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安趴在老太太的腿上,寻思着要给老太太请个大夫治好他的眼睛。

  老太太摸着他的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了似的“烁儿,这笔钱咱们先攒着留给你取媳妇儿用……”

  季桓安从来没有想过将钱留下来自己用,原本他打算用这笔钱盖个大房子给老太太住。

  可现在老太太眼睛不好了,他想用这笔钱给老太太治眼睛。

  “奶奶……”

  季桓安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烁儿乖,听奶奶的。奶奶年纪大了用不了太多好东西了,这件事啊,就这么说定了”老太太的手很温暖,摸着季桓安的头,让他也觉得很舒服。

  老太太的眼睛要看、房子要盖、媳妇也要取,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站起了身来,季桓安扶着老太太为老太太清理掉了障碍物。

  柜子上的锁被打开了,这个咯吱作响的柜子是家里唯一的柜子。

  柜子里堆放了几件衣服,两三套被子以及一些对于他们来说值钱的东西。

  老太太将手伸进了那一堆被子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匣子。

  这个小匣子看起来还像崭新的一样,匣子上有一个小锁。

  小锁还算精致与这匣子相配极了,老太太摸索着手中的那串钥匙。

  其实也不能说得上是一串,那红色绳子上只穿了三片钥匙和一片小钥匙。

  那些钥匙都有点生锈了,每一片或多或少都有点锈迹,连那片小钥匙也不例外。

  摸了一会老太太才在季桓安偷偷的帮助下找到小钥匙。

  老太太眼睛现在是看不见了,在柜沿边摸索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匣子。

  季桓安只好将匣子偷偷挪出来了一些,老太太这才找到匣子。

  沿着匣子周围摸了一会,这才碰到锁。又将锁周围摸了一圈,才摸到锁孔。

  可钥匙对着锁孔插了半天也没插进去,每次都与锁孔完美的失之交臂了。

  “奶奶,我来吧!”季桓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

  老太太将钥匙交到了季桓安的手上“也好,奶奶老啦,不中用了……”

  老太太往旁边站了点,季桓安走了过去“怎么会,奶奶身体可好了,必能长命百岁……”

  季桓安一只手捏住那小锁一只手拿着小钥匙,钥匙插入了锁孔中。

  钥匙在锁孔中旋转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也都能听到「咔哒」……

  锁被打开了,季桓安将匣子打了开来。

  匣子里放的是老太太与苏烁他娘的嫁妆,里面只有一对银镯子、两对耳环、一支素银簪子。

  那对镯子上倒还有些简单的花纹,可那簪子上却一点花纹都没有。

  匣子被季桓安放倒了老太太的手中,老太太摸了一下匣子四角。

  老太太似乎想道了些什么,眼眶有点红,眼中还含着泪。

  “这匣子里放的是你娘和我的嫁妆……”说着又摸着匣子里的首饰,将里面那支素银簪子拿了出来。

  两只手摸着那簪子“这是你爹送给你娘的,可惜你娘只戴过一次就去世了……”

  老太太又将银簪子放了回去,将装着银子的那个荷包打来开来,将里面的银子全都倒进去了。

  又摸了摸匣子里的东西这才将匣子关上,手在盖子上抚摩了一下“这些留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儿过日子用,奶奶一个铜板都不会动你的,但你也不要想着从这里拿出一个铜板……”

  锁再次挂到了匣子上,轻轻一按就再次锁上了。

  老太太将匣子再次塞到了被子下面,将柜子也给锁好了。

  季桓安并没有劝老太太的打算,他知道劝了也是白劝,倒不如先请个大夫看一下老太太的眼睛再做打算。

  天越来越凉了,屋里还有些自己烧制的木炭,季桓安打算将这些木炭都拿去卖了。

  估摸着卖了这些碳,诊金也应该够了。

  季桓安拾掇着那些木炭。

  有些木炭还算好,比较完整,可有些木炭一拿起来就碎得不成样了。

  那些完整些的木炭全部被季桓安收拾好,摆放进一个大竹篓里。

  天刚朦胧亮时他再次被着那一大筐竹炭,徒步走到了镇上。

  清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季桓安的脸上、手上,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钻入他的身体里冻得他骨头都疼起来了。

  树上的枯叶被寒风吹落了几片,路边的小草也变得枯黄了。

  路上来往的行人也变少了,四周寂寥,那几簇枯树黄草在那点缀了冬郊的寂寞。

  背上的木炭有些沉重,压得季桓安的腰都变弯了。

  他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的了。

  两只手紧紧地拽住了肩上的两根绳子,用力一勒,背上那框木炭被提起来了不少。

  季桓安也走得轻松了一点,可那两根绳子却时不时的往下滑。他的肩膀已经被磨得发红了,皮都磨破了不少。

  好在一刻钟之后季桓安终于到了镇上,镇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了,只有几个摊主还在出摊。

  看着周围空出的摊位,季桓安找了个稍微风吹得不是那么严重的地方放下了那框木炭。

  可即使这的风吹得没那么大,可还是冻得季桓安耳朵痛。他只好用手捂着耳朵,耳朵这才好受了一些。

  偶尔见有过一两个人在他的摊,可在他的摊前停留了一下,看了一眼木炭就离开了。

  在距离季桓安摊位不远处又个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里头出来了个书童。

  手中抱着一些宣纸,季桓安在乔家见过那个书童。

  书童看了季桓安一眼,就抱着宣纸回乔家了。

  季桓安也见到那书童,却并没有与他打招呼。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季桓安摊前,里头的人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

  先下来的事乔衡的侍从,他下了马车后服侍着乔衡下了马车。

  外头的风有些大,乔衡身子本就不大好,身上穿的衣裳也比旁人后上许多。

  乔衡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斗篷,是一件白狐皮做的斗篷。帽子将他的头给唔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拿着汤婆子。

  刚一下马车风就朝着这边刮了过来“咳……咳咳……”

  侍从见自家少爷又咳了起来,看着季桓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阿烁来镇上怎么不去找我玩……”乔衡牵起季桓安的手就想带他走。

  可季桓安却将手抽了出来“我……”

  见季桓安面色有些为难,又看着这框木炭乔衡也懂了“这里交给小时,你随我回府吧!”

  不等季桓安拒绝,乔衡就拉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内比外头暖和了不少,大概是熏了什么香的缘故,马车里面闻着香香的。

  可乔衡上了马车之后咳得更厉害了,季桓安见他咳成这样也有些担心。

  可乔衡却安慰季桓安,让他不用担心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比较咸而又带有铁锈味的东西从喉咙里咳了出来,咳到了手帕上。

  乔衡偷偷看了一下,是血。他默不作声的将手帕藏到了袖中,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车没行驶多久就到了乔府,乔衡牵着季桓安进府了,恰好被乔母看见了。

  可乔母却只是吩咐厨房做了些可口的糕点,给他们送了过去。

  季桓安一想到家中的奶奶就有些按耐不住的想离开,可乔衡却带着季桓安画起了扇子。

  季桓安执笔,乔衡在他的身后握着他的后教他画扇。

  小时直接将那筐木炭背回了乔府,乔母让他去账上支了些银子。

  那些银子全部被转交给了季桓安,季桓安接过银子,无奈收了人家的银子只能留下来陪乔衡了。

  上次灵芝也是乔家出的钱,这次也是,弄的季桓安有点不好意思了。

  乔衡很喜欢季桓安,留着季桓安在乔府呆了许久。教他画扇,为他弹曲。

  可季桓安却一心担心家中的奶奶,乔衡一开始就看出了他有心事。

  可他想让季桓安多陪他一会,哪怕一会也行,于是他自私的将季桓安一直留到了下午才放他离开。

  离开乔家后,季桓安立刻去寻了大夫。

  大夫被季桓安带回家后老太太还未反应过来。

  大夫为老太太把脉后,写了一张单子。

  季桓安照着单子上的方子为老太太煎药,看着老太太每天将药服下,就盼着哪天能好起来。

  自从季桓安离开乔府之后,乔衡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大夫瞧后说乔衡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乔母听后气得直接将大夫轰出了府,可乔衡情况的确越来越差了。

  刚开始是咳血咳得比较严重,后来连床都下不了了。

  乔衡躺在床上人都消瘦了许多,两眼空洞而无神,每日无悲无喜。

  近来情况越发严重了,鲜血从喉咙里面直接咳了出来,咳到了床上。

  被褥被染红了一大片,乔衡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唤来了乔母。

  乔母见乔衡躺在床上那副模样,强忍着悲伤牵起了乔衡消瘦的手。

  “母亲……咳……我想……咳咳……”乔衡已经咳到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来了。

  “你可是想要苏烁?”

  乔衡躺在床上,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本还在给老太太味药的季桓安被突然闯入家中的仆人给吓到了,为首的人站了出来“我家夫人有请苏少爷上府。”

  那人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群人直接将季桓安给驾了起来。

  季桓安手中的药碗掉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就这样被驾着离开了,老太太想追,可无奈她看不见,刚起身走了两步就被椅子绊倒了。

  只能趴在地上无奈地哭喊着“烁儿……”

  季桓安被绑到乔府就被乔母给威胁了一番,又被绑到了乔衡的房间。

  被按在乔衡床前坐下了,侍从将药碗递给了他。

  季桓安身边的那个人示意他给乔衡喂药,在那人的压迫下,他只好端起药碗,摇动着碗中那黑乎乎的汁水。

  将它吹冷后,一勺一勺地喂乔衡服下了。

  乔衡见季桓安来看自己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可他不知道季桓安是被他母亲「请」过了的。

  季桓安这一呆就是被迫呆了十天。

  突然有一天乔衡身体好像快好了一样,能下地行走了。

  乔衡想走动,季桓安也只能被迫跟着他。

  乔衡待季桓安如同以前一样,吩咐厨房为他准备可口的美食,带他画画,给他弹琴听。

  连着两天都看着状态都很好,季桓安误以为乔衡已经好了。

  可他没想到,就在两日后的深夜,乔衡忽然去世了。

  当晚乔衡突然半夜醒过来唤下人去叫乔母,可乔母到时他已经快不行了。

  季桓安当时就在门外,乔母在里面握着乔衡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了乔衡的手背上。

  乔衡费力地抬手为乔母擦试眼泪“娘……我想……要……苏……”

  乔衡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