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娇侍>第46章 共侍

  虽然阿城并非萧焕的骨肉, 却也是她一母所生的弟弟,而且,阿城曾经想过要维护她, 他跟周眠星并不是一样的人。

  让她不管,徐琬做不到。

  “阿城被一个叫暮序的护卫救走, 不知所踪。”

  心口似被一只利爪紧紧揪住, 徐琬攥住赵昀翼衣袖, 小巧的下巴扬起秀美的弧度,盈盈泪眸饱含希冀凝着他,急急问:“阿城还活着对不对?”

  西柔国君究竟是个怎样心狠手辣之人?赐女儿毒酒, 连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徐琬从未这般强烈地想让一个人去死,即便是太子,她也只是一直想让对方一无所有。

  可是西柔国君。

  只要一想,徐琬的鼻息都忍不住止了一瞬,攥着赵昀翼衣袖的指骨越发凸显,她甚至想亲手杀了那个老匹夫。

  那个叫暮序的护卫救走阿城,阿城会不会来寻她这个姐姐?

  正思量着,却见赵昀翼轻轻摇头,正色道:“我也不知, 暮序是周皇后最忠心的护卫,把阿城救出来后, 自己又回到西柔死在周皇后芳冢前。”

  说着,他轻轻扣住徐琬微微颤抖的细肩, 将她紧紧捞入怀中, 试图给她温暖依靠:“琬儿别怕,暗卫虽未传来消息,可阿城那般聪慧, 一定能逢凶化吉。”

  对,阿城素来机灵,赵昀翼并未再追究眠凤楼之人,岱国也没有谁会特意去为难一个小孩子,除非遇上拐子。

  “他一定回来京城找我的,皇宫他定然进不来,我想去槐米胡同住些日子,等他来。”徐琬仰面望着赵昀翼,眸中泪光点点,宫灯映照下,婉丽纤美,“你若先寻着他,就送他去槐米胡同,好不好?”

  “都依你。”赵昀翼微微俯身,在她眼尾轻啄一记,吻去眼尾睫羽上降落未落的泪滴,动作轻柔缱绻。

  被这般温柔以待,徐琬悬起的心蓦地放松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有他在,阿城定会平安回来。

  翌日,徐琬整理了一些兴办女学的卷宗,想要带去槐米胡同再细细斟酌。

  还没整理好,便听书房门口,云苗招手唤她:“主子,有人找。”

  不知是宫里哪位主子,徐琬心下猜测着,将卷宗放好,走出书房,随着云苗往宫门处走,边走边问:“谁找我?”

  云苗默然一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东宫的人,她说她是苏昭训。”

  东宫侧妃以下的小主,几乎不会出来走动,云苗没见过,但想必也不会有人冒充吧?

  闻言,徐琬却是脚步一滞,面上浅笑微微凝固。

  云苗瞧着,忍不住好奇:“主子认识那位苏昭训?”

  自然认识,同处宫中,徐琬却从未想过二人还有见面的机会,她只当没有这么一个表姐,没想到对方自己倒找上门来。

  难道是太子新纳了西柔公主,公主美貌在她之上,苏莺时就心急了?

  “老相识了。”徐琬并未直言二人关系,径直往外走。

  立在宫门内,一眼便瞧见外面裹着棉氅,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苏莺时。

  往日圆润的面容,此刻却是下巴尖尖能戳人,几乎是形销骨立。

  只一瞬,徐琬的眸光落在她腹部,风声猎猎,将她莲青色厚棉氅往后拉扯,勾勒出隆起的肚腹。

  苏莺时有了身孕?难怪会晋位份。

  孩子尚未出生,便晋了位份,便足以说明太子是在意她的,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昭训只是七品,还没徐琬这个女官的位份高。

  是以,徐琬并未行礼,立在门内默然打量着她,猜测着她的用意。

  僵持的一瞬,苏莺时也在打量她,许久未见,徐琬又长开些许。

  若说从前是娇柔的花骨朵,眼下便是悄然绽放,容色清绝,身姿袅亭,便是一身再寻常不过的丁香色宫装,穿在她身上也有种难言的柔妩韵味。

  这般清清淡淡往那儿一站,偌大的庭院中怒放的红梅、山茶也成了她的陪衬。

  苏莺时拢在袖中的指骨紧紧攥住,恨不得立时挠花她的脸。

  同为商户出身,凭什么徐琬什么都不做,位份就比她高?凭什么她在东宫,受尽太子妃磋磨,连怀个孩子也要费尽心思,徐琬却活得这般顺风顺水?

  “许久未见,表妹越发国色天香。”苏莺时也没行礼,忍着心口翻涌的疯狂嫉妒,挤出一丝凄婉的笑,朝徐琬走进两步。

  “苏昭训慎言。”徐琬淡淡提点。

  在这宫里,只有皇后和公主们,才敢称国色天香。

  “表妹,你我姐妹,到底还是生分了。”苏莺时红了眼眶,泪光闪闪,“我知道,从前我心直口快,说了许多得罪人的话,你不想同我来往,可是表妹,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儿上,求求你,帮帮我!”

  身侧云苗听得头皮发紧,这似乎不是她该听到的,忙冲徐琬福了福身,扭头便避回院中去了。

  宫巷里吹来的风,嘶豪漫卷,苏莺时过于清瘦的身子,几乎被吹得微微摇晃。

  眸光在她隆起的腹部停留一瞬,徐琬明知不该再理她,却终究忍不住,孩子总是无辜的。

  “有话进屋再说。”徐琬淡淡开口,随即侧身让开。

  待她进来,便径直带她回了东偏殿。

  这些年,赵昀翼得了许多赏赐,晴霄宫里的陈设用度皆是上乘,徐琬住惯了,并不觉得什么。

  苏莺时悄悄打量着,却是暗自心惊,原以为徐琬没名没分跟着赵昀翼,就像大户人家暖床的通房,白日差事照做,夜里锦帐添香。

  没想到徐琬屋里的陈设用度这般讲究,比起太子妃宫里的也不差,这是在养通房吗?七皇子是把她当公主在养吧!

  不,皇后娘娘勤俭,公主也未必能用到这么多好东西。

  嫉妒在心口疯狂滋长,苏莺时暗地里拿指甲狠狠掐着掌心,才勉强维持镇定。

  一盏茶的功夫,徐琬便明白了苏莺时的来意,她是在宫里无依无靠,怕太子妃想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所以来求徐琬,设法带她出宫避避,待生下小皇孙再回宫。

  “苏昭训,你肚子里怀着太子的骨肉,而我是七皇子的女官,岂能管东宫之事?”徐琬惊诧不已,“恐怕要让苏昭训失望了,我做不到。”

  闻言,苏莺时登时落下泪来:“琬妹妹,你在这晴霄宫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在东宫受的苦?太子妃规矩多,全是熬人不见血的法子,我便是夜里做梦,都梦见她如何磋磨我,我虽不算什么善人,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吧?我想护住腹中孩儿,有什么错?”

  “你我姐妹一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只求你这一件,你真的不能帮我吗?”苏莺时言辞恳切。

  拳拳慈母之心,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徐琬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微微叹气,无奈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若能说服太子,槐米胡同给你收拾一间住处,也不是不行。”

  “我……我想让你替我去求太子。”苏莺时忽而拉住徐琬的手,睁大眼睛,激动道,“你知道吗?太子他心里一直喜欢你,他时常临幸我,不过是我日常调配的香料同你身上的香气相似,所以他才多眷顾我几分,琬儿若肯替我求他,他一定会听你的!”

  苏莺时竟然使出这般龌龊的法子,去谋求赵旭廷的宠幸?

  “唔。”徐琬慌忙捂住唇,干呕了几声。

  稍稍平复下来,便指着殿门方向道:“苏昭训,你还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你走,我这儿不欢迎你,我也没本事帮你!”

  前世受过太子妃的磋磨,又念及苏莺时腹中孩儿,她才生出恻隐之心,没想到苏莺时这般的得寸进尺!

  不,她不是得寸进尺,她是有备而来。

  苏莺时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骗她去东宫,为什么?

  难道,太子还不死心?

  一想到那样一个伪君子,日日觊觎她,甚至在暗处盯着她,徐琬只觉头痛又心惊。

  “徐琬,你不肯帮我,接下来的事,便休怪我无情!”苏莺时忽而变了脸色,声调微扬,透着古怪的得意。

  “你什么意思?”徐琬盯着她瘦削扭曲的面容,心惊不已。

  “没什么意思。”苏莺时站起身来,装腔作势拂了拂衣摆,将棉氅笼住身形,含笑道,“我要回去了,你若不管阿城的死活,便别跟来,哦,你若是惊动其他人,按小东西也必死无疑。”

  阿城,连赵昀翼也没找到的阿城,在太子手里?

  明知不该信她,可徐琬不敢拿阿城的性命去赌。

  恰逢年关,宫中处处妆点喜气,徐琬沿着宫巷朝东宫走去,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入了东宫,徐琬被人蒙住眼睛,走了好一阵,风声杳远,蒙眼的布条被摘去。

  入目是一间暗室,暗室里虽点着灯,光线却不好,徐琬勉力适应着,想要辨认笼子里关着的人。

  “姐姐?”阿城听到脚步声,望过来,疑惑一瞬,随即欣喜唤道,“琬儿姐姐!”

  是阿城的声音。

  徐琬眼眶微热,快速奔过去,双手攥住牢笼精钢制成的柱子,望着阿城,簌簌落泪:“臭小子,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继而是轮椅声伴着脚步声,太子推着轮椅从暗道走进来,冲轮椅中的西柔公主道:“公主,你看,我赌对了。”

  是太子,他抓住阿城,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

  阿城也是此时才知道,抓他的人不是赵昀翼,当下便朝徐琬踢打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快走开!”

  “呵呵,小东西还挺聪明。”太子走到近前,轻轻嗅了嗅徐琬身上幽靡的浅香,方才不疾不徐道,“不过你现在否认,已经晚了。”

  轮椅上的西柔公主有些坐不住了,不可置信道:“你真是我姐姐的女儿?可你跟她生得一点也不像。”

  “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更像末帝萧焕,只可惜,宫中萧焕的画像尽数毁了,不能证实。”太子抬手搭在徐琬肩头,指骨随意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不过没关系,这个小东西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徐琬嫌恶地往旁边退开两步,将发丝从他指间解救出来。

  “啧,不喜欢让孤碰啊?七弟玩过的货色,孤还能看得上,那是抬举你。”太子气定神闲道,“徐女官,你是想乖乖入东宫伺候孤呢?还是想让孤把你们姐弟二人献给父皇?你猜,父皇会留下你们两个祸根吗?”

  “你无耻!”堂堂太子,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逼迫女子。

  “姐姐,你快走,不要答应他,也不要管我!”阿城急得用手去掰笼子,可笼子是精钢打造,他哪里掰得动?

  “殿下。”西柔公主嗓音柔柔,细指轻轻搭在太子臂弯处,媚眼如丝冲他笑道,“这丫头性子执拗,必是不肯听话,臣妾有法子让她乖乖顺从。”

  太子一听,登时眼睛一亮,脑中想象着徐琬像苏莺时那般服侍他的模样,心神激荡。

  闻言,徐琬狠狠咬着下唇,心下甚是屈辱,赵昀翼把西柔公主丢出宫门,害她丢脸,还摔折了腿,不知西柔公主打算如何在她身上找补回去?

  可她顾不上那么多,眼见着西柔公主把太子带去角落窃窃私语,徐琬慌忙抓起笼子上悬着的精钢锁,盯着锁孔研究,思索着如何打开它。

  扑通一声,似有人倒在地上。

  “姐姐。”阿城唤她,指着角落方向道,“你看。”

  徐琬手持精钢锁,下意识回头望去,双目微瞠。

  倒下的竟是太子,他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迷。

  西柔公主驱动轮椅,骨碌碌上前来,将从太子身上找到的钥匙丢给徐琬,挑眉道:“还不快带他走?”

  “为什么帮我们?”徐琬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西柔公主并没有理由帮她。

  “不为什么?你以为我会关心你们两个没用的小东西吗?”西柔公主握着扶手的指骨紧了紧,不屑道,“本公主只是不想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共侍一夫。”

  待徐琬打开牢笼,救出阿城,西柔公主指着另一条密道:“那边直通宫外,快些,若叫人追上,我可救不了你们第二次。”

  “谢谢你,小姨母。”徐琬不自在地丢下一句话,拉着阿城便往密道中跑去。

  西柔公主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小姨母是唤她的,啊啊啊,她这么美艳不可方物的倾城佳人,竟然被小丫头叫的这么老!她才不到二十啊!

  密道狭窄,仅容两人一前一后通过,四下黑乎乎的,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喘气声被密道放大,回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很容易让人生出绝望感。

  “姐姐,我走不动了。”阿城艰难跟在徐琬身后道。

  孤身一人往京城来,一路打听徐琬的消息,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见到血脉至亲的姐姐,阿城所有的坚强都溃散。

  “走不动也要走,你记着,我们不止要走出去,还要报仇。”徐琬坚定道。

  她并不是非要阿城报仇,只是仇恨使人坚强,只要能让他撑到走出密道就好。

  阿城抹了一把眼泪,委屈到哽咽:“姐姐,其实你不用来救我的,你是我的姐姐,可也不全是,我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前面隐隐有亮光,似乎快到出口了,徐琬扭身问道。

  “暮序说,说……”话在嘴边盘亘着,说出口却是那样难,阿城的嗓音几乎低不可闻,他为自己的身世感到羞耻,“说他才是我的生父,父皇不是。”

  说话间,泪已沾湿满脸,混着尘土,花猫似的。

  徐琬心口微震,不明白周眠星为何会同贴身护卫这般,可这不是阿城的错啊,他也没得选。

  而且,阿城和她一样,再没有关心他们的血亲,甚至阿城还不如她,她有爹娘,有哥哥,还有许多关心她的人,阿城却只有她这个姐姐。

  “臭小子,你又不要这江山,是谁的骨肉有什么关系?”徐琬揉了揉他脑袋,“只要你是母亲所生,你就是我弟弟。”

  对她来说,周眠星不是个好母亲,对阿城来说,可能也算不上全心全意的好,可她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女子,她从未辜负过自己公主的身份。

  徐琬没办法喜欢她,却又忍不住暗暗敬服,换做是徐琬自己,根本坚持不了这般久。

  前边的路越来越亮,却也越来越窄。

  弯着腰,低着头才能走出去,徐琬却加快脚步,听到身后脚步声,头也不回冲阿城道:“你看,我们马上就出去了,我送你去槐米胡同,到时你便跟着哥哥学习,什么都别管。”

  到时她再找赵昀翼借些暗卫,从外头武馆请些护院,绝不会让阿城再落到太子手里。

  行至密道口,刚要迈步出去,忽而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好,外面有人!

  “阿城,别出来!”徐琬急急喊了一声,下意识便要转身往回走。

  却被一双大手扣住腰肢,倏而便捞了出去,紧紧扣入怀中。

  熟悉的苏合香传至鼻尖,徐琬鼻尖一酸,只听他道:“小姑娘,你若有事,我定要整个东宫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