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阁下>第123章

  奥古斯特最终还是找到了和拉斐尔好好说话(至少不会发展到床上)的办法——找黑太子来当围观的吃瓜群众, 真.吃瓜。

  国王套房旁边的小会议室内, 奶白色金边长桌上,已经被仆从摆满了各种切好装盘,配以不同雕花装饰的水果,专门为黑太子准备。这个因为疫病蔓延,而被儿子强硬的“扣押”在巴黎, 难得老实了一年多的银发男人, 最近对甜的倒牙的瓜果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爱, 谁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黑太子将其强行解释为中年危机, 事业遇到了瓶颈, 儿子叛逆搅基,哎,生活中唯一的甜就剩下水果了。

  奥古斯特却是看一次想要笑一次。

  黑太子穿着一身宽松的服饰,坐在沙上给儿子递瓜, 纵容他发神经:“你笑什么?”

  “吃瓜群众。”奥古斯特是个自high boy,总能自己戳爆自己的笑点, 讲着讲着就笑作了一团, 留下旁人一脸的茫然。

  此时此刻就差不多是这个场景。

  幸好,黑太子和拉斐尔都已经习惯了奥古斯特这样, 并不以为杵,反而自顾自的开始了这次会面的主题——他们该拿贞德怎么办。

  “我个人的主张是顺应民心,直接烧死。”拉斐尔的想法总是这么的反人类。

  只不过以前拉斐尔不会把他反人类的一面表现在奥古斯特眼前,如今终于开始试着有什么说什么了。

  就像是在一段感情里,刚刚热恋的时候你肯定放不开在爱人面前大口吃东西, 又或者做些很不雅的事情,甚至是无法在同居的时候当着喜欢的人的面上卫生间。可是等老夫老妻了,当你的心接受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把你爱人吓走”这个现实,给足了爱人信心之后,你终于可以变得像个需要吃喝拉撒的正常人类了。

  拉斐尔和奥古斯特的情况也是如此,只不过拉斐尔在没交往之前就和奥古斯特同居了很多年,他一点都不怕自己的日常丑态被奥古斯特看到,他更怕的是把他丑陋的内心剖析给奥古斯特知道。哪怕是他都知道的,这样的他在一般人眼中会被称之为无心的怪物。

  奥古斯特必须说实话,第一次知道拉斐尔真正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纵使他早就知道拉斐尔没有同情心,是个从小到大都十分尊重人设的反派,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大跳。

  怎么比喻好呢,有的时候(注意,是有的时候,不是大多数情况),拉斐尔想要杀一个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讨厌,拉斐尔有多恨他,或者是为了侵吞多大的利益,拉斐尔想要动手仅仅是因为这样做比较方便。

  是的,方便。

  拉斐尔倒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想杀人就去杀人的杀人狂。但奥古斯特却觉得这种只是因为杀了对方更方便部署计划就去杀了对方的想法更加变态一点。

  最为可怕的是,拉斐尔完全不觉得后悔。

  用拉斐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没有心,他没有道德观,也没有是非观,他后悔也只是后悔计划没有成功,却不会后悔为了计划杀人。他不会去想他杀了这个人,这个人的家人该怎么办,又或者这个人还有无限的未来,拉斐尔根本不会想起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所以,奥古斯特被吓到是理所当然的,他从未在生活里遇见or知道有拉斐尔这种类型的存在。

  但是,也就仅仅是被吓到而已。

  因为奥古斯特始终坚信想法就只是想法。

  好比奥古斯特在乔枢机实在是太烦的时候,也会升起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但是那代表着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或者好朋友了吗?不见得吧。因为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这么做。那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人类和野兽的区别不就是如此嘛?野兽想到了就会去做,人类想到了却会约束自己。

  拉斐尔唯一的问题是,有些时候他会把那些本应该放在心里这辈子都不实施的东西直接付诸于行动。

  “你需要学会控制你自己。”

  “我知道。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拉斐尔在最初就像是一块顽石,充满了不好辩驳又危险的诡辩思想,“我有足够的能力完成我想去做的事情,并且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我为什么不能顺着我的心意去做呢?”

  就像是一般人为了保持身材,需要很努力的克制口腹之欲,而拉斐尔随便吃依旧会有八块腹肌。那他为什么还要忍耐呢?为什么不敞开肚子去胡吃海塞?只因为别人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吗?

  “因为我希望你当个好人,从里到外。这样我们才能在死后一起升入……无论你觉得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的地方。”

  “毫无疑问的,天堂。”拉斐尔是个与众不同的信仰者,他相信世界上有非自然力量,强大到能够掌控时间和生死,他只是不相信人们称之为“神”的存在,也不觉得《圣经》故事里的耶稣就是那个神。

  但在拉斐尔的理解里,最强大的非自然力量拥有者还是叫上帝的,他or她的能力无比强大,所在的地方也叫天堂,只有好人能去那里。

  “我以为你不相信这些。”

  “为了你,我愿意开始相信。”虽然拉斐尔是个变态,也是个方方面面都符合奥古斯特喜好审美的变态。

  拉斐尔没说话,却在心里想着,为了你,只要你看着我,我也会愿意约束我自己。

  自从那次开诚布公后,拉斐尔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很多话都不再藏着掖着,他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出来。

  这让拉斐尔和奥古斯特都同时感觉到了彼此的亲近,哪怕他们的脑回路不同,思考事情的角度不同,从里到外都不同,但他们依旧会觉得再没有什么会比他们彼此更加亲密的存在。就好像在精神上,他们对对方永远是坦诚又赤裸的。

  奥古斯特不会急着否定拉斐尔,而是会先耐心的听一听拉斐尔的想法,然后一起寻求既不杀人又能解决办法的第三条路。

  拉斐尔那么聪明,总能想到的,只是麻烦一点。拉斐尔以前之所以不去那么做,当然是因为他其实也是个很懒的人。

  是的,懒。

  谁都有惰性,只不过拉斐尔的懒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你为什么觉得应该烧死贞德?”

  拉斐尔叠着腿,拿过奥古斯特手中只吃了一口的水果,顺着奥古斯特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特别的甜。

  黑太子总觉得他不应该坐在这里。

  等不咸不淡的吃完了,拉斐尔这才一边优雅的擦手,一边笑道:“因为这样最省事啊。烧死贞德,大臣会满意,百姓会满意,还能麻痹教廷的教皇让他以为我们始终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而等贞德死后,大众就会发现,他们错了,如今糟糕的局面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变。假以时日,配合煽风点火,宗教裁判所的公信力会大打折扣,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躺赢。而且,我不喜欢贞德,对不起,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类,更不用说这个人类当初还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

  黑太子坐在那里吃吃听听,差点被成功洗脑,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奥古斯特两手托腮,呆毛蔫了下来。

  拉斐尔长叹一口气,无奈补充:“但是你喜欢贞德,你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性英雄,你不想她死,所以我们来聊一个她可以不死的办法吧。”

  奥古斯特被这个强行转折噎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带着开心的那种结巴:“那、那些民众满意,教廷的公信力什么的怎么办?”

  拉斐尔的笑容不变,态度依旧是那么轻松:“总会有别的办法。”

  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只是有些麻烦一点,有些轻松一点。迄今为止,除了在奥古斯特的感情问题上有些束手束脚以外,拉斐尔还没有遇到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他觉得未来也不会有。

  就是这么自信到自大。

  “我也可以退让的。”因为拉斐尔无底线的让步,奥古斯特反而有些不安。谈条件一般的情况应该是,A退一步,B退一步,大家开心。但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却是A直接退无底线,B什么也不用做。

  “所以说,你这种毫无意义的心软是很吃亏的。”拉斐尔起身,绕过黑太子,坐到了奥古斯特身边。换做是拉斐尔的话,他只可能会更加得寸进尺,进而将那个自愿后退的人啃的连渣都不剩下。

  但是奥古斯特却会良心不安。

  良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拉斐尔坚持这样认为,不过,不管奥古斯特什么样都特别可爱。金色的呆毛很可爱,白皙的面容很可爱,浑身带着的奶香气也特别可爱。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黑太子在两个人越靠越近的时候冷不丁的出声。

  拉斐尔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他哥,意思很明显,知道你还不走?能不能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好比从外面把门关上?

  奥古斯特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只能庆幸把他爹叫来真的是好主意。

  于是,讨论计划最终还是进行了下去,商量的结果就是……

  贞德还是得死。

  只不过“贞德”死了,还有贞智,贞体,贞美,贞劳可以活。隐姓埋名,从头开始,这也是为了贞德好,她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命运枷锁。圣女也好,女巫也罢,对于那个曾经一心只是想为她的国家做些什么的女性来说,也许她更愿意当个牧羊女,平静的过完余生。

  在进行晚朝见的牛眼厅内,近臣代表对国王致以歉意,为他们之前的错误想法,他们不应该被教廷操纵的,法兰西才是老大。

  国王也对自己此前失礼的动手十分自责,并同意了烧死贞德的提议。只不过能够参与公开审判的只有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官员,宗教裁判所派个代表坐在席上见证就可以了。

  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那之后,奥古斯特特意改头换面,带着乔枢机去秘密见了被囚禁了一年有余的贞德,和她商量是否能够接受这个提议。

  带上乔枢机也算是奥古斯特的一点小心机,因为他知道贞德是个再虔诚不过的天主教徒,带个来自教廷的枢机会比较容易说服她。更不用说乔枢机本身就是个大忽悠,哪怕内里已经糜烂,但至少外表光鲜,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很轻易的就对他放下心防,就像是当年在奥古斯特位于布里斯托尔城堡时那样。

  计划一切顺利,贞德对于换种身份生活的事情没有异议,一如奥古斯特的猜测,她从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圣女、英雄,她只是做了她想要为她的国家做的。

  但事实却证明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不过是一场骗局,被她觉得会是明君的人亲自下套。

  甚至连贞德自己都在怀疑这场蔓延了整个欧罗巴大陆的瘟疫,是不是就是上帝对她被欺骗之后造成的生灵涂炭的惩罚。

  “说实话,哪怕直到今天,我也不能接受让英格兰人来统治法兰西。但是,只有四分之一法兰西血统的英格兰人,却比百分百的前王太子做的更好。”

  “恕我直言,前王太子夏尔也只有二分之一的法兰西血统。”夏尔的母亲是别国的公主,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开口,“统治一个国家,取决于的应该是对方的政治手腕和爱民如子的心,不是对方的身体里留着哪个家族的血。

  “那您更爱英格兰,还是法兰西?”

  奥古斯特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道:“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我,你更爱你的爸爸,还是你妈妈。你如今的问题和这个同出一辙,所以我会用我小时候就会的标准答案回答你,我爱像爱英格兰一样的爱着法兰西,也会像爱法兰西一样的爱着英格兰。”

  黑暗的监狱里,被阳光照进了一片金色的光明。

  光明下,比那更耀眼的是年轻的法兰西国王。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大天使长,与光同尘,日月同辉,代表着善良与正义,受万能的主的旨意,来到人间与恶魔斗争,他是朋友,是家人,是保护者。一个笑容,便是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