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夜能够在映雪瀑布下醉饮一番不枉此生啊!就算今后渡劫失败,也无憾了!”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

  “哈哈哈哈哈。不过,我们少君可真疼八宫主啊……竟然选映雪瀑布给他庆祝!”

  “可不是,听说原本八宫主是要成为少君的徒儿的……”

  “那后来怎么……”

  “嘘……听说是太叔奕不愿意!少君才作罢的。但少君又见八宫主颇有天赋,不忍心让他错过修仙,故而又逼着容璃仙君收了他做徒儿。”

  “吸……原来是这样吗?”

  “虽然他们没做成师徒,可少君自然还是疼这位师侄的。”

  “可是少君不是向来连天规都不以为意?怎么太叔奕不愿意他再收徒儿,他就作罢了呢?”

  “这……”

  “还不是为了讨好他!”

  “讨好太叔奕?”

  “是啊,我也是在七溪宫修习时从容阡仙君那儿偶尔听闻的。”

  “快说,快说!”

  “小点儿声!”

  “容阡仙君日前亲口所言,五年前柴桑山举办的那次修道者灵术大会上,少君便曾私下缠着太叔奕,要收太叔奕为徒。”

  “为何?”

  “听说那一次太叔奕夺得魁首,难道是因为看出来太叔奕天赋异禀?”

  “呵,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太叔奕长得好看?”

  “太叔奕虽然好看,可是修道界里最不缺的便是长得好看的!他啊,是别有意图!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听说是因为他要和元姀天后娘娘做一笔交易!天后娘娘答应他,只要他成功收太叔奕为徒,便可以帮他重回九重天。”

  “天后娘娘不是最为痛恨洺汐母子?为何要少君收她的儿子入九溪宫为徒?”

  “害!那还不容易猜到,肯定是想要让容潮帮她处理了太叔奕,别忘了,六界四海八荒各族对我们少君的评价,可都是……”

  “看来少君先前为了他不惜与太和上神、知行仙君等作对,只是为了欺骗、迷惑他吧?哈哈哈……”

  “原来以为自己是获得了九溪宫少君的独家宠爱,其实不过是要利用他啊……哈哈……”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群学子说笑间,早已入了神,丝毫未察觉到前去“千日醉”酒肆挑酒的韶剑、韶晟等师兄弟已经站在身后。

  听见江清风恼怒的声音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散开起身,转过身。

  一些与江清风并不是很熟的学子小辈连忙朝其行礼。

  不远处捧着一酒坛的太叔奕立在门前,夕阳打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投入室内的地面上,修长而又孤落。

  学子们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肆意的嘲讽。

  江清风呵斥过后着急回身去看太叔奕,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只是分不清有多少是因渡劫时灵力损耗而带来,又有多时是因方才的欢声笑语而带来。他的桃花眼中虽然是清冷,可江清风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失落。

  江清风自然是不相信他的小师叔是那种人,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他很是担心太叔奕因他们刚刚的话而有所误会小师叔,连忙对着说出容潮与元姀做了交易才收太叔奕为徒的学子道:“亢言!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小师叔肯定才没有那么做!你是不是瞎编的?!”

  名为亢言的学子立马面露不服,道:“我没有瞎编!”

  江清风见一群学子都默认此事为真,焦急不已,望向韶剑,希望他能为小师叔说话。

  片刻后,韶剑转身对亢言沉声道:“九溪宫学子若造谣起事可是要被逐出宫门的。”

  江清风道:“是啊,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哼!我亢言若有说谎,天打雷劈!事实就是事实,就算少君亲口否认也无法掩盖事实。”

  食物语后厨一片寂静。

  少顷,太叔奕松开手中的酒坛,转身离开。

  酒坛落地,四分五裂,撞出清脆的破裂声。

  江清风脑子一片空白,下一刻,连忙追出去,他跑到院中挡在太叔奕身前不想让他离开,喘息道:“师兄,你要去哪儿?”

  太叔奕并未回答他,他用了灵力在江清风身前消失,江清风抓不住他。

  江清风有些不知所措,他随即反应过来,太叔奕一定是去找小师叔了!他也要去找小师叔!

  江清风连忙转身询问院子里的人,可有看见小师叔的。

  食物语里一位一直不便出面的仙君站了出来道:“小仙一刻钟前在外面遇见过六宫主,看见他往南山方向去了。”

  江清风连忙道谢,转身跑了出去。

  韶剑见状也连忙追着江清风前往南山,韶晟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食物语中余下学子一时间不知是否可以跟上去。

  映雪瀑布高近百丈,还未至映雪瀑布前,便可听闻瀑布落下的纯净声音。

  容潮顺着波涛汹涌、滔滔不绝的江潭逆行,心中重复默念着他要和太叔奕说的话,一边摆弄着手里海螺上的流苏,一边低眸浅笑。

  南山遍种紫薇花,此时花期正盛,山石间尽被花骨朵覆盖。

  片刻后,他察觉到太叔奕的灵息,随即止步,抬眸。

  容潮看见对面的太叔奕脸色有些难看,笑意浅了几分,忙关心道:“太叔奕,你受伤了?”

  太叔奕道:“没有。”

  容潮道:“怎么你一个人来找我?他们这么快都已经到映雪瀑布了?”

  太叔奕道:“没有。”

  容潮发现他虽然依旧很快回答他的话,可语气却不似从前,有些僵硬。

  容潮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他没有让他与他同入地狱,反而让他带江清风先离开。

  容潮盈盈一笑,想要哄他,可未待他想好怎么哄他,便听到他道:“师父,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容潮发现他的声音有些轻,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潮望着他,十分真诚,尽管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是对着他盈盈,眼中是明亮的光芒,他笑道:“好啊。”

  “你当初在柴桑山接近我,说要收我为徒,是因为与元姀做了约定?”

  太叔奕的话刚出口,容潮便已知道他要问他什么。听着他的话,他的眼中褪去亮色,梨涡渐渐消失。

  尽管他清楚地知道他在道院答应收他为徒时不关任何约定,可在柴桑山他一开始接近他确实是因为元姀手里的命格簿。

  容潮有些不敢直视太叔奕的双眸,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在他面前不那么慌乱,心中却已经空落落的了,道:“是。”

  太叔奕沉默了片刻,再抬眸,眼中已尽是失落与厌弃。

  容潮正欲解释他后来已经和元姀说清楚了,可还未等她开口,他便听到太叔奕传来的冷淡声音: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容潮闻声微微一怔,他随即收回已到口边的话,失了神。

  他想,就算他再和他解释,他也不会相信他了。

  太叔奕看着并没有要再多言的容潮,抿了下唇。

  自他有记忆起,在这六界里,只有他给过他温暖,让他感到欢喜,他以为他与他们都不一样。可今日他才被告知,那些都是假的,他对他的好,都是假的!他一直只是一个只有利用价值的物件!

  就此离开吗?

  不,他不想就此放弃。

  他想他再对他多说一些,就算是欺骗也好。

  少顷,太叔奕眼中微酸,想到在深渊中他对他说的话,他努力让自己再报有一丝希冀,道:“你此前说、有话想和我说,是什么?”

  容潮听到他的问题,回过神,再次望向他。

  既然他已经不可能再喜欢自己,那么那句话再说出口又有什么意义呢?

  容潮收起所有的落魄,将自己伪装成的毫不在意他对此事的得知,他轻笑道:“我一直都是势利、凶狠、歹毒、自私、狡诈、性情不定的,外面对此早已传遍,你认为我会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呢?”说着他侧过身,望向急流而下的潭水。

  他想他说了这些话,他一定不会再追问他了吧?

  “你从她那儿得到了你想要的了吗?”

  “当然。”

  容潮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在他看不见他的那一面暗自吸了口气。

  “所以……因为现在的我对你已经再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连欺骗我的话都不想再说了,是吗?”

  太叔奕失魂落魄,最后的那句疑问似乎更多的是在问他自己。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本君自然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容潮攥紧五指,回过身。

  太叔奕垂下眸,目光之余看见容潮紧握掌心的那只海螺。

  他又望向容潮,伸出手唤出他送予他的那只海螺,最后一次不死心的问道:“你送我这只海螺时也只是为了换取我的信任吗?”

  容潮心中越发疼痛,面色却依旧微微笑着道:“不然呢?”

  “那你为何还留着我送你的那只海螺?”

  容潮听着他有些无力的嘶哑声音,他想他一定恨透了自己吧?

  容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平常,他面色淡然抬起手,看向手中的海螺,道:“这个吗?原本是想借它告诉你本君一直都留着你送本君的东西,以便换取你对本君跟多的好感。不过如今看来,它已经没用了。”说罢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海螺,随即毫不犹豫将它扔入潭水之中。

  潭水汹涌湍急,不过瞬间,便不见其踪影。

  容潮回眸间看见不远处江清风、韶剑与韶晟急忙赶到,看见他与太叔奕后未再靠近,他们站在山石下,目光却是关切着这边。

  “既然如此,那这只海螺也不必再留于世。”

  话落,容潮心猛地揪了一下,负于身后的手微微一动,便见太叔奕手中那只海螺刹那间化为粉末,他暗暗又收回手。

  微风过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随之不见的还有太叔奕。

  容潮看着太叔奕消失的地方,恍惚了神。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吧?

  沉闷的心,让他眼眶微酸。

  # 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