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南沉默下来，没答话，柳烨又说：“你不承认？为什么？”
半晌后，席南开口：“还是那个原因，你年纪小。如果你再大个几岁，有自己的事业发展，我当然可以自然表露心迹。但是你太年轻，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恰好又比较……算是比较落魄吧。如果我在这个时机跟你说什么，显得我动机不纯似的。不是这样的……”
席南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选择帮助你，只是为了向你示好、只是为了得到你。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是想过个几年……虽然等那时候我好像年纪更大了……”
席南叹口气。“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大概，真心喜欢一个人，眼神就是藏不住的。
席南这一番话，柳烨倒是明白了。
原来席南一直以来不承认什么，不是傲娇、也不是害羞，说白了，他大概就是怕自己觉得他是个猥琐大叔。
柳烨难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他瞥见了席南略带哀伤的眼神，细细品味了他一直以来隐忍着的、小心翼翼藏住的真心，心口就突然狠狠疼了一下。
若不是顾及场合，柳烨多想握住他的手，再狠狠给他一个拥抱，以及一个用力之深的吻。
“什么年纪大，你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柳烨只得按捺住体内汹涌的情愫，这般说了一句，再凑到他耳边：“你还没回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席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过，他说：“我只能说，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柳烨挑眉，“诶，一年以前，我可还没成年。”
席南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总之比你想象中要久。你的队友们在往这看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柳烨本来不愿放他走，但席南说的“回家”这个用词极大地取悦了他，也就任由席南离开了。
翌日。温天宇、教练，还有RUN的几个队友碰了个面，大家一边吃火锅、一边闲聊，主要是让大家放松心态，以一个良好的状态迎接第三轮比赛。
这期间几个队员倒还算放松，最紧张的是温天宇，他一直在接电话、发微信，吃火锅的时候也一直眉头深锁。
柳烨从他零星间的语句里听到什么，于是当温天宇再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柳烨跟了过去。
温天宇放下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了柳烨。
柳烨开口：“温总，咱们聊聊？”
“行吧。”温天宇找服务员开了个茶水间，同柳烨一起进去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想问我？”
“先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自己的事，让你们这几天加班了吧？”柳烨道。
柳烨能说这样的话，温天宇也有些惊讶。因为柳烨一直表现给外人的样子，都是叛逆期的青少年，不服管教，三天两头进派出所的那种。
后来更柳烨相处了这么久，这看法虽然有改观，但温天宇还是觉得他是比较冷酷的那种青年，每天摆张谁都欠他一百块钱的臭脸，偏偏女生们吃这套，说这种面瘫脸是冰山冷酷的帅哥类型。
但即便这印象有所改观，温天宇总觉得他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没事儿，都是工作。蛋糕就那么大，涉及利益，大家要争，就要搞事情。”温天宇说，“郑董也说了，这些事你们不必管，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好好准备比赛。”
“郑董还说什么了？我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你提过一些方案，被他否了？”柳烨问。
温天宇想了想，还是把昨晚和席南的对话告诉柳烨了，末了还感叹一句：“所以啊，郑董是个好老板。他把维护你的隐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做了这么许多。
可是他从来都没讲过。
柳烨回忆了一下，思考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席南的。
大概是，初见时对他有戒备，在与他慢慢相处的过程中，自己慢慢放下了这种戒备，并且对他心生了一些敬佩与微妙的好感，但那个时候，大概也就对他停留在欣赏、以及颇为崇拜的程度。这种欣赏，是与他每次开例会撞见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时产生的，也是在发现为人绅士儒雅，并且身上难得的没有铜臭味产生的。
直到那次撞见他去心理咨询室，看着他落魄的模样，柳烨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对他好奇，好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理有问题，这才多关注了他一下，可是当自己跟着他去到GAY，看着他醉酒后迷离的眼神，看着他很招人喜欢的模样，自己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让人心疼之外，心里还生出了巨大的醋意。
柳烨在嫉妒，嫉妒每一个靠近席南的人。
大概就是那会儿，柳烨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柳烨发现自己大概是有点喜欢他的。而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席南多傻啊？
如果自己那天没有路过心理咨询室，没有在潘星的提醒下看向咨询室大楼前的席南……
大概自己还不会和席南走到这一步。
那真不知道他自己还要压抑隐忍多久。
他真的只是……顾虑自己年纪小吗？
他说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那么，他隐瞒了一切，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
柳烨思绪万千，最终也只得将那些念头抛下，转而解决眼前的问题。
于是柳烨对温天宇说：“我自己来发一条微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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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的舆论发酵很快，很快已经形成了两股势力。
一股势力是骂柳烨的，攻击他脸臭爱摆谱，还对父母不孝。
另外一股则是力挺他的，除了粉丝外，竟然还有自称是他高中时期的前女友的爆料，是他父母天天打骂他，还差点把他关到网戒中心、最后是同学们仗义相助把他救出来的。这些东西编得跟真的似的，也给柳烨赚了不少同情分。
最终柳烨只是发微博说：“因为没有处理好跟父母的关系，导致了这场风波，消耗了大家的精力，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抱歉。父母思想比较陈旧，不认可我走电竞的道路，所以一直以来，我跟他们都有些矛盾。我有过叛逆和年少轻狂的时期，顶撞过父母，激化了矛盾，双方误会越来越深，直到演变出这场风波。这里我也要向父母道歉。现在刚开始走电竞这条路，虽没有出什么成绩，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比赛结束后，会给父母一份满意的成绩，争取到他们的理解，解除双方的误会，谢谢大家对我家事的关心。”
柳烨自然不愿把那些捕风捉影的、有关家里的丑事让人肆意传播，但他没有刻意去澄清什么。他也没有说自己和父母没有问题，只是把问题的关键点放到了父母不同意他打游戏上面。这样的微博，倒是合情合理地解释了一切，温天宇那边也派人发了几篇通稿、找了几个大粉沟通信息发布的方式，总算把舆论往一个他们理想的方向去带。
至于游戏公司那边，温天宇侧面打探了一下，这么一来，代言应该不会有问题。反而因为这件事，柳烨身上更有流量和话题度了，他得到了同样喜欢游戏、却被父母责骂的青少年的拥戴。
如此，温天宇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席南说了不会拿电竞项目考核他，但是这个项目毕竟在他手里，要是一直做不出成绩，温天宇觉得自己到时候总归是说不过去。毕竟席南在其他项目上的要求很严格。
当然，私下里，温天宇也单独找了柳烨父母谈这件事。
柳烨父母是没见识的，而且也穷怕了，听信了别人说的柳烨现在赚大钱了，那么一闹，无非是为了钱。
温天宇在席南的授意下，给了柳烨父母一大笔钱，这件事被柳烨打听到，就又在他欠席南的账单上记了一笔。
很快到了第三轮比赛，RUN对战北方天狼，赢了，最终获得了亚军。
当日下午，游戏公司就宣布，将同时签下诺亚方舟和RUN，作为游戏明年的代言人。
项目组当晚再度举行了庆功宴。
庆功宴结束后，席南的心不由跳得很快。其实今天一整天，他的心都很快，但这会儿，他的心跳得更快，整个人也紧张起来。
因为今天比赛总算结束，到了柳烨先前说的、要跟他好好沟通一下他们之间关系的事情。
柳烨无疑是今晚的主角，一直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席南在最开始发表了董事长致辞后就闲了下来，去到休息室了。柳烨倒是一直被项目组的各种拉着谈天，一刻也不停。
总算到了庆功宴结束的时候，席南透过休息室的大门，眼睁睁看着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RUN的队员们。
席南这才走到大厅，几个队员都是有眼色的，立刻走了。
偌大的大厅，一时就只剩席南和柳烨两个人。
席南手指交叠了一下，然后走到柳烨面前，隐隐似乎在等待什么。
柳烨望他一眼，却是说：“刚看见你司机等你。那你早点回家。到家记得给我说声。早点睡。晚安。”
“晚……晚安？”
——这就晚安了？
席南诧异，一直期待的什么似乎跌入深海，他整个心都空落落的。
柳烨似乎看出什么来，拍拍他的肩，低声说：“前后门都被记者堵死了。你先前有句话说得不对，如果大家觉得你在包养我，不止是对我不好，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惹上这样的传闻，也不好。”
席南没吭声，柳烨凑在他耳边。“再说，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明天……明天你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准备好了，我给你发微信。然后我带你去约会。”
柳烨这么说，倒像是他准备了什么惊喜似的。
席南有些期待，但又有些担心，就怕他搞了什么小年轻的刺激玩意儿，自己会招架不住。
另外席南其实也有些许失落，因为他之前还真以为今晚两个人就算不彻底摊牌，也会像之前那样住在某个人的家中过些温存的日子。
但柳烨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席南也只得等等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作别柳烨，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
席南这才想起来，明天是他和他新的心理医生荀枫见面治疗的日子。
席南不知道荀枫有没有睡觉，于是给他发了微信，说明天的预约治疗需要取消。
席南也没想到，荀枫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喂？荀医生？”
“没打扰你吧？”荀枫的声音传来，“只是想确认下，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突然取消预约，消极不想治疗，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席南心想的是，哪里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应该是太好了才对。
如果说他有病，柳烨就是他的药。
现在他的药回来了，他还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席南开口，声音颇为轻快：“没事儿，我只是临时有别的安排。抱歉啊医生。”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我……”
“因为你上次跟我聊过，说你对不起你的爱人，所以你内疚。现在，我只是在想，这个问题是否得到解决了。”
荀枫说到这里，顿了顿，再道，“职业病犯了，只是对你的案例感兴趣，多问了几句。抱歉。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怕你消极治疗，现在确认你状态正常，我也就放心了。那具体情况，咱们下次治疗的时候再说吧。周六有空吗？”
“有。只是……这样就要你加班了。”
“不要紧。那天我没别的安排。”
荀枫挂掉这个电话后，手机重新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
“你好，荀医生。我叫孟东，是听朋友介绍的你。我可能心理上有些问题或者障碍，你看什么时候能约你聊聊呢？”
东归说完这话，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