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小龙吓了一跳。
郁寒舟看了眼时间, “今天也来得及。”
“？！”
我闭嘴还不行么。
郁寒舟的话。
其实一点道理也没有。
我爱的人一定是你，这种论调——
完全就是骗婚吧。
但是他却任由那一枚戒指推入了无名指，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腰间忽然被箍紧，郁寒舟俯下身将他抱进了怀里。那一瞬间明桓也不知道怎么的, 缓缓抬起手, 回抱住了对方。
耳边听到了郁寒舟的轻笑, 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是明桓忽然就恼怒了：“你笑什——”
“我很开心。”
郁寒舟将他那一点点挣扎压住, 在他耳边低语, 好像终于放下心里一大块石头，“总算是，答应了。”
明桓那一刻似乎感觉到，郁寒舟心情真的非常愉悦。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非常诚挚的感情流淌而出，透过温暖的体温传递到他的心间。
明桓陷入一点点迷惘, 幸好还有一些温暖和心安作支撑，郁寒舟牵着他的手直接去往了民政局。
不到十分钟。
他们就坐在了登记专用接待室。
悬浮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面前的结婚请求书。
透过金灿灿的边框和字体, 明桓能看到对面那个男人也在看着自己，郁寒舟已经将眼镜摘下，此刻的眼神没有镜片作遮掩, 更显凌厉。
但是, 也很温柔。
在那种眼神鼓励下。
明桓抬起手, 指尖居然有点发烫——
郁寒舟没有催促, 而是默默地等待。舒沄提醒过他，如果明桓思维有点偏向人类的话, 那么在他的认知里, 也许“结婚”这件事情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种约定。
所以, 要给与足够的耐心和体贴。
明桓举着手，小臂都有些发酸了。
“我如果有问题的话。”
“还可以，再问你吗。”
他没有直接点击【确认】，而是看向面前的郁寒舟。
“如果。”
“我今天不跟你结婚，你会行使订婚权吗。”
问的时候，明桓一瞬不瞬地盯着郁寒舟，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虚假的神情或者敷衍的表现。
“不会。”
“那我跟你结婚后，你会把我关起来吗，不让我出门吗。”明桓问完又觉得过分冒犯，好像郁寒舟是个很暴虐的人似的，于是很小声地补充，“我是说，如果是你认为我不乖的情况下。”
小龙就算是认怂了补充说明，也精明得很，非得加个“你认为”。
郁寒舟看破不说破，“我只会因为，考虑到你安全问题而建议你合适的活动范围。实际上，如果你想离开，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心里不是有数么。”
明桓知道，郁寒舟是说那颗农业星。
“那如果，你头疼得厉害，你会标记我吗。”
“你不愿意的话，不会。”
郁寒舟说，“否则，我的精神力也会因为你的抵抗而受伤。”
“我还有一个问题。”
“龙的寿命大概有多久。”
郁寒舟微微一哽，这个问题倒是完全在意料之外。
“教科书上说得很笼统，而且不同品种也不同。像你这种过度操劳而且好像也不是很注意劳逸结合放松身心的，会不会跟我结婚没个几十一百年就——”
明桓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撇了撇嘴，“我不是在想别的啊，我就是单纯地，合理地，关心一下你是不是该养老退休了。”
“普通龙的寿命大概七八百年，和人类相近。高阶恶龙寿命更长，大概是一千年到一千五百年。至于白羽恶龙，没有具体统计过，但是根据相关数据推测，如果是自然死亡的话，大概能活三千年。”
“三，三千年？”
妈耶。
您老还能活两千六百年呢。
“当然，也有可能更长。”
郁寒舟双腿交叠着，打趣道，“所以，你不用着急算，什么时候能继承我的‘遗产’。”
“如果。”
“我们以后没有办法互相喜欢呢。”
郁寒舟嘴角微微压平，略显愠色。
这个问题，可能大概，他听着有点不舒服了。
他没有再尝试强行说服小龙他们一定是合适的，而是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小龙犹豫一下，果然说，“离婚。”
郁寒舟眼睛微微眯起。
“我顺应你们的规则，照顾你的感受。和你结婚，去尝试一种可能。”明桓漂亮的睫羽垂下，遮住浅色的瞳眸，“但是，如果我和你完全合不来，根本没办法做夫夫，那离婚当然是唯一的解脱。”
“对你，对我，都是。”
居然说是解脱。
这简直是在alpha的承受底线上反复践踏。
郁寒舟默了一下，“好。”
明桓刚刚已经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他看着面前喜怒不辨的男人，又开始思索自己刚刚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分。
“但是如果我喜欢你的话。”
没想要一瞬间那种威压感就淡去了。
郁寒舟的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动的。
小龙思索了一下，“那我就跟你道歉。”
郁寒舟：“怎么道歉。”
“就说，对不起，我喜欢——”
心猛地一跳，明桓看到郁寒舟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刚刚那种略有一点点紧张的气氛好像一下子舒缓了。郁寒舟早就已经点击了确认，手里的咖啡都喝完，明桓低头再看了眼左手上的戒指，最后点击了【确认】。
并且签下自己的名字。
终端上立刻收到了通知书。
【新婚快乐！】
【恭喜您成功与伴侣喜结连理，自今日起，明桓先生与郁寒舟先生正式结为夫夫关系，不管健康或者疾病，富贵或者贫穷，希望二位都能携手并进，永结同心。】
结……婚了。
他和郁寒舟，就这样结婚了。
他怎么就会顺水推舟的就答应结婚，明桓自己都有点搞不明白。
但是内心深处就是莫名地会有一种直觉，让他相信他，和他携手。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小龙，现在忽然头都不敢抬。
这条通知消息。
郁寒舟也收到了吧。
明桓像一只鸵鸟弓着背，完全没发现郁寒舟已经起身，站在他身边伸出手，“走吧。”
小龙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去哪儿。”
“回家。”
他猛地抬头，看到郁寒舟冷峻的眉骨下颇有些柔和的目光。
回家这两个字他已经听眼前这个男人说过无数次了。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结婚了。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明桓耳朵尖似乎有有点烧红了，点点头，麻木着脸，“哦。”
被郁寒舟送回家里的时候，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他一路上都没有看郁寒舟的眼睛，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是幸好，郁寒舟根本忙得脚不沾地，刚把他送回来，换了身衣服就要赶去军部。
可是。
这也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他以为，郁寒舟至少会在家里坐一会，和他谈谈心，或者是跟他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告诉他，他们以后的关系不一样了……
但是郁寒舟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明桓又打开终端，把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边。手滑多了一点，就看到了上一条，还是上次把他气到‘离家出走’的那条结束收养关系的通知信函。
当时觉得那么刺挠的那条通知信函。
因为叠加了下面那条，忽然之间，好像也变得顺眼起来。
明桓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躺在了自己床上，忽然，收到了一条新的。
是一条新的通知信函。
鉴定科发来的。
【匹配信息通知：您与匹配对象信息素匹配度98%。匹配对象信息。姓名：郁寒舟。坐标：首都星。】
被拦截了整整一个月有余的匹配通知信函。
再一次发过来了。
是郁寒舟将拦截的信息重新发送了吗。
明桓调出那个人的对话框，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纠结了很久最后只打下两个字“谢谢”。
那边立刻回复：【不用。】
啊。
好简短。
明桓觉得有点冷淡，但是仔细一想，这也是郁寒舟一贯来的风格。
他又发：【今晚吃什么。】
【都行。】
哦！这这这，这是领证当天该有的态度吗！小龙有点不满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句话好像在催他回来似的，不对不对。小龙又补充了一句：【我吃饭要等你吗。】
【不用。】
这是要回来很晚的意思？！
明桓关闭了终端，没有兴趣再聊下去了。
郁寒舟这个人，该不会和上辈子那些恶劣的alpha一样，结婚前甜言蜜语，结婚后就变了个样吧！
终端上收到一点提示。
【你吃饭，必须要按时，听话。】
还是很简单。
但是，他好像能想象出郁寒舟说这句话的语气了。内心的一点点焦躁被抚平，明桓心情变好了不少，他想到平时都是郁寒舟给他做饭，要不今天，他给郁寒舟做吧！
他跑去了厨房，在星网论坛上搜了一些简易的饭菜食谱。
就直接撸起袖子打算动手。
但是一边筛选着食谱，他一边陷入了新的困惑——郁寒舟喜欢吃什么来着。
我想想。
过去三年，郁寒舟不经常在家吃饭。
就算在家，很多时候也只是拿营养剂对付。
然后最近一个月，郁寒舟每次都是跟着自己吃。他喜欢吃鱼，郁寒舟就也吃鱼。他喜欢吃丸子，牛肉粒，郁寒舟都跟着吃。
所以现在他想给那人做点什么，反而没有一点头绪。
一点点气馁的感觉从脚底往上漫。明桓决定从最简单的鱼汤和牛肉开始，就仿照从前郁寒舟给自己做的，先做一顿。今天晚上他回来再问清楚他喜欢吃什么。
没有想到，全手动做菜还真没那么容易，明桓上辈子也养得算金贵，没有进过厨房。穿过来以后也没有上过omega们基本都会学的厨艺课程。
唉，果然是技多不压身。
当初怎么没想到去考个厨师证。
顿坏了第三条鱼后，终于能把第四条煮得像模像样了。
没想到鱼汤还没做好，郁寒舟就回来了。
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上将的军装外套上都带着一股寒气，刚刚进到温暖的屋子里就闻见浓浓的香味。
“你回来啦。”明桓学什么都利落，虽然前面废了三条鱼，但是第四锅汤已经有郁寒舟七八成的炖汤功夫了。
“不是要你先吃吗。”
“没事，我不饿。”明桓取下小围裙，“我等你。”
“你做的鱼汤？”
明桓点点头，“没想到还是有点难度的。这种鱼肉比较贵，不能用程序自动蒸煮，不过还好，我学会了，要不你试一下。”
郁寒舟将外套脱下，AI管家在一边等着，他单手又将领带解开取下，再松了两颗扣子。
明桓本来是秉持着炫耀新技能的心情把鱼汤端过来，看到郁寒舟熟稔的动作，远远地站住了，忽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莫名其妙地，怎么真的有种——
新婚妻子等丈夫回家的感觉啊。
一旦接受某种设定……
手里的鱼汤差点没端稳，手一抖，脚下就跟着踉跄，郁寒舟两步跨过来替他稳住接过来，放在桌上：“端不住要跟我说。”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呀。”
“准备明天的公布事宜。”郁寒舟又去里面再打了一碗汤出来，“明天你不用到场露面，我会以未毕业生的原因对你的信息进行保密。但是对于高阶龙族们，没有必要隐瞒。我们的婚期定在了这个月底……”
这，这么快！
龙龙震惊.JPG。
“结婚的事宜我也都安排好了，婚庆场所和布置都已经安排相关人员去着手准备，到时候如果你有兴趣，我带你去选一下。还有研究院那边，我预约了三天后带你去进行相关检测。还有这间宅邸的装修问题我也已经着人去做了四套方案，你一会儿喝完汤可以一起看下……”
看了下时间，确认郁寒舟只出门了四个小时。
他以前觉得郁寒舟给自己安排的课程太满了，苦不堪言，甚至几度暴怒。
现在才发现，郁寒舟他自己的办事效率更是惊人。
“那个，你喜欢吃什么。”明桓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都差不多。”
“没有特别喜欢的吗。”
“斯洛星特级牛肉，两面稍微炙烤，滴上两滴红油酱，就可以。”郁寒舟发现小龙表情有点怪怪的，问，“怎么了。”
“为什么你喜欢吃的东西这么简单。”都没什么难度，这么一对比不是显得养自己实在太麻烦了嘛。
“粥。”
上将把袖扣解开，稍微上翻，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手腕，“我喜欢喝鱼片粥。”
“手动炖的，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三眼鱼，拿肚腩炖，放一点点青菜。”
这，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明桓震惊，太原始了，星际时代真的还有人爱吃这种东西吗。
“刚破壳的时候，我吃的第一顿，就是这种鱼片粥。”
“我破壳在一颗渔业发达的荒星，被一家穷困的人类渔民收养，那时候科技比现在落后多了，做饭的方式也很原始，你大概从没喝过这种粥吧。”
这还是郁寒舟第一次跟他讲他破壳时候的事情。
“你居然是被人类收养的。”
这都是原文里从没提到过隐藏剧情啊！
大boss郁寒舟的童年，会是什么样的。四百年前的联邦和帝国，又是什么样的。
“嗯。你想听这些？”
明桓端着鱼汤用力地点头。
“不是什么太美妙的经历。”
“我想听。”
明桓固执地说。
郁寒舟带着他先去浴室泡澡，屋子里温暖又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让脑海里那一段四百多年前的过往显得遥不可及。
“我不是大战后第一批破壳的龙蛋。集中破壳期好像是在大约五百六年前。所以我破壳的时候，那颗渔业荒星上已经有不少低阶龙族的尸体。我猜想应该曾经坠毁过一架装着龙蛋的星舰。就在我破壳前后五十年一共破壳了五枚龙蛋，都是高阶龙族，其中三个alpha，两个omega，除了我，全部都拥有S级的精神力。”
“但是，那两个omega，都没有活过分化期，几乎是刚步入就死了。而alpha之间互相争斗，抢夺渔业星的掌控权，有一只打输的，精神力直接暴动，也没活过十岁。”
“只有我和另一只alpha活下来。但是后来，那只alpha也被帝国捉走了，那时候我第一次看到跃迁战机才知道，世界远远不止一颗星球那么大。”
“我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在那颗星球上生活了整整三十年。那时候帝国正在和联邦打得火热，联邦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彻底将最后的星域都失去，其实我和你一样，早在帝国第一次驾驶跃迁机甲来到这颗星球上抓龙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的特能。”
“所以，在最后一次对峙的大战里，我抢走了帝国的战机，加入战争，顶替一位战死的人类名义帮了联邦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保卫战。”
“再后来，我进入联邦军部，开始屡立战功，扭转战局——用了七十年，一步步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明桓身上被热水跑得暖烘烘的，头上戴着小发箍，因为过热的温度鼻尖冒出一点点汗珠，红红地像是一只雪地麋鹿。
他觉得郁寒舟讲的这些过去，真的离现在联邦好像太遥远了，他甚至无法想象出一颗与世隔绝的渔业星是什么样子。
明桓有些害羞地打断，“我泡好了，你先出去一下……”
郁寒舟站在外面，等待明桓换好衣服。
为了更方便地听他讲故事，他跟着郁寒舟进了他的卧室，很自然地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
“近两百年，我们和帝国那边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财力和时间也能用来更多地发展科技水平。所以近一百年破壳的小龙存活率已经高了很多。”
“好了，睡前故事讲到这里。到点了，你要睡觉了。”
郁寒舟想要抱明桓，但是却发现小龙皱着眉头，“这不是睡前故事。”
“这不是你的记忆吗。”
“你独自破壳的时候，会很害怕吗。”
郁寒舟手还绕在他的膝窝处，动作微微一滞。
“如果我能早破壳四百年，和你一起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帮……”
“如果你早四百年破壳，那你和我都早就死了。”
郁寒舟皱着眉头，“那时候没有抑制剂，没有舒缓剂，什么都没有。我一定会就着本能欲望把你标记，我们俩都会双双精神力暴动而死。”
明桓虽然听着觉得很吓人，但是一下子思路就被带歪了。
“你有本能欲望？”
郁寒舟梗了他一眼，“当然有。”
“那alpha的基因缺陷，你也有？”
“嗯。”
明桓挠了挠耳朵，“为什么我从没感觉到过，我以为你没有，或者说症状很轻。”
除了上次和他谈结婚的时候装腔作势吓唬了自己一通。
郁寒舟给人的感觉一直性格寡淡又古板，每次处理问题都非常理智。
他和郁寒舟相处三年，从来没有感觉对方是会产生什么偏执暴虐念头的那种性格，日常相处里也完全看不出。
“基因锁是无法破解的，只有后天教育，和药物舒缓，以及一些特殊安抚可以缓解。”郁寒舟沉声道，“我的本能里当然——也有alpha的基因缺陷。”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小龙好奇地问。
郁寒舟将他抱了起来，直接解开他的卧室门锁，将小龙放回了他自己房间。
“什么感觉。”郁寒舟脸色淡淡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地沉静。
“就比如现在，哪怕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我也会非常地想要抓着你直接进行深度标记。”
“深度标记？”明桓震惊之余，又挠了挠眉头，“还好不是终身标记。”
郁寒舟微微挑眉，“终身标记，今天也想过。”
“啊？”
“白天，你说离婚的时候。”
小龙后知后觉地发现白天那时候果然惹他不开心了，捻着被子往里缩了缩，藏起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