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新暗恋>第99章 深意九十九

  有那么一瞬间,叶朗觉得“约法三章”也没那么讨厌了,尤其是听到他哥在失控的时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滋味几乎是震撼的,巨大的满足感远远压过了生理享受,甚至压下了他心里总是躁动不安的占有欲。那头野兽刚扑上沙滩,又被空前汹涌的涨潮给拖了回去,都没来得及挣扎,就昏睡回了海底。

  “我在呢。”叶朗把手盖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感受到了急促又有力的心跳。他没说什么情话,只是低下头,专注地吻去了霍杨脸上的汗珠。

  霍杨平复下呼吸以后,试图挡开他的嘴唇,“……脏。”

  “这有什么脏的。”叶朗撑在他身侧,摊开了还没擦的右手掌心,当着他的面,居然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一口。

  霍杨,“……”

  他尝了片刻,“嗯……有股金属味,不过还行。”

  “你……你他妈……”霍杨无比震惊之下,话都说不完整了。

  叶朗抽了张纸擦手,无辜地抬起眼,“我怎么?”

  他哥指着他,手腕哆嗦了半天,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都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叶朗拍开他的手,心满意足地抱着人躺下了,“被你勾引的。”

  这个锅要是扣上了,那真是奇耻大辱,十分有损他一个正直好青年的形象。但霍杨今晚被敌方撩得全线失守,打嘴炮想不出词,推开人又舍不得,只得熄了灯后躺在黑暗里,瞪着天花板吹胡子瞪眼。

  第二天,学长从他身后经过时,着实吃了一惊,“年轻人,这么不节制!”

  霍杨拢了一把衣领,专心装聋。

  “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惹到人家了?”这男人眼极尖,十分鸡贼,看了一眼就准确记住了那牙印的形状和颜色,一边回想一边啧啧称奇,“下嘴这么狠——牙口还蛮整齐的。”

  “废话这么多。”霍杨一口气把衬衫扣子系到了风纪扣。

  学长观察着他牙疼似的脸色,“这姑娘也太野了。你难道是日了狗?”

  霍杨心说他日的可能是条哮天犬,毕竟大早上的还没睡醒,就被咬着后脖子压在床上……这种事,能干得出来,得兼具公泰迪的热情和藏獒的霸道。

  “是啊,没错,这狗还没收了我所有的围巾。”霍杨转过头来,摊了摊手,“今天我要是被高总炒了,我就回去炖狗肉。”

  两个男人对视,用高能射线一样的目光瞬间交流了无数龌龊思想。学长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暗搓搓地问:“我觉得你眼光应该挺高的。长得好看不?”

  “嗯……”霍杨顿了顿,“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不限男女。”

  “这么夸张,”学长竭力思考了一下,“那得是范冰冰那样的?”

  “比她英气一点。”

  “安吉丽娜·朱莉?”

  “比她清秀点吧。”

  “……艾玛·沃森?”

  “比她多点野性。”

  学长苦苦思索了半天,心生怀疑,试探着说:“那……张国荣呢?”

  “比他冷,”霍杨想也不想,“眉眼也比他好看。”

  比张国荣眉眼还好看?学长震惊之下,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无图言屌!你今儿不给照片我就在这扒了你的衣服。”

  “滚!我的人!”霍杨挣了两下没挣开,这时候棺材脸上司经过,冷冷地剜了他俩一眼,“出去搞。需要发脱单补助么?”

  两个人连忙咳嗽着松了手。

  学长骚扰了霍杨一上午,也没搞出那个大美女的照片,心生不甘,甚至都豁出去陪着他一起加班了,“快点,颜性恋工作了一整天,身心憔悴,洗洗眼还不行吗?”

  “你可以看我洗眼。”霍杨岿然不动。

  学长啧了一声,“这臭不要脸的,男人有什么好……”

  “霍杨!”一同事探身进办公间,喊了他一嗓子,“你弟在外面,说要找你!”

  “我操?”霍杨赶紧推开椅子往外走,“我不是告诉他今天我加班么……”

  等到他回来,学长瞅了瞅他,“你弟?是还在上高中的那个?”

  “对,”霍杨坐回椅子里,往桌前滑了一下,低头把注册表翻回刚才那一页,继续往系统里录入,“小孩儿太黏人了,还非得等我一块回家……”

  “闭嘴吧,嘴皮子都咧后脑勺了。”学长想了想自己家刚上初中的表弟,烫头打耳洞大冬天的不穿秋裤,整天跟爸妈吵架,就一操蛋玩意儿……

  后半截霍杨明显工作效率提高了十倍,一目十行打字如飞,还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杯热水,给他弟送出去,美其名曰“一次性杯子不干净”。学长今天的活都干完了,就日常维护了一下工作室官网,听到旁边霍杨“啪”地一扣文件,十分不稳重地开始收拾东西,“下班了下班了走走走。”

  学长感到莫名其妙,他记得不久之前,这货还一副“甘为公司做贡献,死也死在第一线”的工作狂模样,“你急什么,回去找咬吗?”

  霍杨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抬起胳膊搭住他的肩膀,“过来,带你见见我弟。”

  冬天天黑得很快,大厅里已经亮起了一盏盏错落的灯,玻璃幕墙光亮如新。学长看到沙发里坐着一个穿西装校服的年轻男孩,挂着耳机看书,手边放着霍杨的水杯。

  霍杨吹了声口哨,那少年本来也只挂着一边耳机,闻声就抬起了头,扯下耳机,“下班了?”

  “嗯,走吧。”霍杨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以后回家等我,天太冷了。刚才我看你耳朵都冻红了。”

  “打球打的。来回都坐车,不冷。”少年很自然地拎过他的包,回头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学长,稍稍眯了眯眼。

  霍杨给他介绍,“我同事,关系挺好的,我俩都是A大出来的,他比我高两级。”

  “哥哥好。”少年客客气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哎!你好你好。”学长瞅着他的脸,一瞬间福至心灵,那些形容词一个个从他脑海里飘了出来,落到了他身上。

  哦,好像是挺贴切……

  等会!他猛一激灵醒了,这是他弟!

  “送你一程吗?”霍杨的嗓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少年也注视着他,学长不知怎的,并不想搭这个便车,摆手道,“不,你俩走吧,我一会……那个,先不回家,还得去办点事。”

  霍杨平时经常带他,闻言还是继续招呼他,“你去哪?我带你就是了,这个天挤地铁……”

  学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先走了!急!”

  叶朗目送着他离开,又转过头看着霍杨,嘴角要笑不笑地扬了一下,“‘关系挺好的’?”

  “打住,”霍杨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怎么又乱吃飞醋。”

  “你身边的人我当然得注意一下,”叶朗和他走出门,语气轻快又随意,“万一哪天你跑了呢?”

  “肯定我个人魅力的同时,麻烦也肯定下我的人品行吗。”霍杨按了车钥匙,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他正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说:“昨天你来接我,今天就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向我打听你。”

  叶朗看着他的侧脸,“这事以前也有。”

  霍杨不以为意,倾身过来给他扣安全带,“你没吓着人家小女生吧?”

  “没,”叶朗拉住他的衬衫衣领,不让他走,“但我不大高兴。”

  霍杨抬起眼,带着笑意看着他,凑过来亲了他一口,“乖。”

  叶朗没纠缠他。

  他哥长得很好看,身上还有种混合着年轻和成熟的奇妙气质,从小到大,他都数不清霍杨沾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桃花。他俩去咖啡馆,还遇到过主动送甜品的漂亮老板娘。

  相比之下,倒没有多少人来招惹叶朗,也许他看起来太生人勿近,有人还说过他的长相“让人没安全感”。

  回了家,霍杨见他今天有点沉默,就在吃完饭他写作业的时候,搬了个椅子过来,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捏他的上臂肌肉取乐。

  叶朗停了笔尖,问他“你要干嘛”的时候,他乐呵呵地回答:“就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霍杨捏着捏着就捏到了他脸上,虽然没揪起来一丁点肉,但少年那眼神像只被调戏得不怎么舒服的猫,让他整颗心都痒了,“你就是好看。”

  叶朗对人的美丑缺少概念,他看得出来丑,看不大出来美。他知道大众审美是什么样的,但好像缺了一根搭在“审美”和“享受“之间的筋,因此经常没法感同身受。他每次照镜子,也就是看路人一样扫一眼自己,眉毛是眉毛,眼是眼,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只认自己认准的东西,比如他哥。

  霍杨就是塌鼻子小眼睛没眉毛,一块疥疮贴满脸,叶朗也能发自内心地觉得他最好看,暗自担心他被别人抢走。

  更何况霍杨还不长那样。

  叶朗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还是收回心里又蠢蠢欲动的占有欲,低下头继续做题。

  霍杨保持着捏脸的姿势,没想到他居然没理自己,心里有点诡异的失望。

  “怎么回事,”他愈发心痒难耐,“小狼崽子变种成荷兰猪了吗?”

  “荷兰猪”翻了一页书,继续刷刷地做题。霍杨变本加厉地开了口,“同学,请问能摸你腹肌吗?”

  “勾引我不花钱是吧,”叶朗不搭理他,“晚上再摸。”

  晚上敢摸那非得被折腾死,要摸就得趁这小子学得正性冷淡的时候。霍杨恶霸似的拽开他T恤,垂涎地摸了半天,摸得叶朗忍无可忍扔开他的手。

  “……哥,”他平静了一下呼吸,“快放假了。”

  霍杨摸得身心舒畅,和颜悦色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计划?”

  “今年过年早,”叶朗说,“有好长一段时间……嘶——你别挠我!”

  以往过年,都是他回本家,霍杨回叶敬之和林芝那边。叶朗那边亲朋好友太多,每次都得起码呆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

  霍杨嘴上说:“咱俩整天呆一块,各回各家也好,小别胜新婚嘛。”

  “哪有整天呆一块。”少年皱起眉毛,不满地咕哝了句,“白天见不着,电话都打不了几个,周末你还加班……根本不够。”

  霍杨在灯下冲他一挑眉毛,“那你还要怎么样?晚上晚点睡?”

  “……”叶朗想到他哥每天早上都半死不活的样子,挣扎片刻,郁闷地吐了口气,“算了,你好好睡觉吧。”

  “你今天太乖了,”霍杨一胳膊肘搭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的时候恰好挡住了台灯光,整张脸被光影分割成了一张大鬼脸,“乖得我不习惯。”

  叶朗和他鼻尖相抵,过了一会,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警告你,把手从我腹部拿开。”

  大鬼脸咧开了一排森森白牙,贱得都没人样,“怎么,把你摸硬了吗?”

  叶朗忍耐力达到了极限,蓦然起身,抓着霍杨的胳膊,在他没心没肺的大笑声里把人往床上拖。

  他居高临下,捏住青年的下巴,“你再这么刺激我,就后果自负。”

  “哎哟,可把我吓坏了。”霍杨又坏心眼地抓了一下他敏感的腰侧,然后被一把攥住了手腕,“——小兔崽子。”

  时间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叶朗考完了试,放假后,简直是在用戒毒的毅力从霍杨身边爬起来,去上补习班——他必须得做好在国内上大学的二手准备。他对霍杨当然不这么说,只说不想出国跟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叔叔姐姐历练。

  临近春节,叶朗按惯例必须得回家,把他攒了一整年的好脾气和涵养全拿出来,一口气用光,再被麻木地灌一脑仁“过去的故事”。

  家里三尊门神似的老爷子,叶鹤龄就爱讲革命和抗日,讲到热泪盈眶,大家强忍瞌睡也得听。二爷爷叶静龄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纨绔,在老大和老三的庇护下,没心没肺了将近一个世纪,对后辈非常开明,就是耳根子软,老犯蠢事。老三叶殷龄性情得很,悍烈起来就像个大流氓,常常能干出些骇人的事来,比如和叶鹤龄吵了架,出了门,就从后腰里摸出把勃朗宁来,砰砰砰把雕塑和喷泉打成一片大水法废墟,吓得用人们抱头狼窜。

  这三支是目前家里比较兴旺的支系,老四老五老六都不幸早走一步——文,革被批死了,他们的子孙要么并到了这边,要么异军突起或者名存实亡地延续着,过年时才有幸在家露个脸。

  叶鹤龄,他是整个家族里毫无疑问的绝对中心,他膝下的子孙也是家族里最敢挺胸抬头说话的一支。而叶朗,他爷爷是长子,他父亲是长子,他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是一根地位显赫的单传独苗;加之叶鹤龄的格外关照,每次回家都加持了一身招砍光环似的,让他烦不胜烦。

  吃年夜饭那晚,叶朗又被叶鹤龄叫到了他们那个桌子。这个桌子上,有叶鹤龄,叶殷龄,叶启峻,还有履历华丽得闪光的青年才俊叶明远和叶清桑,这么一帮人中间夹了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也不知道他爷爷到底是器重他,还是故意害他。

  叶朗毫无表现欲,还时常走神。长辈们问什么,他就放下刀叉答什么,批评他就平静地接着,夸赞他也不露喜色,不偏不倚,绝不肯说错一句话。

  一顿饭吃到十二点还没完,叶朗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去,给霍杨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叶朗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嘴角终于扬了起来,“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霍杨也带着满满的笑意,“在家吃饭吃得好么?”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叶朗仰起头,看着冷光淋漓下汉白玉的雕像和碧蓝喷泉,潋滟的波光在爱丽舍式巨宅的石墙上流动,“你又不在,这个地方不是家。”

  “……”霍杨也安静了下去,听着那边静谧的流水声,风声低缓得如同叹息。

  叶朗又继续说:“明远哥去了今年的CES,在索尼的展区买了一套高清得吓人的家庭影院,电视屏幕五米,曲面,说过两天到咱家去装。清桑姐姐前一阵去了欧洲,送给我的是一对手表。”他喝了几杯红酒,后劲涌了上来,掐了掐眉心,带着鼻音笑了一声,“明远哥一看是对表,立刻骂姐姐心机。姐姐反过来骂他没心眼,他俩人……真和小孩儿一样。”

  霍杨听他自顾自地说,但是高兴的事很有限,没一会就说完了。

  “我这也没什么好玩的,”他伸长了腿,注视着这个过分整洁的、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叶谦最近不发神经病,改画画了,林芝还打算给他弄个画展……”

  叶朗来了兴趣,“他画什么?”

  “主要画人,”霍杨笑了笑,“他画的我浑身都是眼镜,我让他解释,他也解释不清。我说小时候他老攻击我呢,我在他眼里可能是条眼镜蛇。”

  叶朗想了想,乐不可支道:“他可能想说你是个斯文败类。”

  “哎,”霍杨叹了口气,“以后得跟他保持点距离。”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却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的沉默,气氛宁静。

  霍杨躺在自己屋里,听着外面春晚那股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虚假的欢腾,还有叶谦房间里传出来的熟悉怪响,突然非常、非常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