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师兄什么时候崩人设[穿书]>30、中邪(七)

  ◎太阳,出来了◎

  漆黑而无一物的深空中,突闪着红色星芒。星芒向外扩散,化为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

  嘭!

  阵法中央白光闪烁,自圆心向外旋转着打开,现出陆离焦急的面孔。

  他一脚把陈珂踹了进来,自己紧随其后。

  陈知朔还在下坠,生死之间,他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场景。从童年时与母亲仅有的美好时光,到读书时和外婆的彼此依赖,最后他看到了陆离。

  “师兄,对不起……”陈知朔喃喃道。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陪你走下去,改变你注定的命运。

  眼前的幻象越来越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陆离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轻轻抚上他的后背,把他拢在怀中。

  “师兄?”陈知朔被陆离紧紧拥着,周身的触感让他生起仅有的希望,试探性地喊着。

  陆离抱着他,几乎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中。他不受控制地把头埋在陈知朔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师弟,我来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陈知朔的颈窝,让他冰冷的身体回暖。他情难自禁,反手抱住陆离,惊喜到说不出话来。

  “真是温馨。”陈珂摆脱了捆妖索,看着他们师兄弟重逢,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拿出夜叉圆币,高高抛弃,同时念出一段复杂的咒语。

  原本挣扎扑腾的水鬼感应到召唤,身体不由自主地破水而出,被陈珂牢牢抓住头顶。

  陈珂抓起水鬼的脑袋,同时张大嘴巴,青色怨气从水鬼五官中流出,汇聚于眼前,被陈珂吸收殆尽。

  水鬼失去怨气,整个身体迅速膨胀,被陈珂一脚踢开。

  陈珂补充了力量,鳞片覆盖全身,同时左半边脸上的皮肉尽数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长长的黑火。火蛇所到之处,皆化为虚无。

  陈知朔见陈珂如此攻势,提醒陆离:“师兄小心,我在这用不了五行咒。”

  陆离应了一声,同时从乾坤袋中翻出一把备用的佩剑,递给失了剑的陈知朔:“这里交给我。”

  陈知朔自知先前呼应星象已经耗去过多灵力,五行咒又施展不了,强行参战只会给陆离带来麻烦,当下御剑退开。

  陆离御剑立于波涛之上,化出众多光剑,打向陈珂。

  陈珂哈哈大笑:“别试探了。”说罢,火蛇随他心意而动,游走于二人之间,将光剑尽数吞没。

  吃完光剑,火蛇体型陡增,露出两枚火焰獠牙,朝着陆离扑来!

  “师兄小心!”陈知朔关心则乱,手忙脚乱地施展徒劳的水咒。

  眼看火蛇就要将陆离当头吞下,陈知朔张开双手,打算强行再次感召星辰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不可思议的一幕却发生了。

  陆离右手掌心跳跃着一团金灿灿的火焰,他握手成拳,火团倏地拉长,化为火焰长刀。

  刀身直冲天际,烧得整个天空明亮如白昼,身下的黑水噗噗沸腾,无数蒸汽上涌,如暴雨般打向火蛇,逼得火蛇逃回陈珂身前,虚张声势地露出火焰尖牙,却不敢上前。

  火焰刀斩破乌云,无数盘旋其上的雷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齐齐朝着陈珂砸了下来!

  同时陆离双手握住火焰刀柄,使出浑身气力砍向眼前因怨气而妖化的陈珂!

  陈珂惨叫一声,急忙吐出黑火,想与陆离抗衡。

  在陆离金火的映衬下,黑火如同蜉蝣,才前进不过数丈,便被陆离的威压逼了回去。

  陈珂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火焰长刀当头砍下,身体里的水鬼怨气受不了火焰长刀的炙烤,纷纷逃窜。

  鳞片脱落,皮肉回长,陈珂又变回人的模样。

  胜负已分,陈珂失了杀手锏,更失了斗志,喃喃说:“我输了。炼鬼,终究比不上炼化灵兽。”

  “炼鬼?”陈知朔御剑赶到,恰好听到这句话,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珂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勾起左侧嘴角,喷出黑雾,想趁机逃跑。

  变故陡生。

  倒在他身侧的水鬼突然暴起,身后钻出七个只有眼白的魂魄,张开双手抓住陈珂,俯身过去直接啃噬起来。

  饶是陈知朔已经融入修□□,也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得险些摔下剑去。

  陆离伸手一揽,恰好搂住他的后腰,随后掏出三张符箓,以品字形飞向水鬼,分别贴在她额头与两肩。

  “是反噬。”他轻声给陈知朔解释。

  符箓牢牢黏在水鬼身上,七个魂魄不得不放开陈珂,后者残破的身体摇摇欲坠,一步踩空,直接从飞剑上摔了下去。

  陈知朔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抓到被抛出的夜叉圆币。

  要命!

  陈知朔心中直跳脚,他还有太多问题想问陈珂了。

  地动山摇,黑水猛烈晃动,掀起无数惊涛。天空上的缝隙快速扩散,星光碎片源源不断地掉落。

  “这个空间要崩塌了。”陆离右手拎起水鬼,左手揽紧陈知朔腰身,“抓紧了!”

  他御剑而上,运起天罡正气,震散直冲面门的星光碎片,朝着天上逐渐褪去的阵法疾冲!

  嘭!

  天旋地转,海水倒灌,陈知朔被陆离带着,扎进黑水之中!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两人连同水鬼,摔到了长满杂草的地上。

  回来了!

  看清周围后,陈知朔松了口气——他们回到原先的深林旧址中了。

  陆离收剑,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随后右手重重拍在地上。

  金色阵法出现在水鬼身下,她的身形快速缩水,很快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陆离见她双眼尽是迷茫之色,右手双指点在她的眉心,默念清心咒。

  等水鬼意识回归,陆离问她:“你是何人?”

  “我?”水鬼思考许久,“我是贵妃娘娘的大宫女。”

  陆离又问:“你为何要拘周亭茂的生魂,杀六个女子?”

  “周亭茂?”水鬼痛苦地皱起眉头,“我在等我的魏郎,我没有杀人。”

  陈知朔帮她回忆:“你曾经在这里拘了一个男人的生魂,又被金簪吸引,杀了六个女人。”

  水鬼听到“金簪”二字,咧嘴笑道:“有金簪,那他就是我的魏郎。”

  说着,她恢复些许记忆,失了笑容,厌恶地说:“那些女人把我送给魏郎的金簪夺走了,她们该死!”

  陈知朔听不下去了:“这些女子都是被陈珂和周世昌逼着出嫁,你该杀的不杀,怎么就只知道欺负女人!”

  “她们勾引魏郎,自然该死。”水鬼取出金簪,抚摸着簪身与凤尾,“把她们都杀了,魏郎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陈知朔气得感觉胸口要爆炸,恨不得直接撸起袖子揍鬼。

  陆离抬手稳住他,又问水鬼:“你确定周亭茂就是你的魏郎?”

  说着,他左手向前凌空一抓,竟从水鬼身后抓住周亭茂躲藏起来的生魂:“你好好看看,他是你的魏郎么?”

  水鬼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生魂,打量许久,满脸迷茫:“他是么?魏郎,魏郎的模样,我怎么忘了呢?”

  她被溺死已有两百余年,生前的记忆早就模糊,唯有被寄托了所有期盼与思念的金簪,在回忆中闪闪发光。

  “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周亭茂的生魂拼命挣扎,嚎啕大哭,“仙长,求求您,送我回去,我爹是无忧城首富,他一定会重金酬谢您的!”

  没等陈知朔与陆离回答,水鬼身后又钻出六个惨白的魂魄,她们伸出瘦骨如柴的双手,死死抓住周亭茂的生魂,不断重复着:“你不能走,还我命来!”

  “不是我害你们的。”周亭茂挣脱不开,浑身颤抖,指着水鬼辩解,“我也是被她害死的,你们去找她索命!”

  水鬼此刻却吃吃笑了起来,起身转圈:“魏郎,魏郎,我要去找我的魏郎。”

  那六个魂魄寄生在水鬼背后,连带被她们抓着的周亭茂一起在原地打转,吓得周亭茂的生魂不停求救:“仙长,我那天只是进来躲雨,结果被人塞了金簪,然后这水鬼就出现了。我晕了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众魂魄只是不停重复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水鬼还在陶醉地转圈,金簪贴着脸颊:“魏郎,魏郎。”

  只听陆离声如沉雷:“静。”

  三方像是被按下静止键,又仿佛中了定身咒。

  “师弟,你问话吧。”陆离向陈知朔保证,“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有了师兄撑腰,陈知朔拿出夜叉圆币,递到水鬼面前:“你认识这个么?”

  水鬼只瞧了一眼,便大叫起来:“拿开!拿开!”

  陈知朔发现有戏,又问:“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水鬼受陆离控制,不能动作,眼睁睁看着夜叉圆币离自己越来越近,尖叫声响彻云霄:“拿开!拿开!”

  她很怕这东西。

  意识到这点,陈知朔假意要把夜叉圆币贴到水鬼的眼睛上,威胁她:“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水鬼吓到哇哇大哭:“我怕,我怕。不要再逼我杀人了,我不想的。”

  陈知朔继续问:“谁在逼你杀人?”

  “陈珂,是陈珂!”水鬼惊恐地回忆着,“他告诉我,我的金簪陪着魏郎转世,只要找到金簪,就能找到魏郎。可是,魏郎已经不认识我了。”

  周亭茂的生魂大声辩解:“我不是你的魏郎!你快放我走!”

  “可是你有金簪啊,”水鬼还是坚持,“金簪在魏郎身上,有金簪的男人,就是魏郎。”

  陈知朔知道了答案,收回夜叉圆币。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去探究周亭茂究竟是不是那个魏郎了。

  两百年的岁月,足以抹去所有的痕迹,只留下最深的执念。

  百年之后,陆离会忘记他么?

  明明问出不少消息,陈知朔却心情低落。

  陆离看在眼里,不由担心:“怎么了?”

  陈知朔嘴巴开合数次,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看不见夜叉圆币,水鬼又开始傻笑:“魏郎,魏郎你在哪里呀?”

  六个头颅交头接耳一番,竟然张开大嘴去撕扯水鬼的五官。

  水鬼被陈珂吸走两百多年积累的怨气,本就虚弱,她无力反抗,竟自脚下燃起莹莹绿火。

  “仙长,救我啊!”眼见自己也要被鬼火波及,周亭茂绝望呼救。

  被害女子的魂魄岂能让他如愿?她们以身载火,仇恨让冰冷的鬼火顷刻间扩散至整个院落,角落里的死兽眨眼便被烧得只剩白骨,逼得陈知朔与陆离不得不暂时退让。

  周亭茂逃脱不得,被鬼火吞噬得一干二净。

  鬼火散去,地上只留下被烧得漆黑的金簪,以及第二枚夜叉圆币。

  陈知朔伸手去捡,却被陆离拦下:“我来。”

  确定这两件东西没有问题,陆离才把它们交给陈知朔。

  陈知朔捧着金簪,心头上仿佛压着万钧大石:“一切缘起皆因情,这金簪承载太多本不该承载的感情。师兄,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金簪埋了吧。”

  他们来到山顶,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

  陆离与陈知朔并肩而立,看着后者的侧颜:“想好了么?”

  陈知朔点点头,高高抛起金簪。陆离长剑出鞘,将金簪一劈为二。

  陈知朔蹲下身,庄重地将金簪埋在茶花树下。陆离在旁念起古老繁复的往生咒。

  死者已矣。

  做完这一切,感到后背暖烘烘的陈知朔这才意识到——太阳,出来了。

  他转过身,迎着日出,闭上眼,感受生的美好。

  朝阳、微风、鸟语、花香。

  还有,陆离。

  陈知朔终于鼓足了勇气,扭头去寻陆离。

  他来到树下,看着抱剑抵树的陆离,涨红了脸,小声说:“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陆离似有所感,端正站姿,尽可能放平声线,免得把眼前的兔子师弟吓回窝去:“你说。”

  陈知朔抬眸快速看了陆离一眼:“先答应我,等我说完,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好。”

  “我喜欢你!”

  没等陆离有所反应,陈知朔便真如兔子般窜出老远。

  三千七百八十一,三千七百白十二。

  陈知朔数着秒,内心十分煎熬。

  别真的不和我说话啊。

  正当他丧气时,传信木鸢飞到他面前。

  他扭头去看陆离,只见树下的他笑得好看又腼腆。

  陈知朔鼓起勇气,从木鸢的后背取出纸条,看清上面的文字,眉眼舒展开来。

  我亦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