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冯嬷嬷偷偷看了一眼张太后的脸色,“奴婢听闻......太子殿下宫里有个人,是个男的。太子殿下对他极好......事事亲力亲为......”
这话一出,张太后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细长的丹凤眼带着犀利之色,“当真?”
冯嬷嬷微微颔首,“千真万确。”
张太后口中发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冷哼,喃喃,“找死......”
“也......也可能是那人救了太子的缘故,所以才对他好一些,这也是说不准的。”冯嬷嬷不确定道。
张太后轻嗤一声,眉眼间愈发凛利,“若是如此便罢,若是......”张太后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寒冰之意,“那便绝对留不得他了。”
冯嬷嬷的头低的更深了两份。
“盯紧了,查清楚,一旦确定,速速来报。”张太后缓缓闭眼,轻描淡写的说着。
“奴婢遵命。”冯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寿康宫再度陷入沉寂。袅袅青烟一如之前,清淡典雅之气不知怎的,愈发浓重。站在软榻边给张太后扇风的那名宫女从始至终都是低眉顺眼,一声不吭,一副耳聋眼瞎的样子。
好半晌,闭目养神的张太后突然低声呢喃:“赵家的种......果然都是一个德行的......”
莫说软榻边的那名宫女了,便是立在不远处的宫女们,听着张太后这番略带鄙夷之气的话,皆是大气不敢出。
冷哼了声之后,张太后眉眼间的郁愤之色愈发浓烈。
赵离人从御书房出来后,看了看天色,不早不晚,轻吐了口气,微微抬手示意,谢阳颔首,安静的推着赵离人回朝云殿。
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太子府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如今只等收尾了。赵离人默默考虑着还有哪里不太妥当,哪里需要改善,让陈庭月住的更舒服些。
陈庭月身子不好,听说多泡温泉不错,看看是不是能引来一道。届时冬天泡泡身子便会舒爽不少。
还要建个暖阁,向阳的,冬天晒晒太阳倒是不错。
哦对,还有凉亭,夏天乘凉不错。可以在里面喝喝茶,下下棋。
不知道小四会不会下棋,如果不会,他可以教他。届时下棋的时候可以让让他,输在小四手里没关系。
寝殿要宽敞些,软榻、贵妃椅这些东西可是少不了的。
听说蜀锦不错,裁些下来,找些绣功好的绣娘,绣些好看讨喜的图案,给小四多做些软枕靠枕来。
届时随便靠在哪里,都不会硌不会不舒服。
心里正想着,突然一个小太监追了上来,也没说话,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捧着一个信封递了上去。谢阳接过检查了一番后,便交给了赵离人。
赵离人挥挥手,让那太监退下。太监又朝他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微微抬手,示意谢阳继续走。赵离人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抖开,淡淡的看着。片刻就看完了,将信纸再度塞回信封。
在这期间赵离人什么都没说,但是谢阳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回了朝云殿后,赵离人照例先去看过陈庭月。不过并未在寝殿呆太久,便让谢阳推他回了书房。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赵离人的书房没有其他人,一盏灯摆在他的书桌上,由琉璃灯罩罩着,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
光线越发柔和,就显得赵离人的眸色愈发冷厉,表情就愈发漠然。
谢阳微微颔首站在一侧,一言不发。
赵离人从怀里将那封信掏出来,扫了一眼空白的封面,眼中闪过讥讽轻蔑和不屑,凑近烛火。眨眼的功夫,信封就染上了火光。两个呼吸间,火就将信封烧了大半。
里面的信纸从信封里掉出来,依稀可见上面有着“监视”“太后”“殿下”“救命”这些词语。
不待细看,火蛇就将信封连同信纸悉数吞没,只留下几片黑色的纸沫。
做完这些,赵离人淡淡吩咐,“下午送来了不少补品,去问问太医,他能不能吃,若是可以,便叫膳房天天给他做着吃了。”
“是。”谢阳低声应道。
赵离人没说‘他’是谁。他也没问。赵离人口中的‘他’,整个朝云殿,除了陈庭月是再没第二个人了。
吩咐完之后,赵离人这才拿起桌上的公文开始处理。一目十行,片刻的功夫,拿起旁边的笔批注了几下,就放到了一边,然后继续下一本。
结果他还没看几本,就听见有太监进来了。
赵离人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淡漠问道:“何事?”
“殿下,”太监恭敬回答道:“是陈公子,叫奴才过来问问,殿下可要一同用晚膳。”
赵离人冷漠的眉间柔和了些,透过还开着的窗往外看了一眼,确实到晚膳时间了。
“要的。”赵离人道。随即放下刚才拿起来的公文,对着谢阳道:“推孤过去。”
“是,殿下。”谢阳上前,推着赵离人的木轮椅便朝寝宫去了。
陈庭月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盯着手里的茶杯。见赵离人过来,笑了笑,“很忙?”
赵离人摇了摇头,“往后若是我没来,你先吃,莫等我。”
陈庭月勾了下嘴角,没应,“先吃饭吧。”
说着,拿起赵离人跟前的碗,帮他盛了一碗汤。赵离人道了声谢,接过碗低头一看,鸡汤上还飘着两颗红枣。
赵离人笑了笑,正要喝,突然瞧见陈庭月往自己碗里夹了只河虾。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一把拉住正要望嘴里送的陈庭月。冷声道:“等等,这饭不能吃!”
陈庭月一惊,急忙放下筷子,“怎么了?”
赵离人将手里的碗放下,眉目愈发凛冽,语气中带着冰,“宣太医!”
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见赵离人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了,心下也是惶惶不安。急忙应了一声,转头就朝太医院跑。
陈庭月此时眉头也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赵离人冷笑,眼中闪过暴戾,“有人耐不住,想动手了。”
陈庭月一顿,压低声音,“太后?”
“谁知道呢。”赵离人脸色愈发阴鸷。
周围好几个人守着,不好多问,陈庭月便住了嘴,绷着脸坐在饭桌前没动,等着太医来。
没多大会儿功夫,太医就提着就诊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那个小太监喊的急,话都没说清楚,他以为是太子殿下哪里不舒服或是什么的,结果一进去,太子殿下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呢。
松了口气的太医擦着头上的汗,上前行礼,“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赵离人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饭菜,冷声道:“查查这饭菜有什么不对。”
太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从就诊箱里拿出银针,便对着桌上的饭菜一个一个拭去。片刻后,太医皱着眉头,举着没什么反应的银针,纳闷儿道:“殿下,这些饭菜没有任何问题,就连喝的茶水臣都验了,干净的很。”
不待众人松口气,赵离人讥讽道:“你再仔细瞧瞧,确定没有问题?”
见赵离人都这么说了,太医只得压下纳闷儿,细细看,红枣鸡汤,清炒河虾,银耳雪梨羮,清蒸玉髓鸭......
太医眼神一颤,总算是发生不对了,这些可都是相克的啊!
人吃五谷杂粮,但是种类繁多,总有些相生相克的东西。若是相生还好,若是相克之物被人吃进肚子......
一想到这,太医的身子微微颤抖。身为御医,他怎么会不知道后果?
这是有人存心要害太子啊!
赵离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看出来,讥讽道:“看出来?可有不对?如今还敢说没有任何问题吗?”
太医头皮一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殿......殿下......老臣惭愧......竟才发现,这些膳食皆是相克之物,轻则伤身,重则......”
太医声音颤颤,吞了下口水,“重则丧命啊。尤其......尤其长期食用......更是......更是......”剩下的他没敢说,以头碰地,深深磕头。
旁边的宫女太监也都大惊失色,扑通跪倒一片。
“重则药石罔顾是吧?”赵离人将太医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太医没敢应声,跪在地上双手遮面,惶恐不安。
轻嗤一声,赵离人拿起桌上的银筷子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望桌上一扔,发出‘叮郎’的一声。
跪在地上的众人紧跟着颤了颤。只听赵离人淡淡道:“既如此,便查吧,看看是无意之过,还是有意为之。”
众人心里发苦,知道赵离人这话说的带着股子讽刺意味儿。毕竟这里可是皇宫,最是注重这些忌讳的地方。结果当今太子殿下的饭桌上摆的菜全是吃了伤身的相克之物。
一盘两盘还能勉强说是巧合,结果一桌子全是。谁敢说这是无意之过?
没一会儿,太子殿下居住的朝云殿便是一阵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