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毓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凤锦荣抱着顾紫萱回房,他无意识的握紧了青璃的手。
如果可以,哪个孩子愿意让自己的爹娘和离,让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
可两个根本不合适在一起的人,已经互相折磨了二十一年,何必还要让余生的六七十年都活在痛苦折磨里,不得半分快乐?
“瑛儿——”
听到外祖父的嗓音,凤毓瑛蓦地回神,看向蹒跚走来的老人家。
顾松鹤之前就看到女儿哭哭啼啼的跑进了厨房里,想去看看来着,又看到女婿闷不吭声的站在厨房外面,他老人家没好过去。
这会儿看到女儿竟然是被外孙抱出来的,他担心得不行,赶紧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瑛儿啊,你爹和你娘……他们这是怎么了?”
他担心的望着凤毓瑛,“是不是因为你娘刚才无理取闹的事,他们动手了?”
凤毓瑛搀扶着老人家的胳膊,“外祖父,您别担心,我爹不会跟我娘动手的,他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顾松鹤摇头说,“我倒不担心你爹动手,我是担心你娘那牛脾气一上来,没忍住跟你爹先动了手,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凤毓瑛阴雨绵绵的心情,差点被外祖父这句话逗得多云转晴。
“外祖父,我们进堂屋里坐着说。”
他扶着老人家回到堂屋里,等老人家坐下来了,他才掀袍再次跪在老人家面前。
顾松鹤看到外孙这样,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若是没有发生大事,瑛儿不会下跪。
“外祖父,我对不住您。”
凤毓瑛抬头看着顾松鹤,“方才在厨房里,我求娘和爹和离了,娘已经写了和离书,如今和离书已经到了爹手里。”
他给顾松鹤磕了一个头,埋头不起,“外祖父,您打我骂我吧,我很抱歉让您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要承受女儿和离这样的打击。”
顾松鹤怔怔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外孙,耳朵一阵嗡鸣。
和离了?
虽然他早就想过,按照女儿的脾性,太子迟早有一天会抛弃她,可他以为这事儿得他死后才发生,没想到他如今还没死,他的女儿就被迫和离了。
还是被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和离的。
她写和离书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
想到女儿的心痛,一向和蔼可亲的老人家脸色难看的盯着凤毓瑛,“瑛儿,那是你娘,是十月怀胎生了你的亲生母亲!外人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还是她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凤毓瑛嗓音低沉,“外祖父,我知道我对不住我娘,我也对不住您,所以您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他抬头看着顾松鹤,“可是外祖父,您的女儿是我的娘亲,您的女婿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我爱我的娘亲,我也一样爱我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亲生父亲一辈子活在无滋无味的日子里,一辈子不得快乐。”
顾松鹤冷笑,“现在你父亲倒是快乐了,那你娘呢?她和离了,以后跟你们再没有关系,今后谁来管她?”
凤毓瑛眼神坚定,“我管,今后我爹不再是您的女婿了,可我始终是您的外孙,始终是娘的亲生儿子,我会一直孝敬娘和您。”
顾松鹤听他这么说,稍微消了一点火气。
可脸色仍旧难看得很。
凤毓瑛膝行上前,握着老人家的手,沉声说,“外祖父,您觉得娘如今跟爹和离是坏事,可在我看来,他们和离了是好事。”
他抬头看着顾松鹤,“外祖父,您觉得,按我娘那脾性,我爹会容忍我娘一辈子吗?您如今健在,我爹会碍于您而忍受我娘,那等您将来去了以后,我娘要怎么办?
她如今和离,才三十六岁的她还能重新找到真正适合她的人。可若是一直拖下去,等到您走以后,四五十岁的她再被我爹休弃,那时候她没有娘家可归,没有夫家可依靠,她才是真的没法活下去了啊!”
顾松鹤抿了抿唇,“四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还会再和离?”
凤毓瑛摇头,“若我爹一直只是个普通渔民,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他自然不会再跟我娘和离,可我爹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太子,他迟早会回京城去。
等他做了九五之尊,甭说四五十岁了,就是六十岁他照样能纳年轻美貌的妃嫔,照样能将他的原配妻子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顾松鹤手指收紧,蓦地盯着凤毓瑛。
凤毓瑛直视着他的眼睛,“外祖父,您觉得按照我娘那作天作地的劲儿,我爹会不会在某一个时刻按捺不住帝王的暴戾,将她赐死?”
他沉沉道,“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爹会成为害死我娘的凶手,我不希望我娘会死在她最喜欢的人手上。”
他说,“如今和离了,我爹多少还会对我娘存着几分愧疚,将来做了皇帝也不会亏待我娘,会给她超品诰命夫人甚至公主的待遇,让她荣耀一生……
可若是一直不和离,等到我娘彻底耗尽了我爹的耐心,耗尽了我爹和外祖父您之间的师生情分,那时候我娘的下场……不会有多好。”
顾松鹤缓缓转头望着顾紫萱的房间,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瑛儿说的他都懂。
甭说像他女儿这样愚蠢又作的性子了,就是历史上那些贤惠的皇后,最后又有几个能得了善终的?
如果太子真的要回京城了,那,和离也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老人家闭上眼睛,叹息,“起来吧。”
凤毓瑛站起身来。
老人家拍了拍他的胳膊,“也许你做得对,是我年纪大了,没有了你们年轻人的果断,只想睁只眼闭只眼过一天算一天……
你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娘和你爹既然迟早会过不下去,那么越早抽身对他们彼此的伤害越小。”
祖孙俩说话间,凤锦荣安置好了顾紫萱,走出房间。
看到祖孙俩,他脚步顿了顿。
然后他温和的对凤毓瑛说,“瑛儿,你出去吧,爹亲自跟你外祖父谈一谈。”
凤毓瑛点头。
他走出堂屋,将门关上。