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四周静地落针声可闻。
云容回头看着谢锦城,白纸一般苍白的脸上,双唇微不可查得抖了抖。
“你…再说一遍…”
沐色远比他反应来得激烈,一把将本命剑甩向谢锦城,几乎将平生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谢锦城!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锦城自然没疯,相反,他格外清醒理智。
正因为清醒过了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能够干扰他。
除了那溢满胸腔的恨。
他看着云容,脸上带着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神情:“师尊,你我都清楚地很,你同我好是因为喜欢我,我同你好却是因为想拿你做炉鼎,如今你修为尽废,于我而言已没半点用处。”
他又看向愤怒的沐色道:
“他却不同,同他做比同你做好。”
云容闻言,恍惚间想起曾经二人的这种关系,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我愿做你的炉鼎。
他们之间的欢爱本就是利益交换,他要的只是修为。
可是凡界一世,他明明告诉他,我同你这般,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温柔又坚定地对自己道:
这种事,他只和喜欢的人做。
为什么要给了他希望,如今又当着他的面狠狠踩碎?
云容难过地想着:你就那么恨我吗?
恨到能将曾经的喜欢,掩盖地一丝不剩,甚至化作最锋利地刀,捅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
谢锦城给他的那一世温情让他食髓知味,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他的深情,他的遗憾,都像枷锁一样将云容牢牢束缚,让他作茧自缚一般地困住自己,沉浸在那段过往的美好中不愿醒来。
直至将所有的底线一点点打破,将自己埋进深渊里,彻底毁地干干净净。
“你能不能…不找别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卑微的祈求,从不像是会从云容嘴里说出来的话。
哪怕曾经身中媚毒,狼狈地躺在床上,宁愿用剑刺向自己心口,面对谢锦城也只会挺着一身傲骨道:“我不愿,便没人能逼得了我。”
而不是求他帮自己。
现在,他折了傲骨向他妥协。
只为了让他不去找别人。
这一刻,谢锦城是诧异的,不过,只有一瞬,他脸上的表情便恢复如初。
抬起云容的下巴道:
“师尊,你还真是喜欢惨了我。”
云容被迫仰着脖子,谢锦城凑过去,附在他的耳边道:“这算不算,你求着我上。你?”
云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算。”
他的乖巧和顺从让谢锦城颇为愉悦,觉得自己挺有兴趣同他再玩两天。
“好。”谢锦城勾唇,“如你所愿。”
他一把抱起云容,作势要进房间。
沐色急忙跑过来,挡在谢锦城的前面,怒声道:
“你把他放下!”
谢锦城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怎么?今日在殿中看的还不够,你还想来房中继续看吗?”
云容的身子僵了僵。
沐色先是脸上一红,随后满脸震惊地瞪着谢锦城:“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那样对他,你不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吗?”
谢锦城冷笑道:“你今日才认清我?那可真是你的损失。”
说罢用灵力将人震飞出去,再次进了房中。
结界可以隔绝人闯入,却无法隔绝声音和动静。
沐色在外面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向一旁的纯钧,恨铁不成钢道:“你刚怎么不帮忙?看着那混蛋把你主人抢走!”
纯钧的修为折损后,沐色对他的畏惧便少了很多,加之怒火中烧,胆子前所未有地大。
纯钧却是沉默了会儿,静静道:
“主人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可他若不想走…”
“同样谁也带不走他。”
沐色对于两人的纠葛并不清楚,只见过凡界谢锦城对云容情根深种,觉得云容对他的爱要浅上许多。
但一直陪着云容的纯钧却是十分了然。
他的主人,一个曾经会问出“倘若我现在死了,他会不会很高兴?”这种话的人,在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都爱对方爱到骨子里,连命都不要。
更何况是在认定对方喜欢自己后,再加上前世的愧疚,纯钧觉得,不论谢锦城这世做了什么,云容都不可能离开他的。
沐色怔怔道:“那怎么办?”
纯钧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说,为何同一个人,前后差别会那么大?”
“凡界的谢锦城和现在的谢锦城,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他摸了摸。胸前血红的珠子,同样开始分不清楚:
那我等回来的,还会是我要的那个季玄吗?
然而这个问题,没人能帮他解答。
半月后,谢锦城在众人面前拔出了纯钧,成功地坐上了执法长老的位置。
前世修为加上从云容那里夺来的一些,强得无可匹敌。
不少人想要处置云容,按照宗门规定,被废的长老要打入后山熔炉,灰飞烟灭。
却在谢锦城一个冷冷的眼神后,乖乖的闭上了嘴。
不止他们想云容死,系统也有些急了:
【你如今可以报仇了,为什么不杀他?】
谢锦城确实不想杀他。
【就这么轻易地让他死了,你不觉得太便宜了吗?他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那么简单。】
系统却不赞同,【你再这样玩下去,迟早要出事,你就不怕自己哪天突然又喜欢上了他?】
谢锦城嗤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腔,问道:【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去喜欢别人?】
他重生之后,亲手剜了自己的心脏。
靠着系统活命。
不再喜欢任何人,不再为任何人心动,没有任何软肋,也绝不会心软。
谢锦城执掌刑法堂后,真正做到了冷酷无情,比之当初的云容有过之而无不及,手段更是毒辣。
甚至权力逐渐盖过了宗主,最终逼得宗主闭关,整个宗门彻底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而云容,成了他当之无愧的禁脔。
两人之间只有性,没有爱,谢锦城在云容身上实行着他的报复,云容则十年如一日,等着他放下仇恨。
这样的关系仿佛回到了最初,彼此较着劲不死不休下去,或者其中一个人放弃执念。
直到这一天,平衡被打破了。
谢锦城带了一个男人回长明峰,是苏钰送给他的男宠。
模样乖巧可人,抱在怀中软得像一滩水。
谢锦城抱着人进房间前,云容一身红衣,挡在了他的身前,皱眉看着他:
“你答应过我,不找别人。”
谢锦城漠然得越过他,嗤了一声道:
“你全身上下我都已经玩遍了,我腻了,现在我想找别人了。”
这么多年谢锦城伤人的话对他说了不少,他哪怕已经听得麻木了,再听时还是会疼得心头一颤。
“我不信…”
云容看着他怀里的男子,拧眉道:“他有我好看吗?”
谢锦城怀里男子委屈地瞪着他想要反驳,却在看到那张脸后将话吞了回去。
云容的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很少有人能比得过。
谢锦城却道:“再美的东西,久了都会厌倦,更何况……”
他睨着云容,上下打量了一眼嘲弄道:
“天上月成了笼中鸟,谁还会稀罕,会在乎?”
直接穿过云容,踢开房门后抱着人进去,然后房门被紧紧关上。
云容站在门外不动。
天空下起倾盆大雨,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一遍遍地冲刷自己。
浑身寒冷无比。
嘈杂的雨声将所有的声音都挡得干干净净,云容无比庆幸这雨来得这样及时,让他不用听到谢锦城同另一个人欢好的声音。
第二天,紧闭房门从里面打开,云容湿漉漉的眼睫颤了颤,往那里看去。
谢锦城率先走出,看着在门外站了一夜的他,拧了拧眉。
那名男宠随后走了出来,看到云容后,对他挑衅地一笑。
云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一直盯着谢锦城。
看着他的唇,想着他亲了那人哪里?嘴唇?胸口?还是全身上下?
又看着他的手,想象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轻柔地抚摸过那人的每一寸肌肤?
再往下看去,仿佛亲眼看到他用那里一遍遍……那人的身体……
云容的呼吸滞了滞,脑海中的画面一遍遍地闪过,每个细节想的都是那么清楚,如同自虐一般。
云容在看谢锦城时,谢锦城也同样在看他。
看着他眼中的落寞和悲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朝着他走过去道:“昨夜的墙角听得如何?”
见云容不做声,他挑了挑眉,“不如下次我同他好时,你就在一旁看着,必然相当有趣。”
云容终于将低下去的头抬了起来,眉头却死死地拧在一起,半晌后方才道:
“你若真想我在旁边看,我就在旁边看着。”
随后张了张嘴,哑声道:
“同他做,舒服吗?”
“自然舒服。”谢锦城轻笑了一声,“他修为虽低,做炉鼎却比你这个没有修为的强多了。”
云容猛得抬眸,呆呆地看着谢锦城,随后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初雪消融。
这样的笑容这些年来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一时让谢锦城怔了怔,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
“你没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