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冉远星是真的懵逼，他发现他通话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一直在磕巴。
事情太意外了，他以为南亦融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跟他摊牌，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为什么屏幕前的男生会这样直接？
还带玩自爆的？
他那颗能飞快解出数理化难题的大脑，如今浆糊似的，瞪大双眼，震惊地盯着南亦融，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南亦融坏心眼地看够了他的表情，待要开口，忽然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顾思娟在门外喊他：“南南，爸爸回来了，出来吃饭吧。”
南亦融应了一声，转头和冉远星说下次告诉他，然后不等冉远星伸出尔康手，利落地关了视频。
放下手机出来，跟着顾思娟下楼，坐到饭桌前，南亦融还在回想冉远星一系列呆滞震撼的表情，脸上不禁流露出笑意。
顾思娟笑着看他，眼神有些八卦。
南亦融一顿，收敛了笑容，低头扒饭。
他刚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冷不丁那边南荣昌开口道：“你们彭老师把成绩发给我了。”
南亦融握着筷子，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南荣昌看他表情，知道他还是不愿意出国，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分数是有进步，爸爸也相信你，最后高考的分数还会更高，但是能高多少呢？你要是有冉远星那个成绩，爸爸一定不会逼你出国的，你说对不对？”
南亦融垂下眼，没有说话。
顾思娟以为儿子伤到自尊了，在桌子底下踢了南荣昌一脚，狠瞪他一眼。
南荣昌满脸无辜，还要再劝，却见儿子放下筷子，抬起了头。
南亦融透了口气，郑重道：“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什么话？”顾思娟难得看他这么严肃，率先放下筷子。
“我不想出国，我想考表演专业，去北京读电影学院。”
男生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不存在含糊发错音的情况，可南家夫妇听在耳边却觉得荒谬，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南荣昌脸色沉了下来，“啪”把筷子拍到桌面上，提高了声音道：“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吗？你姓南！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南家世代经商，祖上还曾当过皇商，现在传到他南荣昌手里，唯一的儿子不想着以后帮忙打理家业，居然要跑去学表演，这不是让猪油蒙了心吗？
“南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思娟也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考电影学院？从小到大，妈妈就没见你对表演感兴趣啊！家里的生意还有爸爸教你，你学表演出来以后干什么？
要进娱乐圈当演员吗？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而且那个圈子也不干净，妈妈怕你进去就学坏了。你好好待在爸爸身边，学做生意不行吗？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做错一个决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南家夫妇二人都很激动，旁边坐着的阿姨也是满脸不赞成。
南亦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他们来说确实难以理喻，可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他本来是想走和上辈子不一样的道路的，当一个好学生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体面工作，事实却连扇他两巴掌，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想重新当演员不仅是因为冉远星，也是在遵从自己的本心。
广场上剪彩突然而至的空虚是一次，看电影的悸动是一次，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情绪，让他意识到他放不下表演。
他在最好的年纪摘下影帝桂冠，只创造出了寥寥几个可以被人津津乐道的角色，他还有其他感兴趣的角色没有演绎过。
他想继续表演，他热爱这个职业，所以不是一时冲动……
饭桌上的氛围还是僵滞，南亦融完成了对自己内心的剖析，身体放松下来，眼底不自觉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神色。
南荣昌原本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在反思。
现在看他整个人的状态居然比方才还松缓，知道他们俩的话这逆子是半点没有听进去，心里头顿时无名火起，拍了桌子站起来，厉声骂道：
“我们刚才说了半天，你都当耳边风是吧？既然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南亦融我告诉你，这个学你不上也得上！明天我就找人压你去机构学语言，不学出成绩来，你就在机构待一辈子，不用回来了！”
南亦融眼底的松快一丝丝退去，顶着南荣昌几欲喷火的视线，咬着字道：“我没有把你们的话当耳边风，我不是不想跟你学做生意，是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当演员，我喜欢表演热爱表演。”
“你热爱个屁！”南荣昌气得爆了粗口，“你懂个屁的表演！”
南亦融眉心蹙了蹙，知道他在气头上，慢声道：“爸，你冷静一点。”
南荣昌被他气笑了，冷哼道：“你叫我怎么冷静？你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试试看？要是你唯一的儿子放着家里得生意不管，非要去学表演，你看你是什么心态！”
南亦融想了想，这事确实是他不地道，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还不继承家里产业，换成谁都要吐血。
“学表演的时候，我也跟你学做生意行吗？”南亦融思忖片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或者你和我妈再生一个？你们还——”
他话没说完，南荣昌听不下去了，一个暴怒拍了桌子，手指着他的鼻子直抖，“你给我滚！”
南亦融听话地滚了。
他在楼上待了一会，顾思娟敲门来找他，手里还端着一碗青菜粥。
晚饭不欢而散，他只吃了几口，顾思娟还是心疼儿子的。
南亦融拿着勺子在一边吃饭，顾思娟就拖了个椅子坐他旁边，她默默地看了南亦融一会，轻声开口道：“南南，你真的要去学表演吗？
演戏没那么简单的，北京电影学院也没那么好考的。你实话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因为你喜欢的人要考北京的学校，所以你也想跟着去？”
顾思娟居然这么敏锐，南亦融暗暗惊叹，面上咬死了不承认，“不是的妈，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学表演专业，当一个好演员。”
顾思娟叹息，“你真的要考艺校，妈妈也不会拦着。可你爸爸的意思是家里不会给你出一分钱，你找艺考机构的钱，去北京参加校考来回的路费住宿费，家里都不会给你出钱，这样你也要学表演吗？”
南亦融点头，松了一口气，钱的事不是大事：找艺考机构辅导的费用不菲，少的要几万，高的几十万，南家夫妇似乎想要用这个软钉子让他放弃，却没想到他根本不需要辅导，剩下的住宿费和路费，暑假这两个月他还攒不到吗？
顾思娟言尽于此，见他还是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无奈地摇头。
喝完粥，送走了顾思娟，南亦融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个时候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南亦融伸手拿起来，见是冉远星发过来的消息。
【吃晚饭了吗？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南亦融一笑，反手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
男生脸正对着屏幕，满眼温柔。
南亦融突然很有倾诉欲，率先开口道：“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同意我考电影学院了。”
“真的？”冉远星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怔。
南家夫妇能同意在他看来，难度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
“嗯，他们比较开明。”
南亦融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知道他说了实话，冉远星一定会拿钱给他。
这笔钱他想自己赚，这样想着，他不给冉远星追问的机会，飞快换了个话题。
冉远星看出他不愿意说，话里话外也不再试探，一边配合着和他说话，一边琢磨着找个机会到南亦融家问问顾思娟。
他心里暂且将这个问题，拿出另一个疑问，给自己暗暗鼓了劲，笑道：“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南亦融盯着他的脸，看得他眼里不自禁露出紧张神色，才挑眉道：“你猜呢？”
“我猜？”冉远星没料到他又把皮球踢了回来，愣了一下。
南亦融点头，冉远星犹豫了一会，张口要说，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忽然敛了笑容，郑重道：“我还是想听你当面说，我不想猜。”
南亦融意外，“为什么？”
“重新认识你，我不想这么随便。”
南亦融怔住，看着屏幕里一脸认真的男生，心里暖融融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好。”
两人后面又聊了许久，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可俩人一来一回乐此不疲。
南亦融挂断电话，洗完澡出来已经23：40了。
决定了参加艺考，文化课也不能太拉跨，南亦融把书包拿起来，决定背完课文再睡觉。
他把书包拉开，拿出语文书，正要拉回拉链，忽然瞥见书包角落里躺着的那张白色名片。
南亦融心里一动，把名片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