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沉淡,数以千计的古籍凌乱的摊在地上,霍止坐在其中,眉眼见已经有了浓浓的倦意。
整整一天,一无所获。全身筋脉被毁已是少之又少的案例,不是当场死去就是放弃修炼,几乎没有文献记载了该如何修复筋骨,也许就如重凛所说的,根本没有完全的治疗之法。
可是,他想为重凛做些什么,就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比他只享受着对方的付出要好。霍止沉重的合上了手中的古籍,舒出一口长气,然后弯下身开始整理起地上的狼藉。
“找到了吗?”
银渃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倚靠着门槛,懒洋洋地抱着胳膊。
霍止失落一笑,摇了摇头。
“多谢今日的通融,待我收拾好这里,就离开。”
银渃望着他,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地上的古籍便全像长了翅膀般飞了起来,一本一本的坐落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短短几秒的功夫,凌乱的藏室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整洁。
“……多谢。”
“你的功法呢?”
霍止一怔,“我曾受过内伤,功法也散,只有再调理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
银渃深深地望了霍止一眼,转身道,“该回去了。”
“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叫我银渃,”银渃说,“你今日来,是为了重凛吧。”
霍止:“你怎么知道?”
“我是炼丹师,他服用的那些丹药都是出自我手,我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那你也知他筋脉重塑真气不稳一事?”霍止一怔,迫切地问,“这可有完全治疗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却不是常人能做到的,”银渃顿了顿,复杂地看了霍止一眼,“凑近一些。”
霍止往前迈了两步,被银渃一把扯住了胳膊拉近了距离,不等霍止反应过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话语就在他的耳边响起,霍止的瞳孔猛的一缩,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人投入了石子,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复,一句话,几乎叫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真的吗?”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银渃往退了一步,“虽然这种办法依然做不到痊愈,但总比天天吃那些副作用一大堆的丹药要来的好。”
霍止的眼睫微颤,挡住了眼底纷乱的思绪,“我明白了。”
望着对方心不在焉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了远处,银渃才终于放下了全身的紧绷,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转身大步走进了楼中。
”该死,骗人这种事为什么要让我来啊!”银渃咬牙切齿地关上了大门,“该死的重凛,知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没有心的?”
“今天去了哪里?”即使早已知道了发生的一切,重凛依然自然地问道,一双眼沉沉地望着霍止,“已经天黑了。”
“我……就在附近,随便看看。”霍止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挲着杯身,“盘蛇岭很大,我耗了些时间寻路。”
“是吗,可我听说你今日去了八角楼。”重凛不急不缓地说道,霍止的手指猛的一颤,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分身,还是学会了骗我?”
“抱歉,我……我是去了那里。”
重凛站起身,“今日我去别的厢房睡。”
“重凛,我去八角楼是为了查看古籍,”霍止急切地站起身,动作让桌子都跟着发出了几声响动,“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治愈你的筋脉。”
重凛停住了脚步,“没用的,我也找过。”
“不,有用的,我找到了方法。”
“什么方法?”
霍止眼中神色不定,空气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只能透着房内的光亮看着他脸上逐渐被殷红渲染的皮肤,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让他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我知道了,”重凛低下头轻声一笑,“无事,我本来也就不抱有什么期望。”
“重凛,”
重凛感到自己衣服的一角被霍止紧紧捏住,他站在原地,再次停下了离开的脚步,眼中的平静仿佛蕴含着深深的思绪,仿佛在等待霍止……
“我们双修吧。”
在说出这句话时,霍止才忽的发现,原来重凛对他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
“我,我也看到古籍上有写,双修不仅可以让两方的修为大涨,还能延缓你体内不稳定的真气,虽然无法完全治疗你的内伤,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霍止努力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在让他的心跳加快一分,捏着重凛衣角的那只手缓缓渗出了汗水。
直到下一秒,重凛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转过了身。
“你真的愿意吗?”他的嘴角不明显地微微上扬,一点点地朝霍止靠近,“你是出于想要医治我的内伤,还是说,夫妻情分?”
“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霍止的声音微微沙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带着一片空白的记忆死在不知什么地方了……所以,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很难说是爱,但一定是在乎,非常非常的在乎,非常非常的重要,重要到,让他愿意抛下那所谓的自尊,说出这番话来。
“你……”重凛少有地失了言,他伸手轻抚上霍止的脸颊,低哑道,“说出去的话,可是不能收回去的。”
“我知……”
不等霍止说完这句话,重凛就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将他推在了床榻上。
*
“然后呢?感觉怎么样?”
银渃戏谑的语调让霍止不自然地撇开了双眼,耳垂微微泛红。
“没,没什么感觉啊,就是睡了一觉……”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体内的真气怎么样了?”
“啊,真气,真气回来了很多,”霍止的头埋地更低了,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心,“那时回来了很多,我可以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真气萦绕着丹田,可是……”
“醒来之后,却变得空空如也。”
霍止很不安。
那种感觉和平常不一样,平常即使是无法运功,他也依然可以感受到体内被封住的稀薄真气,可是……现在就连指一丝一毫的真气,他都感受不到了。
“这样啊,”银渃的眼神闪烁了一瞬,霍止没有注意,“第一次是正常的,我这里有瓶药,双修前服下一粒,便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状况了。”
“这是……正常的?”
“你的身体本就虚弱,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意外,”银渃将白色药瓶递向了霍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这句话将霍止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压了下去,他接过那瓶药,笑道,“谢谢你。”
银渃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傻子,当你知道真相后就不会感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