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白学剑时一百岁, 外形是个十八岁的明媚小少年模样。
已经不是个拖着尾巴满山跑的小龙,少年人正是心事重重时,对自己的感情稀里糊涂, 他不敢明目张胆, 恨不得躲着苏九归走。
可这不是过去, 因此逐白捏住对方的手腕便没松手。
他收紧了手指,苏九归是实实在在的, 他活着, 哪怕是活在梦里。
逐白捉住苏九归后便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想放手, 怕苏九归消失不见。
逐白低下头, 凌乱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九归皱了皱眉, “什么?”
他听不懂, 还在过去的苏九归当然听不懂。
逐白咬牙切齿, “这么讨厌我,三年了, 才让我梦见一回, 负心郎。”
三年来逐白从来不做梦, 他找不到苏九归的影子, 他没有留下任何一张画像,逐白甚至无法在梦中看到他。
苏九归盯着少年的头顶, 不知道逐白是发哪门子疯, 但养条龙很有意思,别扭劲儿也很有意思。
苏九归笑了, “你发哪门子疯?”
逐白知道他听不懂,但他快被憋疯了, 他不在乎梦中的苏九归能不能听懂。
“为什么温七有,红柳有,只有我没有?”
温七有剑意,红柳有温七,逐白只有一把破剑。
“三年了,只给我留一把剑,我稀罕你的剑吗?”
“你早送我了,那是我的剑。”
苏九归听他絮絮叨叨的,不知道他在叨什么,直到听到咣当一声,逐白一松手把剑扔了。
不熄被掷在地上,一把剑有灵,大约没被人这么讨厌过,有点无所适从地望着苏九归。
苏九归叹了口气,他右手被逐白扣着,只能用左手去捞逐白的脸。
他手摸上去时才知道小龙哭了,眼泪汇聚在下巴尖,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什么事儿气成这样?苏九归问:“我惹你生气了?”
逐白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九归想了半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能让逐白哭成这样。
“别哭了。”苏九归道。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逐白道。
苏九归目光微沉,觉得逐白越来越胡闹了。
逐白想躲,被扣着又躲不掉,苏九归抬起他的下巴,他被迫露出一张哭脸。
苏九归本来想安抚他,等看到他的脸后一愣,逐白一头银发,眼睛却是点亮的黄金瞳,瞳孔金黄,边缘透出一点血红的印记。
逐白本就不是少年人了,可苏九归没在这个时候见过魔化的逐白。
“你……”苏九归沉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苏九归死时完全放出了他,他收回了所有的咒印,给了逐白前所未有的自由。
逐白是魔龙,一身的杀伐气被硬生生憋着,三年来维持着外在的平稳模样,内里早就憋不住了。
道心一日日被侵蚀,逐白再这么憋下去迟早失心疯。
温七说他像苏九归,他只能像苏九归,不然他怕自己出事。
三年来,这点罪逐白自己受着,他把魔龙关进笼中,让他平日里别出来见人,此时却放任他肆意妄为。
“不好看吗?”逐白问。
苏九归知道自己养了一条魔龙,第一次看他这样毫无预兆的现行。
逐白瞳孔里像是烧着一把金色的火焰,看上去极为危险,他在这个年纪应当没有开瞳才对。
逐白没有听到苏九归的回应,苏九归皱着眉,看逐白好像是在看一个魔物。
逐白眼睛刺痛,他讨厌苏九归这样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难堪的麻烦。
苏九归想抽回自己的手,“放手。”
逐白紧紧握着,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我不。”
我不,这两个字不陌生,逐白说了几百次,但以往都是撒娇,这次透着森森寒意。
苏九归感觉到不对劲,他嘴皮子上下一碰,念出了一句咒术,想要召唤不熄。
可他的咒术念出后却没有产生丝毫效用,不熄躺在地上像是一把死剑。
苏九归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他竟然灵力全无。
逐白勾了勾唇,这是梦,逐白是境主,他可以操控一切。
苏九归是他的掌中物。
苏九归后退一步,逐白便向前一步,“你到底怎么看我的?”
砰地一声微响,苏九归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一扇门。
逐白挡在他面前,黄金瞳危险地眯起,“你真的喜欢我吗?”
苏九归看上去太冷了,逐白很难从他的表情里看到爱意,他永远琢磨不透。
他是妖邪又是仙尊的师尊,到底能不能爱人。
苏九归脸色很冷,“你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逐白瞬间反应过来,“你说静室里的咒印?”
他的静室中,堆满了苏九归刻下的咒印。
逐白当然知道,他甚至就跟这些木牌睡在一起,因为苏九归就只给他留了这些破烂玩意儿。
苏九归:“逐白,你听我……”
逐白懒得听他解释,他猛地一推。
苏九归后背一空,抵着的门扉已经被打开,他是修道之人,灵力没了体术还在,不至于被一推就倒。
可苏九归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只感觉落入什么东西里。
那触感过分诡异,刚接触便让人本能汗毛倒立。
他刚皱了皱眉,感觉到手腕一紧,一条藤蔓模样的东西缠上他,上面还漂浮着黑色的雾气。
一个瞬间,他脖颈和腰都被缠上,苏九归猛地往后一倒,才知道这事儿有多荒唐。
这里是……神殿。
太清山被毁之前有座神殿,供奉诸星曜神。
九曜星君神像高大威严,正在垂眸俯视他,密密麻麻大小神像,无数双眼睛皆在看他。
苏九归四肢被绑,刚一想抬头,脖颈上藤蔓收紧,将他拉回去。
苏九归不得不看,在星君注视下狼狈不堪。
“逐白……我……”苏九归想屈膝,可藤蔓偏生要将他的双腿拉向两侧。
逐白便停在他上方,俯视着苏九归,他道袍有些皱,灵力尽失的苏九归,毫无抵抗之力,像是在他云间城重生时。
这时候的苏九归甚至未经人事。
“我不喜欢听你解释。”
逐白算计不过苏九归,他懒得去听解释。
“叫我的名字,”逐白一手捏住他的腰封,“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腰封应声断裂,衣襟散开。
“逐白!”苏九归叫道,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
·
“逐白?”
“逐白?师兄!快醒醒!”
逐白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把剑,不熄静静悬在他头顶,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不熄距离他只有一寸,好像是想杀了他。
静室门开了,但逐白先前下了禁制,外人进不来,温七今日来找他,张奴说殿下睡了。
温七看了一眼果然睡了,本来想在门口等他,但不知道逐白梦中做什么梦,一把剑突然悬挂在他头顶。
温七被吓得要死,以为灵剑要趁机杀人,先是叫他师兄不应,后来只能叫本名。
逐白皱了皱眉,后背全是寒意,他无法一时间从梦中醒来。
好像一颗心被牢牢抓紧,恶意肆意妄为,攀爬而出最终占据他的理智。
他在梦中到底干了什么?
逐白紧盯着剑尖,不熄默默飘走,悬挂在一旁不动了。
他继续乖乖巧巧扮演一把灵剑,好像刚才的都是他的错觉。
“师兄?”温七叫他:“你怎么了?”
逐白揉了揉眉心,道:“做了个梦。”
做梦?逐白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他黄金瞳在烧,梦中要干什么,杀人还是灭世?
温七小心吞了口唾沫,害怕逐白一个不留神要干点什么,温七可没本事去拦他。
他觉得逐白今日真的不对,之前他像师尊一般平和,但他今日真的很像魔龙。
像在云间城杀苏九归的那个。
其实苏九归死后,温七一直觉得逐白心神不稳,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找我干什么?”逐白缓过神,他从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中醒来,继续给苏九归带孩子。
温七收了收神,终于想起自己要来干什么的,逐白没从静室出来,温七也进不去,就隔着一层禁制跟他说。
他规规矩矩站在门外,道:“师兄,我想跟红柳走。”
“走哪儿?”逐白问。
“跟她一起下山。”温七道。
红柳下山是要弑帝的,温七竟然也要跟去。
逐白:“你喜欢她?”
温七摇了摇头,“我不敢喜欢她。”
逐白哦了一声,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趣。
逐白:“那你要跟她送死?”
有好路不走,非要走泥路,果然是苏九归的徒弟,一脉相承的喜欢找死。
温七道:“你们都是修道的,你缺个仆从,她肯定也缺,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体力活自己做不方便。”
逐白道,“红柳能干的比你多。”
温七哑口无言,确实如此,他停了停,道:“我就想着,她这么厉害,总有被人暗算,总会遇到自己不能干的事儿吧,等到时候我肯定能帮上什么忙,替她挡一刀也行,为她去死也行。”
逐白脑子疼,听了一堆生生死死的,也没听懂温七到底要干什么。
温七停了停,突然道:“我没师尊了。”
他没师尊了,所以不能没有红柳,逐白看上去不需要他照顾,但红柳肯定缺个人,哪怕是让温七给她当仆从都行。
逐白现在听到师尊二字就头疼,道:“爱滚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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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快回来啦,龙龙一如既往没有安全感
后面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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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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