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当天一早，叶眠就赶到了医院。
今天是陆行知出院的日子，陆家为了陆行知准备了特别护理的专车。
车内一应俱全。
叶眠是和陆行知一起上车的, 陪同的还有一组四人医护团队。
陆行知的意识比之前几天又有了巨大的进步。
他已经有了明显的醒和睡之分, 他对周围的声音非常敏感。
叶眠甚至还发现, 只要自己开口, 陆行知一定会醒，还会全神贯注听他说话。
即便他无法开口，却还是会有表情。
陆行知恢复的速度, 让叶眠惊喜不已。
而且，这个样子的陆行知, 让叶眠又感到有那么一点可爱。
他像极了一个对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的孩子。
他的手还不能随意活动，却经常会表现出勾手指的动作。
最开始叶眠不明白陆行知这个动作的含义。
现在他懂了。
陆行知是叫他, 是让他别和别人说话，只说话给他听。
叶眠如果不照着做，陆行知就会着急。
他不能用动作和语言表达，就会发出一阵阵短促的气音, 甚至还会拧紧眉头。
哪怕陆行知睡着了，只要叶眠的声音响起, 他的意识就一定会有反应。
就像这会儿, 上车之后, 叶眠让王主任坐靠近陆行知的位置, 床上的大佬就表露了不满意的表情。
不仅是发出短促的音节，在他发现靠近自己的气息不是熟悉的味道, 陆行知甚至努力挥动手。
他试图将靠近自己的王主任推开。
接着又是单字音节的发声：“眠……眠……”
看他这个样子, 就连一旁的护理主任都笑了。
“叶眠, 看来陆先生还是想要你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王主任立刻让开了位置, 让叶眠到陆行知的身边，并且笑道：“我们还是要遵从病人的意愿，这样才有利他的恢复。”
陆行知的表现让叶眠有点不好意思，自从这个男人开始恢复了意识，就变得特别黏人。
没人的时候，他喜欢这样黏人的陆行知。
可大庭广众，前面还有两个医护和司机！
陆行知就这样撒上娇了，实在是，回去他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等叶眠坐下之后，陆行知明显安静下来。
叶眠握着他的手，肌肤相亲的感受换来陆行知欣慰的笑容。
他甚至动了动头，这一下可把叶眠吓到了。
车内的病床可不是ICU那种宽度，一人躺着，都不能翻身，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床。
所以，叶眠立刻用手一挡。
哪里知道，陆行知根本就是故意的。
因为，叶眠亲眼看到，陆行知的鬓发碰到了他掌心时，竟然主动蹭了蹭。
要不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叶眠一定会好好问一问陆行知。
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跌下床。
这个时候的叶眠并不知道，陆行知抓住了他的弱点，之后的撒娇是屡试不爽。
“这样的陆先生真是有点可爱。”护理主任仔细看了看陆行知打点滴的手，又笑着说道，“我看过陆先生和叶少直播的节目，他平时还是很沉稳的一个人。”
这话说的，让没有恋爱经验的叶眠实在有点臊。
陆行知恐怕不知道，他曾经霸总的人设都在这几天掉完了。
“我认为，是我们有点亮了。”王主任含笑看着叶眠。
这一下，叶眠的耳根子都红了，垂下眼眸，看着满足地靠着他掌心睡着的男人。
“是有点亮了，不过车内空间狭小，等到了陆家，我们一定不会继续打扰。”护理主任心领神会地说道。
王主任他们的一搭一唱，让叶眠有点忍不住了。
他俯下身，凑近陆行知耳边道：“陆老师，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安心睡，我就坐在你身边不走。”
叶眠一开口，陆行知那微卷的眼睫就轻颤了几下。
看他好像想要睁眼，叶眠连忙轻抚他的胸口安抚道：“陆老师，别着急。”
陆行知急。
怎么能不急。
他都感受到叶眠要松手了，可他不想让叶眠松手。
他贪恋叶眠掌心的温度。
还想要一辈子都把这个少年留在身边，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一切。
所以，陆行知努力地睁开了双眼，恰好和叶眠来了一个“对视”。
深邃的蓝，和过去的浩瀚无边有些不一样。
叶眠竟然看到一丝茫然，一丝迷离。
对陆行知来说，他睁开眼的那一霎那，神思有些恍惚了。
眼前不再是一片晦暗，也不再是虚无缥缈。
他的世界有光了？
光、影以及五彩斑斓退出他的世界已经久到他被迫习惯了。
现在，是叶眠把光带进了他的世界吗？
意识逐渐恢复的陆行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眠……亮……”
久违的光亮，让陆行知舍不得闭上双眼。可很快，他的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晦暗和虚无，不过陆行知没有惧怕。
因为，他感受到熟悉的味道，是他的眠眠。
“陆老师，这是车顶灯，不能看，会伤了眼睛。”叶眠耐心地解释着，“你现在脑中的淤血已经祛除了，所以医生说了，你的眼睛恢复了光感。”
“不过陆老师还要继续努力，我相信，慢慢的你的眼睛能一点点恢复视力的。”叶眠的掌心轻轻地抚着陆行知的双眼上。
他能感受到，掌心细细痒痒的。
是陆行知的睫毛在煽动。
“所以，陆老师现在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叶眠俯下身，凑在陆行知耳边轻声地说道，“我知道陆老师想告诉我，你醒着，我都知道。”
叶眠的轻声细语，他的气息萦绕着陆行知。
“眠……醒……”
“陆老师真棒！所以，现在乖乖睡一会儿，今晚可是除夕夜。”叶眠轻轻抚着陆行知的脸颊，“我想和陆老师一起守岁。”
声声安抚，熟悉的气息。
温暖的掌心，触感一如既往。
陆行知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眠眠要和他一起守岁。
他曾经的心愿竟然能完成了。
最让陆行知意外的是，叶眠说的，他的眼睛能看见光了。
叶眠还说，他的眼睛会逐渐恢复视力。
真不可思议。
十几年来，陆行知从没有这样幸福的感受。似乎，从鬼门关回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好得不得了。
*****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
家家户户在年夜饭开吃之前，必定会先燃放烟花爆竹。
不过，近几年海市对烟花爆竹的管理严格了许多。
好在，陆家老宅地处可以燃放的范围。
开阔的地势，古朴的宅院。
就连孩子们在前院放爆竹，叶眠他们在后院给陆行知准备的屋子里，只能依稀听见一些爆竹声夹杂着欢声笑语。
偌大的卧室里，六尺大床边坐着陆行知的父母和外公。
医护已经收了点滴，又检查了相关医疗器械的数据，之后纷纷离开了。
叶眠从落地窗边走了回来。
床上的陆行知睡得很沉，让叶眠忍不住回想起在车上所发生的那些。
就在这个时候，陆文玥说话了。
“叶眠，CO□□O现在睡了，至少要好几个小时，别让你的家人等久了，年夜饭还是非常重要的。”
叶眠其实舍不得离开，他怕自己一走，陆行知就会睡不踏实。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了。
所以，他先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晚上6点。
想起叶家的年夜饭订在离陆家老宅较近的五星级酒店，叶眠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叶博远这是迁就他，为了方便他来回。
年夜饭开席的时间是晚上7点，说起来，叶眠确实不能再拖了。
所以，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叶眠没有开口，是怕自己一开口，陆行知听见了，又会醒来。
陆行知一旦黏着他，就会休息不好，而他也就舍不得离开了。
“你放心去，CO□□O如果醒了，我会给你打电话，让他听见你的声音就会平静下来。”陆文玥知道叶眠的忧心，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毕竟，叶眠不可能24小时寸步不离。
他有家人，还有工作。
叶眠依依不舍地看着陆行知，他离开的脚步踌躇不已。
可叶眠，终究还是走了。
只不过，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时。
陆行知的不安就已经表现了出来。
他的眉峰紧蹙，指尖不自然的轻颤。
这一幕，让陆文玥夫妻两个相识了一眼，无奈的神情立刻流露出来。
两人分别握住了陆行知的左右手。
轻声安抚着。
再说叶眠，离开陆家老宅之后，就上了叶君泽派来接他的车。
车行平稳，车上的人，叶眠认识。
是叶博远安排给他的保镖领队。
据说是特种退役军人，这一次潜伏的杀手所用的武器，也是他鉴定出来出处的。
结果是让叶眠有点意外，毕竟就算是书中世界，华国也是严禁有Q支买卖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些人还是走了非法途径。
“叶少，大少刚才给我来过电话，说是杀手那条线霍局长他们已经跟上了，而且他手中的武器来源，也已经被摸清楚了。”
叶眠没想到，霍局长的效率竟然那么高。
他记得，这把武器的鉴定结果出来才没多久，这就已经找到这伙人非法买卖的线索了。
“这一次全靠赵叔。”叶眠看着身边的中年男人道。
“叶少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那霍局长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叶眠这样问，赵明德仔细想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凝：“是有个消息，是关于任浩歌的。”
“任浩歌？”叶眠皱了皱眉，接着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霍局长说，任浩歌请求保外就医。”
听完，叶眠的神情就沉了下来，这一切，陆行知早就预测到了。
赵明德看他的神情有些担心道：“叶少，叶家的根基毕竟不在海市，关于任浩歌你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放心吧，陆老师早就排下了后手。”
“陆先生！”赵明德意外过后，赞叹道，“叶老先生说的没错，陆先生确实不简单。”
叶眠很清楚，陆行知沉稳睿智的特性。
这个男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就像……
叶眠想到那份遗嘱，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
陆行知，等你彻底醒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