群中成了爆款,可惜海里没有专利,不然他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了,原来上次池渊并不是被敌人围攻,而是这些人鱼原本就是池渊的朋友。
或者说他们都是同一个族群的,在这条漫长的迁徙道路上,池渊是族群的“斥候”,为族群的安全迁徙保驾护航。
这个认知让于归洋又是震撼又是感动。
震撼是他没想到池渊肩负如此重任,人鱼一族的生死存亡全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的任何一个决策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族群遭遇危险。
现在看来,池渊一直将他的职责完成得很好,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斥候!
而他的感动,则是来源于池渊对他的颇多照顾。
为了陪他,池渊牺牲了很多很多个人时间,疲于往返在他和族群之间。
这还只是他看到的,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池渊又为他做了多少事情呢?
他不知道池渊是如何说服族群愿意按照他跟池渊的作息迁徙,但他知道这一定并不容易。
如果人鱼们知道于归洋的想法,一定会深有同感地告诉他,确实很不容易。
为了让他们迁就池渊和小人鱼的作息,他们挨了一顿毒打。
真是太不容易了!
章常看了一眼跟在池渊身边的于归洋,很快收回目光,只是问池渊:“执法者大人怎么回来了?”
“来看看云敛。”池渊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小人鱼想看。
章常微微颔首,带着两条人鱼来到岩石边。
还没等到地方,于归洋忽然惊叫一声。
他指着加奥手里的东西怒道:“快放开它!”
加奥自然是听不懂于归洋的语言,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小人鱼忽然吼他。
只有认出了小猪章鱼的池渊才能明白小人鱼愤怒的原因。
“把它放了。”池渊说,“别弄坏了小人鱼的宠物。”
加奥瞪大眼睛:“它是小人鱼的宠物?可是他的宠物为什么会在这里?”
于归洋看向池渊,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快救救它。
加奥刚刚拽着小猪章鱼的卷毛,一点都不知道轻拿轻放。
那架势,明显是要把小猪章鱼玩死了再吃啊喂!
池渊嘴角微微扬起,小人鱼着急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把小猪章鱼从加奥手里抢过来,交还给了小人鱼。
小可怜,你受惊了。
摸摸毛,吓不着。
于归洋心疼地捋顺小猪章鱼的卷毛,哼,怎么中弹的不是加奥这条坏人鱼。
好吧好吧,就算加奥有再多不是,他也不应该诅咒他,哪怕是在心里也不对。
他只是被愤怒气昏了头脑而已。
抱着小猪章鱼,于归洋跟着池渊来到了云敛跟前。他打量着眼前虚弱的人鱼,伤口已经用海草包扎了,只是身上还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他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云敛的额头,豁,好烫。
这是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不退,在没有消炎药的海底世界,持续的高烧是会死人鱼的!
于归洋伸手想解开包扎,他想看一看伤口。
章常连忙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你想做什么?”
章常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他的手掌满是老茧,捏得他怪不舒服的。
池渊蹙眉:“章常,你弄疼他了!”
章常一惊,他根本没有用力!
可是看到小人鱼微微发红的手腕,他才意识到是他想当然了。
原来人鱼之中还有这么娇嫩的种族。
他可不敢再碰了,免得这条人鱼讹上他。
没了章常的阻挠,于归洋顺利解开了包扎。
伤口处已经用墨鱼壳糊糊涂抹过了,虽然已经止血,但伤口边缘的皮肤发红,而且有脓水流出,显然伤口已经严重发炎了。
要是能有抗生素就好了,哪怕只是普通的消炎药,这条人鱼也不会如此痛苦。
于归洋看了一眼池渊,池渊虽然表情和平时并无二致,但他还是从对方幽绿色的眼眸里看出了几分痛心。
眼睁睁看着族人饱受病痛折磨,确实是一件令人痛彻心扉的事情。
算啦算啦,虽然很舍不得,但这好歹是一条命呢。
更何况这还是池渊的朋友,池渊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这个忙他一定要帮。
他把池渊送给他的珍珠取了出来,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
很多人都知道珍珠粉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珍珠粉同样有着良好的消炎清热的效果。
从珍珠贝中取出来的珍珠磨成粉后,涂在伤处,可以清热、解毒、消炎、抗菌。
他没有在海里用过珍珠粉,但想来和墨鱼壳糊糊相似,都是制成糊状涂在伤口处,再用海草包扎。
反正也没更好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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