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昨晚和荀渊穆的那般相处，虞弘晏再见对方, 可谓思绪万千。
昨夜他说过要赔不是, 再尴尬也得说到做到, 先前身体那点小精神在见到荀渊穆后彻底冷静下来，马上阻止小二再去打水：“荀小公子，一起用早食？”
荀渊穆一步步地走下来，看都不想看虞弘晏, 更没有回应。
未曾想, 虞弘晏在他走下楼梯后，便当着一楼食客的面，面朝虞弘晏从容地作辑道：“虞某昨晚后举动, 着实孟浪，在此赔个不是，还请荀小公子包涵则个。”
几个食客看了看他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窃窃私语起来。
就算赔礼道歉，虞弘晏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荀渊穆越看越觉得, 昨晚有一刹那觉得对方眼睛瞳孔好看的自己有病。
……这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荀渊穆觉得对这种不要脸的人生气, 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应付厚脸皮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冷淡且一针见血。他找了个空桌坐下来，这也是荀渊穆对外人的一贯态度，冷漠道：“控制不住喝酒后脾气的人，喝什么酒，之后这一路，不是要事的话, 你我不要再说话为好。”
虞弘晏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姓虞的，你又欺负我哥哥了！”颜清曜从楼梯上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她刚才一打开房门就听到两人的说话声，直觉气氛有点不太对，质问虞弘晏的时候抬头挺胸挡在荀渊穆身前。
虞弘晏这下更是无言以对。
从另外房门出来的凌生茫然地下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清曜，无事。”荀渊穆拉了颜清曜坐下，“我们用早食吧。”
虞弘晏这次赶紧叫了小二上早食，还付给小二一些赏钱，让去旁边的面店买好吃的牛肉面，然后识趣地坐到另外的空桌上，没再自讨没趣。
取衣服时，虞弘晏又以年纪最大为由主动付了银钱，顺便买了顶白色幂蓠。
在这中途，颜清曜藏不住好奇多次询问荀渊穆昨晚到底发生何事。
荀渊穆被缠的无奈，只好说是虞弘晏昨夜醉酒，拦住他不让他走所以两人比试一番来搪塞，没说被调戏之事。
颜清曜半信半疑，直觉认为哥哥的低气压不是只为这点事，但哥哥不说，她也不会勉强。
从早食过后，除非必要，虞弘晏也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他还去买了一辆马车，之后一行人乘坐马车到郊外后，让荀渊穆一人在马车上换衣服。
半盏茶后，荀渊穆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清曜，你上来，我不会女子的发髻。”
颜清曜听话的上马，传出一声惊呼：“哥哥，你也太好看了吧！比我在江湖上看到的任何女子都好看，不愧是我哥哥。”然后说起悄悄话，“你说下次你穿女装给爹爹他们看，他们会不会吓一跳？我觉得旭之爹爹可能会难以接受，毕竟你和他长得那么像，看着你就像看他自己，箫箫爹爹说不定还会打趣呢。”
荀渊穆道：“这种事就不必告诉爹爹他们了。”
虞弘晏功力高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脑补起颜旭之穿上那身女装的模样，刚想了一个外形便迅速甩了甩脑袋，相比起还未完全长开的荀渊穆，颜旭之虽然是成人版，但本身气质还是相差甚大，实在是想象不能。
“哥哥，我给你画个淡妆，好不好？”颜清曜撒娇道，“虽说你长得好看，但脸部一些细节还需要用妆容来变一变。”
“随你。”荀渊穆道。
“哥哥你最好啦。”
看样子颜清曜已经完全沉浸在给哥哥打扮的氛围里。
荀渊穆绝对是妹控，只要是颜清曜说的就都会答应。虞弘晏想象了下如果是自己来说，估计就要收获一枚冰山白眼了。
说不期待是假的，就连凌生都数次瞥向马车门。
不久后，一只纤纤素手撩开帷裳，是颜清曜，脸蛋上红扑扑的，眼中的兴奋在看到虞弘晏后立马收起来，抬起小尖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能看到我哥哥这个模样，是你们有眼福了。”
颜清曜让开身子坐到一边，显露出身后的荀渊穆。
四目相对间，荀渊穆眸光依旧冷漠如霜，然而这与一身水绿色裙装以及松松挽起的发髻和淡妆相辅相成。
凌生瞪大眼，再看看颜清曜，首次觉得这对兄妹有了几分相似。
虞弘晏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他嘴角弧度更深，赞叹道：“这样的美人，不论是谁都不会拒绝的。”
之后颜清曜一个人又上了车厢，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换上了一身男装。
这男装是颜清曜闯荡江湖一年里早就备下的，而因为她身形高挑，胸部较为平坦，穿上男装毫不违和，加上生着两条剑眉，作为少女时的眼波流转如今再看，更像是一位多情公子。
“颜姑娘，哦不对，我之后该叫你颜小公子了。”虞弘晏道，“你真有几分你爹爹的风采。”将颜旭之的温柔和荀箫的凌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这般的小公子走出去估计比她哥哥这种美人型的还要吃香，肯定会迷倒不少男女。
颜清曜“刷”地打开折扇扇着，自傲道：“那是自然。哥哥，你觉得呢？”
荀渊穆看到妹妹这般，神情柔和了些许，摸了摸颜清曜的脑袋：“下次给爹爹们也看看，吓他们一跳。”
颜清曜抱着荀渊穆，连连点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凌生眼底的羡慕，而这羡慕是对着荀渊穆的。
另一边，虞弘晏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荀渊穆，荀渊穆和颜清曜说了会儿话，似乎意识到这点，瞥了他一眼后，戴上幂蓠，白色的纱幔遮住了容颜，却遮不住已留在虞弘晏心中的模样。
一瞬间，融化的冰雪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虞弘晏挠了挠脸颊，坐上车时，趁着他人不注意拍了拍胸口，想让自己不太对劲的心跳恢复原状，但却是差点岔了气，咳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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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教主就叫戚石。
这是地煞自己取得名字。
虞弘晏驾着马车朝地煞所在的东方而去，一边驾车，一边对说着与地煞门有关的事。
他说到作为魔童的他们被九星教抓走时都还未记事，所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在九星教时只配被叫数字：“我记得我是一百零三号，戚石是九十三号，而我们每一日除了习武修行之外，便是在每一次半年的对决中为了活着而努力战胜其他魔童。”
要不是他拥有穿越前三十岁的记忆，恐怕在遭遇那些事后，真的会疯掉。
所有被抓起来的魔童，彼此间明文规定不能有交流，否则就会被鞭打惩罚。十岁之后，每半年需要以修炼阴煞卷为由打败同组十个魔童。对决时，无需杀死对方，胜出者可以活下来，而输的人会被如何处置，他们不得而知，反正在那之后再未见过对方。但魔童之间一直都有一种认知，输的人一定是被教主抓去吸取了功力。这也使得每次胜负争夺都犹如生死之战尤其激烈。
后来事实证明，正是如此。
那些小小年纪就拥有高强功力的孩子，一个个消失，直到九星教被铲除的那一天，被救的被救，被九星教残余带走的带走，后来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十人。
颜清曜坐在马车内，双手捧着脸颊，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不免唏嘘和同情心泛滥，其中也有对虞弘晏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之前那么冲了：“姓虞的，八年前你几岁呀？”
虞弘晏漫不经心道：“十五岁吧。”
“也就是说你是从十次决斗中，与九十个孩子决斗中胜出了，挺厉害的嘛。”
“如果不是传言要被吸取功力而亡，我倒宁愿混吃等死。”
“……你这人真没志气，能有现在的成就看来还得感谢那些同伴。不过，就算你二十五岁步入绝世期，还是不如旭之爹爹厉害。”
“我自知比不上颜旭之，也不敢比。”虞弘晏想起和颜旭之饮酒时的闲聊，颜旭之也有说起穿越后的经历，果然是充满主角格调的精彩，惩奸除恶、豪情万丈，是他不能企及的经历。而虞弘晏自己，穿越时三岁已经被拐到九星教，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什么像样的事未曾做过一件。原先决定看看大前山河，没想到就这样上了这三个小屁孩的贼船。
颜清曜追问道：“后来呢？九星教被灭，你们这些魔童被带走后又如何了？”
“还能如何，依旧是过那样的日子呗。戚石被发现还是可以修炼阳仙卷的体质，他便一跃成为魔童中最高位的人。我们这些小喽啰就要听凭差遣，反正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在戚石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的时候，我逃走了。”
虞弘晏也算是有本事，惊心动魄的经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种满不在乎的意味。
凌生坐在虞弘晏身旁，一起驾马车，早就听得呆住。
颜清曜忍不住撩开帷裳，皱着眉头道：“那这么说，你这次回去凶险非常，你真的有把握吗？”
“颜姑娘，你这是心疼虞某人了吗？”虞弘晏调侃道，看到颜清曜剑眉倒竖，余光看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荀渊穆，赶紧正了正色，虽说依旧是见牙不见眼，“只要我们配合得当，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接下来我说下此次的计划……”
容貌俊秀的男子侃侃而谈，不论是姿态和语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懒散。
荀渊穆深表怀疑，这人到底是如何在那一次次的对决中胜出的。
而他听得出，虞弘晏是真的没将苦难放在心上。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昨夜的虞弘晏，这人就连睁开眼睛，亦是眼底含着笑意的。仿佛所有的一切苦难，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然而，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心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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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门所在的陇山以前是另一个门派的据点，后来被他们所侵占，连带着将其中的机关一并改造，让原先给人留下多个生门的机关成了九死一生的存在。
且这一生还只有地煞门中人才知道。
三天后，到达陇山时，虞弘晏多次保证颜清曜和凌生绝不会有事，荀渊穆才让虞弘晏坐上马车，放颜清曜和凌生驾车。
“服下吧。”虞弘晏将计划中说过会暂时压制功力的丹药递给荀渊穆。
荀渊穆一口服下。这丹药颜清曜也二话不说服下了，而压制后的功力会维持在二流前期，也就是说连御器都不能，按照虞弘晏所说，两天之后就会恢复原有实力。
虞弘晏嘀咕：“没想到你们真的信我。”
隔着一层白纱，荀渊穆看着虞弘晏有些模糊的样子，淡淡道：“到此地步，并非儿戏。”
虞弘晏笑了一声，拱手道：“既得你们这份信任，我虞某人定不辜负。”语气比说起过往事竟还认真几分。
荀渊穆微微皱眉，正想说些什么。
虞弘晏微微睁开眼眸，正色问道：“可以吗？”
按照虞弘晏的意思是，荀渊穆这时候应该失去意识，被他带回地煞门。颜清曜和凌生则作为他新招揽的小弟，跟着前去。
当时，颜清曜问及虞弘晏这逃出来的人，还怎么获取地煞门中人的信任？虞弘晏说他自然有给自己留过后路，如果真是退无可退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说这些话时的虞弘晏，语调有些狡猾，配上其弯起的眼睛，像只狐狸。
荀渊穆知道这时要按照虞弘晏的计划行事，四目相对间，他颔首，靠着车厢壁内，按照先前约定的装晕。
颜清曜和凌生驾着马车缓慢前行，不一会儿，听到虞弘晏让他们停下。
其实就算虞弘晏不说，颜清曜也感觉到几道气息徘徊在四周不去。虞弘晏之前说过如果他们继续向前走就会掉进地煞门设计的陷阱里。颜清曜保持着时刻的警觉，紧接着，被吹响的陶埙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沉稳古朴好似能安抚人心。
这是地煞门中人之间的暗号。
随即，几道气息出现在马车四周，虞弘晏撩开帷裳，走了出去，双手拢袖，笑着道：“是我。”
五个山下的探子看到虞弘晏的脸，吃惊的同时看着彼此的眼色，他们似乎在称呼虞弘晏什么间犹豫。
虞弘晏挑眉道：“虞某人我离开地煞门前可是留了信笺给教主的，其中说明了我就是待在门中无聊，想在江湖到处走走看看，谁知道后来一些人不识好歹要将我杀之后快，也不能怪我无情，对不对？”他平时并不习惯用武力迫人，但今时不同往日。
无法抵抗的真气压迫正面袭来，让五个探子双腿颤抖。他们明白这是虞弘晏的警告。即使他们是为地煞门卖命，但能不死自然不想死。
其中一人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挪动脚步，踏出一步，神情恭敬道：“您离开地煞门四个月，已由王护法接替您，所以……”所以也别怪他们现身时没有对他尊称。
“行吧，带我去见教主。”虞弘晏表面依旧笑嘻嘻，同时收了真气，“这两位少年年纪轻轻已是二流高手，是我这次游历江湖给地煞门找的新门人，车厢内还有一位女子，是我给教主找的。”他撩开帷裳，露出其中昏睡过去的人。
女子头戴幂蓠，薄薄一层下透出的五官精致无比，更让人浮想联翩。
五个探子面面相觑，思及教主“如果虞弘晏回山，不用拦让他回来”的嘱咐，即使有些人见不得虞弘晏还活着，可他们在虞弘晏的实力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这时也只能听命行事。
颜清曜正要驾车，便听一人喝道：“马车不能入内。”
“只能用腿走哦。”虞弘晏提醒道，将荀渊穆拦腰抱起，纱罗一不小心展开，露出怀中人的容颜，五个探子注意到时皆是看的一愣。
虽说虞弘晏的护法之位已经被撤下，但虞弘晏和戚石都是魔童出身，难保教主不会对虞弘晏另有厚待，于是有人拍马道：“您这次带回来的女子，教主一定会喜欢。”
虞弘晏悠悠道：“教主什么喜好，我还能不知道。”
颜清曜心想这虞弘晏果然不是虚长的年纪，一言一行的懒散中透着坦荡，要不是他们是一伙的，颜清曜觉得自己也会被虞弘晏所欺骗。
不过就是委屈哥哥了。
荀渊穆的双手被虞弘晏搭在他的肩头，脑袋靠在虞弘晏的胸口，甜腻非常的味道充斥鼻腔，他依旧不动声色。
通往地煞门内的路有些诡异，虞弘晏装作只是随口而言：“阿曜、阿凌，看你们一头雾水的，我当时就和你们说过，要是走在我们地煞门机关的生门上，不必触动任何一个机关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到达教内。”
“不愧是地煞门，虞大哥，我和阿凌这次能遇上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颜清曜刻意变了嗓音，捶足顿胸道：“这位大哥，我们俩一直都很崇拜地煞教主，谁都知道教主最是会看女子，这江湖中只要被教主看上的美人，那亦是她们的福气。我们之前恬不知耻的冒充地煞门的人强抢良家妇女，结果被打得屁股尿流，还好虞大哥救了我们！虞大哥，你既然让我们加入地煞门，以后我和阿凌一定不会让你和教主失望的！”
那模样说的有声有色，好似不久前她和凌生真是作恶多端的少年人。
而这些老掉牙的话，都是为了演给探子看的。探子对颜清曜和凌生包括假装昏过去的荀渊穆一定还有怀疑，他们必须演戏。
颜清曜演着还挺是沉浸在其中，看一旁凌生起先傻愣愣，但很快回过神，点头掉的头都要点掉了，连连应和“我和阿曜绝对成为两个合格的地煞门门人”，嗓音高亢、激昂，脸庞耳朵都激动红了。
“你这少年长得如此俊俏，还缺女子不成？”那位领路的探子问道。
颜清曜摸了摸下巴，邪气地笑道：“这不是总觉得贴上来的缺点那味儿嘛。”
“哈哈，你这性格应该会和教主有的聊。”
颜清曜的肩膀被重重拍了拍，她哎呦一声：“这位大哥，你武功高强，我比不得，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又是惹得领头人哈哈大笑。
凌生小心翼翼的陪笑，像个名副其实的小弟。
虞弘晏走在最后，无聊时传音对荀渊穆道：[平时看你妹妹脾气直爽，还以为她会受不住这种装腔作势，就怕露出马脚，结果演技这般了得。]
说着他还抬了抬荀渊穆，又固定了一下位置。
即使虞弘晏功力高强，这么抱人并不费力，但就怕荀渊穆被抱着不舒服。关于颜清曜的话题没得到荀渊穆回应，他忍不住看了眼怀里装晕装的极其专业的少年，又道：[荀小公子，你看着纤瘦，还挺沉的。]
荀渊穆明知不该理会虞弘晏，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掐了一把虞弘晏的后颈，随即感觉到虞弘晏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虞弘晏最怕别人碰这块皮肤，下意识“嘶”了一声，惹来前面几人的侧目时，他抑制着颤抖气恼地聚音成线：[你这小屁孩，还不松手？]
荀渊穆现在功力降低，传音或是聚音成线容易露陷，一声不吭地松手时坏心眼地用指甲挠了挠虞弘晏那快掐红的后颈肉。
这种行为是很幼稚，但荀渊穆昨晚受的气还没彻底驱散，他微微睁开眼，在透着一层薄纱看到的视界里，虞弘晏耳垂红的滴血，还瞪了他一眼，忽而莞尔一笑，弯腰凑到他耳边，传音道：[荀小公子，我这年纪亦是血气方刚，你这般会让我认为在挑衅，我会忍不住的。]
嗓音有些压抑的沙哑，仿佛要对他做什么。
荀渊穆心猛地一跳，不知为何又想到那一夜虞弘晏近在咫尺的脸庞，挥之不去。此时，荀渊穆佯装不以为意，但确实立马松手，有些僵硬地继续将手臂挂在虞弘晏肩上。
小屁孩，跟我斗，真要ghs你可搞不过叔叔我。
虞弘晏如此想着时，又觉得自己也是够幼稚，不禁失笑。为转移注意力，他环顾四周道：“几个月没走这些生门，还是不禁佩服这些机关设计的精巧。”
“您当初不也参与了吗？虞护法，您这又把自己夸上了啊。”
“哈哈，先别叫我护法，这之后的事还不一定呢。”
这天色越走越暗，大概过去半炷香后，颜清曜已经和领路人相谈甚欢，亦更详细的胡编乱造了一番她和凌生的来历，至于荀渊穆这位女子，她只道是在路上绑来的姑娘。
领路人自认对三人来历有了了解，到达地煞门，和门人交流之后，门人看到虞弘晏后便马上进去通报。
很快，门人重新出现，身后还跟着个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中年人。
虞弘晏对颜清曜三人简单介绍过地煞门中人的长相和名姓，一见到中年人脸上标志性的刀疤，便知道这是这里武力仅此于虞弘晏的右护法仇峰。
当初虞弘晏身为左护法，和这位右护法在地煞门的威望平起平坐，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虞小子，怎么，你还有脸回来？”仇峰嗓音震天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当初你那信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出去后再也不回来了，我们也派人去追你，可都死在你的伞下了。”
虞弘晏道：“这不是我发现江湖无趣，又打道回府了嘛。”
仇峰一手搭在虞弘晏肩膀，微微施力，别有意味的笑了一声：“听说你这次还为教主带了个美人回来，来，让我瞧瞧。”
虞弘晏肩膀微微一震，仇峰手掌僵直被逼得倒退一步，另一只手即将揭开幂蓠之际，虞弘晏已然带着荀渊穆挪开一步，笑吟吟道：“仇护法，你真以为我那么傻自己一个人回来嘛，我带她是来向教主请罪来的，当然得让教主第一个见到才行。”
“就你小子心眼多。”仇峰习惯了虞弘晏这种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调调，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以及他也打不过对方，只能先作罢，“行吧，教主就是让我来迎接你的，如果这女子真深得教主的心，教主说他会网开一面。”
虞弘晏微微颔首道：“多谢仇护法替我美言。”好话不嫌多。
仇峰笑了一声，看了眼颜清曜和凌生，目光在颜清曜脸上停留片刻：“要是虞小子重获教主恩宠，你们两人大概也能加入我教，反之……你们也别想好过。不过你这少年长得很不错，教主最近口味有变，说不定也会喜欢你这款哦。”
颜清曜愣了愣，反应很快，扇着扇子弯起嘴角：“那真是我的荣幸。”
仇峰带四人来到地煞门正殿，不远处的台阶往上，正中央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子，此人正是地煞教主戚石，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身玄衣红袍，威风凛凛。
“虞弘晏，本座真没想到你回来还给会带礼。”戚石的声音低沉磁性中，却又带着让人汗毛倒竖的诡异腔调。
接下来也就是虞弘晏和戚石用言语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回击，到最后戚石似乎懒得和虞弘晏再废话，让他揭开荀渊穆的幂蓠，言语中从头到尾都慢悠悠的。
当虞弘晏将幂蓠的白纱往两边拨开，露出荀渊穆的容颜时，戚石愣了一下，然后非常满意地大笑：“美哉，妙哉。虞护法，光是你带给我的这份礼，便足以证明你的用心。”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下一瞬来到虞弘晏面前，一只手朝着荀渊穆的脸庞摸去。
荀渊穆倒真像个人偶一般，毫无动静。
虞弘晏下嘴唇颤动了一下，拨开的纱罗缓缓垂下，又重新遮住荀渊穆的脸。
戚石的手指碰到白纱，抬眼看向虞弘晏：“虞护法，你这是何意？”
虞弘晏一点不怵：“属下只是觉得美人再美这几日舟车劳顿，还是沾染了尘土，怎么也得沐浴更衣、重新梳洗后才能有资格被教主碰触。”
戚石语调上挑的“哦”了一声，然后冷笑一声：“来人，将美人带去沐浴更衣重新梳洗……哦不对，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本座来算算。”说着眼睛依旧凝视虞弘晏，拨弄了一下手指，一字一顿道：“三日后不错，先将美人送回房中。”
荀渊穆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些诧异。
正如虞弘晏所言，这戚石有个什么都要算日子的毛病。
当时，虞弘晏说到此点，他们都半信半疑。虞弘晏还保证，他对戚石的算法略知一二，知道这几天不是戚石心中行好事的日子，所以一定会延后。但虞弘晏算出的日子是在两日后，戚石却是将日子定在三日后……
荀渊穆总觉得会有变故，有些不安。
两个婢女正要上来带走荀渊穆，没想到戚石却道：“我看虞护法舍不得放手，那就由护法带她回房吧，你们领路就是。”
颜清曜心有诧异，这戚石难道看出了什么？
虞弘晏对颜清曜传音道：[放心，我去去就来。你和凌生小心。]
待虞弘晏跟着婢女离开后，不久前被封为右护法的门人跪下来：“教主，属下……”
戚石瞥了一眼此人：“左右护法并未变化，从此我教有三个护法难道不好？你要是不愿意做这左护法，有的是人接替你。”
“属下惶恐，绝无此意。”
“为迎接虞护法归来，大家好好庆祝！”戚石拍了两下手，让人开始抬着摆满水果和酒酿的桌子进来，他看着每个人细致的动作，心中满意。
被无视的颜清曜和凌生松了口气，然而，他们刚坐下，便有人起哄让他们自我介绍。他们马上倒了酒，介绍完便饮下一杯酒，当然用的是化名。
颜清曜自称自己叫荀曜，凌生则是凌晓生。至于还昏睡的荀渊穆，也早就想好名字叫颜穆。
戚石看向颜清曜，眼神别有深意，嘴角微勾：“要不是这几日本座不适合碰男色，阿曜你倒是挺对我胃口，我这里美人尤其多，你自称亦是爱美之人，等会儿便让你瞧瞧什么是美色无疆。”
颜清曜站起身又饮下一杯酒：“多谢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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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弘晏将荀渊穆放到床榻上，有婢女在侧，他也不便久留，正要退开时，荀渊穆竟然佯装悠悠转醒，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一双眼眸情绪多变，迅速在茫然、震惊、难以置信和惊慌中转换。
荀渊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极为不安却又装作镇定，稍微改变声线后，有些中性的嗓音质问道：“这是哪里？”
虞弘晏心中惊叹荀渊穆的演技，这兄妹俩凭借颜值和演技要是放到现代，不去拍戏简直浪费这天赋。
“这里是地煞门。”虞弘晏悠悠道，“姑娘先暂住此地，在下先告辞。”
与此同时，他还传音：[丹药两日后失效，我会再另想办法。]
荀渊穆长长的睫毛颤动。
虞弘晏在内心不断鼓掌，然后吩咐两位婢女好好伺候这位“姑娘”后，离开了这个幽深的院落。这个院落每当迎来一个新的女子时，四周是不会有任何人的，而上一位住在这里的女子要么是已经被戚石处置，要么是去往了别的院落居住。
作为魔童逃出九星教时，那些人自顾不暇也无暇顾及他和戚石是否有交流，而也正是在这之后虞弘晏和戚石才开始了解彼此，戚石透露过自己绝对要成为掌控江湖的男人，到时一定要抱尽天下美人，江湖美人他都要。
虞弘晏当时觉得戚石是在做梦，结果没想到多年之后，戚石还真的在实现他的梦想。
因为有戚石刚才那番话，婢女也绝不会动荀渊穆一根手指。如果戚石是那种一秒都忍不住的类型，虞弘晏也不会采取这种行动。
地煞门一共有门人一百三十二人，不算戚石的话，凭借虞弘晏的功力可以来去自如，然而，只要戚石一人，虞弘晏就可能随时把命交待在这里。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是戚石想留一个人偶尔回忆一下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虞弘晏告诉兄妹俩，要到一个戚石真正放松的时刻。
那一刻便是将行鱼水之欢之时。
因为戚石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他算下来的天时地利，行那等之事前也要心无旁骛，周围需要点上檀香，往日，女子会被提前喂下软筋散却又保持清醒意识，这样会令戚石更加兴奋和快乐。
但因为荀渊穆常年喝药泡药浴，也和颜旭之一样有了一身百毒不侵，所以并不怕这软筋散。
到时候檀香由虞弘晏想办法换成颜清曜提供的软骨香，再趁其不备……
“不过，这人真的好变态。”颜清曜之前听到戚石行径时，小脸皱起来满是厌恶。
虞弘晏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颜清曜拿着酒杯，仰头灌在嘴里，俏脸带着笑与崇敬，朗声道：“各位，小弟我初来乍到，诸位大哥一定对我满腹狐疑，但我们以后一定会做出一番大事。小弟不才，先为大家献上一套刀法。”
“凌小弟呢？”有人起哄道。
“一起，当然是一起！”颜清曜给凌生使了个眼神，“他舞剑！”
凌生会意，拿出长剑。
两人当场用舞了适合观赏不适合实战的刀剑合并。化身为小公子的颜清曜一招一式凛凛生风，一双眼眸更是亮的惊人。
虽说是舞刀弄剑，但凌生在颜清曜的刀法下还是有些逊色。
虞弘晏就此注意到，少年看颜清曜的眼神，在某些瞬间好似充斥着一种欲说还休的意味。
一套刀剑舞完，鼓掌声连绵，显然深得地煞门中人的心，还有人出言调戏他们口中的小白脸“阿曜”，颜清曜面不改色的一一接下。
当然，颜清曜心里已经把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就为以后报仇的分量用。她可是个非常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女孩子。
虞弘晏不知道这些，只觉得颜清曜这少女性格挺怪，平时看着有话直说，但飙起演技来却是每个眼神和动作都仿佛算计好的，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是“少年”讨人喜欢的真性情，完全不会猜到是假装的。
相比起来，演技不如颜清曜的凌生，采取比平时还要少言寡语且稳重的性格来行事，倒也没有露陷。
虞弘晏暗自感叹后生可畏，然后慢慢饮酒看女子跳舞。
“本座乏了，你们继续。”
一个时辰后，戚石站起身时，一片寂静，听到他的话后还是没人继续有动静。
戚石并不在意，双手负后转身时对虞弘晏道：“虞护法，你离开地煞门小半年，本座有很多话想与你单独叙叙旧。”
果然来了。
虞弘晏听令跟着戚石离开在正殿。
戚石这前进的方向明显是前往荀渊穆那个院落去的，虞弘晏静静跟着，走了片刻后，戚石停在一座凉亭内，扭头看向虞弘晏：“弘晏，本座与你也算是生死与共二十多载，说来也是过命的交情。你真以为本座信你是觉得外头无聊才回来的？这么多年，你可从未为本座找过什么美人，这次却如此尽心尽力，甚至还带着两个乳臭未乾的少年进入地煞门。说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虞弘晏挠了挠脸颊，他就知道戚石没那么愚蠢，而没有当面揭穿虞弘晏，或许真是看在过命的交情上？
呸，虞弘晏可不信。
“看来我以前做人是有够失败的。”虞弘晏清了清嗓子，望着夜色，“这不是我发现江湖也没什么好玩的嘛，也不过都是些勾心斗角、假仁假义的人，还不如待在地煞门养老有意思。”
“养老？”戚石笑了一声，“看来你时刻准备着被本座吸走功力。”
“阴煞卷本就是阳仙卷的补给嘛。”
“……有时候本座真听不懂你说的话。”
虞弘晏耸耸肩，不做解释，继而道：“那两个少年是真心想加入地煞的，他们与我臭味相投，我便留下他们了。至于那位女子……”
顿了顿，他还在想着说辞，想说就当是谢戚石留他性命的礼物吧，启唇时，被戚石意味深长的笑声打断：“这二十二载，你从没碰过一个女人，她就送给你了。三日后，本座为你们准备亲事。”
虞弘晏：？？？
……教主你醒醒！你要是吃错药了吗？赶紧吐出来！
三日后不是你算好的宠幸她的日子吗？！
虞弘晏吃惊的眼睛都瞪大眼了，露出来的幽蓝色瞳孔在夜色中格外夺人眼球：“教主，属下惶恐，属下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戚石却是反问道：“弘晏，你还记得以前本座邀你一起享鱼水之欢时，你说了什么吗？”
虞弘晏绞尽脑汁，从混乱的大脑里找到一句话：“我要享鱼水之欢，必须是与我成亲的女子才行。”
“本座看你对那位女子不一般。所以，这次本座把那位美人让给你，三日后的巳时三刻，是我给替你推算的良辰吉日。”戚石拍了拍虞弘晏僵硬的肩膀，“我知道你看似脸皮厚，其实面子薄，所以没有当着教中人的人说。”
他当时是为拒绝戚石的多人运动，然后显出自己的真诚装作很纯情的样子才说那句话的，虽说是真心话吧，但戚石真当真了？
计划全乱了……
而戚石这一眼中还有其他深意。
虞弘晏知道，戚石决定要吸取他的功力了，而给他活着的时间就在这几日。这算什么？施舍给他的幸福？奇怪的是，他并不恐惧，反而语调轻缓地问道：“戚石，你不怕你这么做了，我再次逃走吗？”
这个地煞门，如今也只有他敢叫地煞教主名字。
戚石五指施力，真气在虞弘晏体内乱冲。
虞弘晏运转所有真气，在抵抗冲击之时亦选择回击。
然而，即使他拥有绝世功力，可阴煞卷修炼出来的功力在阳仙卷的功力面前却还是一败涂地。
“弘晏，既然你这次选择回来，又怎会再逃？”戚石话里有话地反问，收回冒青筋的手，还把几本书交给虞弘晏，“这几天你就和那位女子好好培养感情吧，我不会让人打扰你们。既然要成亲，自然要准备些东西，本座自会找人布置。弘晏，且好好享受这几日。”
话音落下时，戚石自虞弘晏眼前消失。
四周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噗”的一声，虞弘晏吐出一口血，喷在露骨画本的封面上，他看着画本只觉啼笑皆非。
戚石应该也不好受，但绝对比他丹田翻江倒海倒要好。
这次，他算是真正了解到了阳仙卷的厉害之处。
这次，重回地煞门他真是要把命交代在这儿了。
那一晚，戚石让人将虞弘晏即将成亲的喜事告知门内众人，颜清曜当时正喝酒喝得兴高采烈，听到这件“喜事”时，一口酒没忍住喷了凌生一脸，内心惊恐无比。
另一边，烛火下，荀渊穆坐在椅子上，想着虞弘晏的计划可能出现的漏洞。
门外婢女的气息早已离开，不知过去多久后，一个脚步声传来，来人敲了敲门，不用说话，荀渊穆便知道是谁。
因为不知该不该继续演戏，为了保险，荀渊穆没有说话。
来人推开门，然后关上门后，笑眯眯的表情上透出几分哭笑不得，虞弘晏道：“这次玩大了，荀小公子，教主要给我们举办亲事。不用怕，周围的人已经被教主支开了，你我现在干什么都不要紧。”
荀渊穆神情一变，后又强自镇定：“发生何事？”看虞弘晏一张嘴，他又补充道：“长话短说。”
于是虞弘晏把事情经过和荀渊穆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荀渊穆一直眉头紧皱，听到最后，问道：“这几日可还有机会？”
虞弘晏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血从他的唇边流下来，身形一晃，荀渊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虞弘晏就此倒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阳仙卷太过厉害，我……”虞弘晏荀渊穆虚弱道。
他很想继续若无其事的和荀渊穆交谈，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但戚石残留的真气还在他丹田乱冲……
荀渊穆二话不说将虞弘晏扶到床上，让其盘腿坐好，给他诊脉后，喂下一颗疗伤丹药，然后坐到虞弘晏背后，以真气为对方疗伤。
“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如此。”
这个时候，虞弘晏还想着说话。
荀渊穆沉声道：“再说一个字，别说这几日，今天我便让你先走一步。”这狠话让虞弘晏闭上嘴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