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一直闭关到她与容花对外宣称的婚期前四日。

  她原本是想到期限前一日再结束闭关,因为她不想在八月十五日前,在没有他的消息里再多等待一日。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他的消息了?

  容潮打开房门,走到廊下围栏前,将手伸出纱帘外,打在手心上的温度立马告诉她这是浓烈的骄阳。

  不知为何,今年的夏日走得这般慢,至今未曾真正的离去。

  虽然不过闭关月余,她的灵力恢复有限,但好在她不会像从前那般无措。

  容潮走下楼,发现花月楼前已经布下结界,她试了下,以她如今的灵力无法解开这结界。随后她转身想往一楼走入。

  察觉到结界被触碰,太叔奕随即化身容花的样貌出现在结界外。

  看见容潮清瘦的身影,太叔奕目光也收紧许多,心也如刀在绞杀般。

  他想要上前,可转瞬想到再有四日便是她与容花的大婚,他制止了自己想要抬脚的冲动。

  他无声地解开结界,良久,待容潮已经走进花月楼里,他方朝屋里走去。

  这一次,他刻意没有隐起脚步声。

  容潮听到有人来,没有立刻吱声。

  太叔奕看见她站在一架古琴前,指尖放在琴弦之上,她的玉指纤纤,很是漂亮。

  容潮发现来人这么久没有开口,便以为他是容花。

  她现在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或许当时她真的是太慌乱、害怕太叔奕再也不出现了,才会不顾一切,毫不考虑他今后的处境,答应这场根本从不存在过的婚期。

  如今六界皆以为他们早前便有婚约,容花必定不会愿意让她再次沦为六界的笑柄,因此就算到四日后,他也不可能提出解除这场“婚约”。而她也无法在八月十五前,提出解除婚约,她还想再等,尽管明知结果会如何,她仍然想再等他出现。

  容潮随意拨弄了几番琴弦,古琴发出几道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声音。

  太叔奕目光微沉,走到她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容潮发现容花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但转念她想到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又觉得他这样也很正常,毕竟她这段时间里,也极少开口。

  容潮感受到他为自己渡灵力,开口道:“没必要因为我而浪费了这些灵力。”她转身走向楼外,拒绝了他。

  太叔奕闻声目光微动,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容潮走出宫外,听到远处的流水声,她想再最后感受一次这里,随后她沿着道路走去。

  九溪宫里大小道路,容潮都很熟悉,加上她如今灵力开始恢复,已经无需再借助他人便可独自在这些道路上走动,但因为看不见,心里总是会有些不确信,故而她走的很慢。

  不多时,她听到泉水咕哝声,她知道这里是净泉。

  她想起那一夜她在此被容渊、容璃等叫住,不让她离开时,太叔奕从山石后走出,为自己作证,那时的他微乱碎发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九溪宫学无涯已于前日为七日后容花与容潮大婚而给所有学子都放了假。

  这些日子里学子们可自由活动。

  自然就有白日里前来泡温泉的学子,几名学子舒舒服服从净泉中出来,便撞见站在净泉入口处的容潮。

  她面容清净,月白色丝带蒙住了她的双眼,如出水芙蓉般婉约,但她衣着却并不素雅,一身鲜艳的彩色罗裙,衣摆拽地,微风过境,身上的彩带翩翩起舞。

  学子们见状微微出神,片刻方回过神,讶异她出现在此间连忙俯身朝其行礼。

  在他们后面沐浴完的学子,尚未察觉到外面的状况,一边谈笑,一边往外走,及至出口,才看到一名少女,一时间都未反应过来她是谁,吃了一惊后骂骂咧咧道:“变态啊!来这里偷看人洗澡啊……”话说到一半,他们看见她双眼被蒙着,立马反应过来她是容潮,顿时脊背发凉,咽了咽口水。

  一旁刚刚行过礼的两名学子闻声立马憋住声,对他们使眼色,骂他们眼神不好。

  几位学子并排站在净泉出口,看见容潮面容冷淡,一直不说话,越发后悔自己大白日要来这里泡温泉享乐,纷纷冷汗直冒。

  四下里一时间安静到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容潮猜测他们此刻定是在互相挤眉弄眼,并没有计较他们的言行,片刻后转身欲离去,淡淡道:“无论是按辈分算还是按年龄算,让你们喊本君一声‘老祖宗’也不为过。在本君这里,你们便如一群三岁小孩,本君看便就看了,再说,难道真以为本君稀罕看你们?”

  虽然是被容潮吐槽了,但不知为何他们都一致觉得容潮的话语中并没有生气与责怪,反而有一点在和他们开玩笑……?

  他们彼此间来回对视,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容潮离开净泉后,不多时又走到九溪宫。临近九溪宫的路上,一路上,时不时有人朝其行礼。

  容潮发现这些人里有很多陌生人。

  很快,她遇见了恒远,恒远看见她有些意外,随后面带笑容朝其行礼。

  容潮道:“宫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外人?”

  恒远看着路上四海八荒来至的仙神,笑道:“他们都是来参加您与五宫主的婚宴的啊。”

  容潮闻声,微微垂头,少顷,道:“你今日可曾见过韶悠?”

  恒远道:“小仙方才才在广场那边见过八宫主,他此刻应该还在那里忙着布置呢吧?”

  容潮点了下头,朝广场走去。

  尚未踏入广场,容潮便听见江清风指点他人装饰的声音,见她走入,江清风、韶晟及一众学子都微微一惊,手中握着红绸,动作都不自地停了下来。

  江清风随即欢呼跑过来。

  “小师叔!”

  韶晟与余下学子见状纷纷行礼。

  容潮知道他们在为四日后的婚礼而忙,但她的心里并不开心,她清楚他们都是善意,所以她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们,根本不必为她做这些。

  容潮听见江清风跑到身前,轻蹙起眉头,问道:“你的‘纵水术’练得如何了?”

  江清风闻声不禁低下脑袋,这几日他只想帮她布置九溪宫,好让她大婚那一日,绝对的隆重!因此,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练习灵术。

  容潮没有得到他回答,猜出他近日并没有修炼。

  江清风面带歉意,怕容潮不开心,解释道:“小师叔,我不是故意不修炼的,只是第十一重,我练了许久……可一直没有成功,我想过了这几日再继续练习。”

  容潮闻声转身对一旁的韶晟平淡道:“韶晟,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了,你带他们先回去休息吧。”

  江清风闻声鼓着嘴,不是很愿意停下这里的进度。

  韶晟看出江清风想要把这里的红绫挂满,开口道:“没关系,还剩几处角落没有挂上红绫,我们把这里挂完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江清风闻声立马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师叔,我们把这里都挂满红绫再结束回去吧!”

  容潮无奈叹了声息,点了点头,江清风见状立马开开心心回去继续挂红绫。

  他发现容潮并没有要离开意思,好奇道:“小师叔你要留在这里吗?”

  容潮“嗯”了声,道:“你们忙完这里,我教你后面的‘纵水术’。”

  江清风听到她要亲自教自己,很是高兴,可他随即看见头顶的烈阳,目光又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上,不禁有些担心她,随后道:“可是今天特别热,江潭边又没有遮阴处,小师叔,要不再过几日,等你大婚后再教我吧?反正时间还多着呢!”

  容潮闻声微微抿了下唇,她怕她没有时间了。

  容潮道:“不行。”

  江清风第一次听到她对自己这么果决的拒绝,不禁微微恍了下神。

  “好吧……”

  这一天,容潮都在九溪宫后山的映月潭边,根据江清风修炼时遇到的问题实时纠正他的一招一式。

  直至黑夜来临,容潮才勉强把 “纵水术”后面九重全部指点着江清风过了一遍,虽然他如今还无法全部融会贯通它们,但日后再修炼,他应该不会遇到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修炼的要点她都已告诉他,每一重灵术他也都成功练过一次。

  虽然容潮知道这样做其实并不是特别合适,但她只能这般在短时间给他简短的赶一赶修炼进度。

  只要他明白了要点,日后重新修炼更注重细致之处便可。

  九溪宫里,她如今最放心不下他,他是她从人间带回九溪宫的,况且,她答应容璃会帮他修道成仙。他身为凡人入修仙道,本就易受非议,何况容璃已经离世,就算太伏对他多加关照,但他本身若是修为灵力低微,也还是可能会遭到不公待遇。

  “明日我再教你‘控梦术’。”

  二人累了一天,江清风陪着容潮往六溪宫回,路上容潮说起明日的计划,江清风不禁为她今日这么匆忙要教他这么多东西而感到意外。

  江清风问道:“明日还要继续吗?这样小师叔你会不会太累?”

  容潮道:“我不累。”容潮闻声想起这样做她还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不禁感到有些抱歉,道:“清风,你觉得太累了吗?”

  江清风虽然确实是感到四肢都很累,但闻声却连忙否认,笑嘻嘻道:“怎么会呢!我一点儿都不累!我只是担心小师叔你会太累……”

  容潮想到他近来总是以最乐观的状态在自己身边,心情有些低落。

  江清风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是误以为自己不想跟她学灵术而难受,道:“要不……明日小师叔你教我一套剑法吧?‘控梦术’我改日再学好不好?反正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呀。”九重天乃修道界,几乎无人不想从容潮这窥得“控梦术”修炼秘诀,他自然也非常想学,如今容潮提出要教他,他当然是动容不已。

  毕竟他并非她的徒儿,这灵术按理说他是没有机会或资格学的。

  可是他也很想跟她学一套剑术。

  虽然他这方面天赋一般,但他觉得会使剑的修道者特别酷!故而他就是特别想学剑术。

  容潮担心她一直坚持要他学“控梦术”会引起他的怀疑,故而没有再多言,她点了点头,道:“好。”

  虽然他不擅长剑术,但学一套剑术也是有好处的。

  江清风本以为容潮要往六溪宫回,却发现她是往食物语的方向走去,确认道:“我们要去食物语吗?”

  容潮道:“你不饿吗?”

  江清风笑道:“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