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
荀枫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语气很平静，似乎是只是单纯做个确定，不含任何质疑。
东归抬眸看向荀枫，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怀疑。
似乎那种怀疑的表情正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东归笑了，笑得十分挑衅、也毫不掩饰。
于是这个笑容自然落入荀枫眼中。
——这个人恐怕不是来治病的，是来找茬的。
对于是否治疗这个人，荀枫现在持观望态度。
不过他暂时没说什么，只是瞧向东归。
东归带着笑容望向荀枫，“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人叫什么吗？他叫郑南。”
说到这里，不出所料，东归发现荀枫的表情有了变化。
东归问：“怎么？医生认识他啊？”
荀枫考究地上下打量东归一眼，再道：“当然认识。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挺有名气的，算是商场上的风云人物。”
虽说席南是荀枫的病人，并且荀枫昨天才在商场里见过他。但事关他的隐私，出于职业操守，荀枫自然不能说。
“是么？”东归打了个呵欠，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向荀枫。“我怎么听说……他也是你的病人啊？”
荀枫没答话，东归又说：“说起来，其实还是他建议我来找你看病的。你说说他这人……真是无情，我对他表白，他居然说我偏执，建议我看心理医生。话说回来……”
东归眼皮一抬，盯着荀枫问：“你们心理医生都喜欢骗人啊？”
荀枫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东归。“我有个学长是专门针对妄想症的，我把名片给你，再给他电话。不如你上他那儿去咨询。”
“妄想症？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听见荀枫的话，看着他的态度，东归好似有点不悦——怎么一个二人都一副嫌他的模样？明明他曾经也是不周山上的神。
席南就算了，他是比自己高级很多的神，眼前这个凡人算什么？
东归眉眼冷下来，忽然直起了身子看向荀枫。“医生，别急着下定论啊。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故事啊。”
荀枫缩起来的瞳孔慢慢伸展开来，秉着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的想法，听东归大概讲述了一下他们当年的故事。
荀枫听完之后，并没什么反应，他只是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水递给东归。
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点让东归窝火。
——席南一个人不在意就算了，为什么连他都是这副表情。
东归接过一次性水杯，并没有喝，而是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不错的神话故事。”荀枫评价道。
东归嘲讽一笑。“行吧。这个故事就是假的。它就是我的妄想……”
“如果它是你的妄想，其实你的情况也不难判断。”
荀枫坐回座椅上，看着东归道：“假设这不是妄想，不是你编的故事。但不难看出来……我不认为，东归、也就是你，真的爱南神。”
“为什么？”东归皱眉，眼眸顿时显出戾气。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觉得自己爱他，那你对他有欲.望吗？”荀枫问。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东归哪根神经，他一下子站起来，近乎怒不可遏地看向荀枫。“不准玷污他。我只是尊重他。我……他就不该做这种事。我当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那你如果看见他和别人——譬如说相柳做.爱，你会怎么样呢？”
荀枫平淡地问，“我刚才好像听你讲了个什么将军的故事。那个故事里，你作为皇帝给南神下.药，但你并不想对他怎么样。你反而是把他往薛庄身边推，你只是想让他因为这件事认清薛庄的真面目，继而因此厌恶他。可是……正常来说，爱情不是这样。”
“爱与欲，通常来说是相辅相成的。说实话，你对他的这种感情，在我看来，更像是追星族对爱豆，又或者说……信徒对他们宗.教信仰的神。”
“你信奉南神，尊敬他、爱他，但这种爱，并不是人间普通情爱的范畴。”
“这种感情难道不更高尚？难道我把他占有了，才叫你嘴里的什么狗屁爱？你说的这种情感，太普通、太平庸。我根本不屑。他也不该被这种情感遮蔽双眼！”
“对，你说的那种情感当然高尚。但……你如果以尘世情爱的眼光看，爱和性分不开，看见爱人和别人在一起，就会嫉妒、就会愤怒。你对那个相柳……”
“我觉得那不是嫉妒的情绪。你只是憎恶他。因为他的缘故，南神跌下神坛，有了人间的爱恨，也就是你口中那种很‘平庸’的情感。你只是无法接受信仰的神变成了普通人。可惜了，他就是想要普通的人类情感。”
“或许我并不是不嫉妒，我只是习惯他俩老黏在一块了。我……”
东归说到这里，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闹钟声响，三个小时的咨询时间到。
荀枫看东归一眼，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着急。我后面没有其他预约。你可以稍微缓缓。”
东归没说话，荀枫再说：“再退一万步，就算我说得不对。但你的任务失败了，现在的南神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跟你一万年前遇到的那个神，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你也该向前看了。”
“另外，我只能帮你到这。如果你的妄想症还在持续，不妨接过这张名片，找这上面的专家。当然，我可以提前电话帮你给他说一下。下周五……”
“下周五我会再来。”东归起身，问他，“那个郑南跟你约的时间是哪天？”
“无可奉告。这是隐私。”荀枫说，“同理，你在我这里治疗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他。”
东归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